“娘娘?”
冬青上前一边帮阮觅除下雪狐裘一,一边问道,“要拿给蔡嬷嬷查验一番吗?”
阮觅手握着燃香,手指轻轻碾了一下,再拿到鼻下闻了闻,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梅香味,果然和刚刚过来时,院中的梅花香味毫无二致。
她摇头,莫名觉得有一些睡意,遂道:“无碍,你帮我燃上吧,我去睡一会儿,等陛下和大皇子回来,再叫醒我。”
这院子前几日宫中就已经派人来整理过,一应用物都是宫中之物,虽特意择了简朴的,但却都是全新的,阮觅也没有什么不惯。
冬青应下,先燃上了香,待小丫鬟从外面端了热水进来,帮着阮觅净了手,净了面,又泡了脚,除了这一路的寒气,这才服侍着阮觅睡下,放下帐幔退了出去在屏风外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几章解了前世的结正文就完结了,番外会写两人初遇和以后的日常番外,会去福州再见到梁衡和韩城~~
第122章 结篇二
“阿娘, 阿娘!”
阮觅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停地唤着自己。
是玄凌的声音。
不过好像又有点不一样......这声音软糯稚嫩了许多, 还带了不少的惊慌。
玄凌现在皮实傲娇得很,可不会这样唤她。
可是就算知道现在的玄凌不会这样唤她, 阮觅听见了这样的声音还是心疼得很。
她睁开了眼睛, 然后果真就看到了玄凌......但不是现在的玄凌,而是小小的,应该是才两岁多时的他。
“玄凌。”
她唤道。
可是唤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声音,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能看见房间里的一切。
房间熟悉又陌生。
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阮觅想了一会儿才忆起这是南阳侯府时她的房间。
而此时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的, 可不正是“自己”?
“阿娘。”
小玄凌站在床边唤着, 床上被他唤着的阮觅睁开了眼睛, 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
她眼中满是疼爱,对着他笑了一下, 柔声道:“玄凌, 你怎么过来了?”
“阿娘, 玄凌要阿娘。”
“好, ”
阮觅撑着起了起身,笑道,“你上来吧,跟阿娘一起睡一会儿。”
玄凌听言大喜,大大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手脚并用很快就爬到了床上, 躺到了阮觅身旁。
因为自从阿娘病后,已经很久不允许自己睡她的床上了。
阮觅伸手轻拍着他,这小子嘟嘟囔囔的说了一会儿,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阮觅见他睡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又帮他掖了掖被子,默默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了先前随着玄凌进来,一直随侍在旁的蓝姑。
她脸上的温柔渐去,看着蓝姑慢慢道:“蓝姑,等我去后,侯夫人和三姑娘怕是会提出要将玄凌接到她们那里抚养,还请你,无论如何把这孩子送走,送到二爷那里。我知道,二爷行军打仗,可能顾不上他,那就让二爷务必帮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师傅教养他......或者,”
她的眼泪滚了下来,但眼神却仍是清冷无比,虽有悲意,却无惊乱之色,继续道,“或者,你帮我把玄凌暂时送到我大哥那里,我大哥他定会好生抚养他的。”
这世上,她能够完全信任的也只有她大哥了。
“夫人,”
蓝姑听了阮觅的话自是一惊。
虽则也早已清楚她的情况,但听她这般明显是交代后事之言,心中也是一痛,跪了下来。
但她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没有说什么虚的安慰之辞,而是沉声道,“夫人,是奴婢没能照顾好夫人。夫人放心,奴婢定会将小公子送到二爷身边的。夫人,您,有什么话要奴婢传达给二爷吗?”
阮觅听言古怪地笑了一下。
她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蓝姑,你能告诉我,二爷,他真正的身份吗?”
“夫人?”
蓝姑大惊。
阮觅看出她的震惊挣扎之色,就扯了扯嘴角,明明像是在笑着,却毫无笑意道,“早在三个多月前,我就发现我身体不对了,蓝姑您不也察觉了,一直都试图在查我的病因吗?可惜仍是毫无办法。”
“我母亲生前有一好友,她精通药理和毒理,所以我三个月前就送了两封信出去,一封给她,一封给我大哥,但这两封信送出去后却都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蔡姨也就罢了,长久未有联络,信件一时未能寄到也是寻常,但若我大哥接到我的信,不管有没有找到蔡姨,他必定会回我的信的。还有他若知我病重,不管他手上有何事,也定会亲自过来京城看我的。”
她闭了闭眼,缓了口气。
她现在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刚刚说上那么一长串的话,哪怕是说得很慢,也有些气虚吃力。
一旁的冬青见状忙忍了泪拿了杯子喂了她一口参茶,又帮她顺了顺气。
阮觅喝完茶,摆了摆手让冬青退到一旁,再看向蓝姑,道:“所以,想来是有人截了我的信,不让我的信送出吧?”
