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燊的嗓子里发出如同来自地狱深渊一般的哀鸣。尽管被齐征南死死抓住无法挣脱,但她还是努力地向着前方伸出了手臂。
只听四下里一阵嘶嘶鸣响,又从山岩石缝里钻出了无数蛇群。而可怖的巨蛇也得到了指令,张开满布着利齿的血盆大口,从高处俯冲而下。
“就是现在!”
被亚历山大交换到林凤燊身后的齐征南高声大喊。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一阵石板崩裂的巨响,那巨蛇一头将石台砸出了一个小坑。然而它嘴里嚼碎的,除了一片蓝紫色的蝶影,再无其他。
下一秒钟,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宋隐,在亚历山大的搀扶下,竟然出现在了林凤燊的面前。而齐征南立刻卷起风刃,将他们与虎视眈眈的蛇群完全隔开。
“……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挨了一刀还这么能蹦跶?”
伤口和疼痛看起来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宋隐眉头紧皱、面色发白。但他的精神状态依旧稳定,双眼甚至熠熠有神。
“我的血好喝吗?还要再续杯吗?”
他摇晃了一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又主动拉开自己的衣领,将贴在脖颈后方那一小块强化药贴展示出来:“炼狱里的好东西,可比人间多的多呢。”
“……”林凤燊头发凌乱,眼神阴鸷:“你们想知道那些被抓走的人关在哪里?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告诉你们了?”
“当然没这么简单。”宋隐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但这也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诡异:“难道忘了吗?你种在凝灰身上的‘吐真兽’……在炼狱的收容所里,可是‘收藏’了很多这种饥肠辘辘的小玩意儿呢!”
“别和她废话!”齐征南担心宋隐的身体状况,“你们两个带她先走,我