“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事情,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南阳侯府的人对二爷的态度,侯夫人和三姑娘对我的态度......她们一直对我很好,对玄凌更好,可是这段时间我身体越来越差,我却看到了她们眼中的喜意,掩都掩不住的喜气。”
或许她们本来就是刻意的。
在她面前不停地说着赵允煊又夺了什么什么战功,短短半年连升几级,说着西北魏家如何的看重他,她甚至听到下人说西北魏家有意召他为婿。
她久困于病,本就心重,听了那些话,病情自然越发不好了。
“蓝姑,我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处心积虑想要害死的原因,所以,缘由应该是出在二爷身上了。想想二爷身边的人,你,还有墨七他们,哪一个不是深藏不露,身手不凡,就是侯爷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吧?”
她笑了一下,低声道,“我自幼都自认为自己聪明无比,却没有想到会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头,连自己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都不知道,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搞不清楚。”
“蓝姑,以你的身手才能,竟然要屈居内院照顾我,想来必也是知道二爷他真正身份的吧。现在我已经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就当是让我死个明白好了。”
“夫人......”
蓝姑向来心硬,但听着阮觅的话,她眼中也忍不住泛出了一些泪意。
但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只是道,“夫人,二爷他待您是真心的。”
真心?
阮觅的眼泪汩汩而下。
也不知是恨还是痛。
她道:“好,你既不肯说便也罢了。”
她从头上拔出了一根簪子,伸手握住,道,“那你帮我传话给顾云暄吧,让他好好教导玄凌,他若再娶,便将玄凌交给我大哥代为教养,不要将他交给别的女人,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你发誓,若是见到顾云暄后,不肯将我这些话传给他,那么,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就会死于非命,你就会永远失去你最看重的东西。”
“夫人!”
蓝姑再没想到阮觅会逼她发这样的誓。
阮觅笑了一下,她却已不再看蓝姑,而是看向了睡在她身旁的玄凌,看着他稚嫩的眉眼,心如刀绞,却是咬牙道:“你若不肯发誓,那我不如现在就让玄凌随了我一起去了。是我生了他,但却没能尽己之责,好好照顾他,我宁愿他跟我再一起投胎转世,亦不愿让他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一世受人摆布。”
“夫人!”
蓝姑看到了她眼中的狠意和决绝,她亦知道她逼自己发誓是因为不再信任自己。
因为从她不肯告诉她二爷真实身份,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效忠的是二爷,也很可能为了二爷,瞒下她的话。
而若她不肯答应,她可能会真的这么做。
她不可能让她要了小公子的命。
所以她最终还是应下了,道,“夫人,奴婢发誓。”
虚空中的阮觅看着榻上的那个“自己”听完蓝姑的发誓之后就躺回了床上,手上的簪子松了下来,滚到了一边,又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玄凌,就闭上了眼睛,再没有醒来过。
眼角还挂着一滴未滴下来的泪水。
她到死,也没有能够知道自己到底是嫁给了一个什么人。
虽然,明明知道那个“自己”并不是现在的自己,但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痛彻心扉的不甘和愤怒。
*****
戈壁中,蓝姑单膝跪在地上。
赵允煊伸手牵过那个紧抿着唇的小孩儿,伸手摸了摸他消瘦又倔强的小脸。
明明才不到三岁,他却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
他拉了他的手,才看向单膝跪在下面的蓝姑,道:“她说了什么?”
蓝姑道:“夫人让属下将小公子送到主子身边,道若是主子战事繁忙,可以替小公子则一良师,或者暂时将小公子交给阮家大爷代为教养。夫人她,”
她咬了咬牙,道,“夫人让属下发誓,道是,道是主子若是再娶,就请主子将小公子交给阮家大爷,不可将小公子交给其他女子,否则夫人她死不瞑目。”
赵允煊盯着她,道:“她还说了什么?”
蓝姑额上的汗冒了出来,她手按着地上的砂石,垂首道:“夫人临终前曾问过属下,主子的身份,但彼时夫人的丫鬟就在旁侧,隔墙亦可能有耳,是以属下不敢擅作主张,据实以告。”
赵允煊的心一阵剧痛。
那一瞬间,好像连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感觉到手中小孩儿猛地抓紧了自己的手,蹲下身,将他抱到了怀中,道,“她的身体,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手上的砂石嵌进手心,虽则至始至终,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但蓝姑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艰难道:“是属下失职。夫人五个月前曾经寄了两封信去福州府,彼时属下以为只是普通的家书,并未太过留意。夫人过世之后,墨五查过,那两封信是被侯夫人在驿站截了......夫人临终前怀疑,她的病和侯夫人还有三姑娘有关,只是属下一直都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砰”得一脚,蓝姑被踢倒在地。
赵允煊抱着玄凌,按他在自己胸前,忍着勃发的怒气,道:“滚下去。”
“主子!”
“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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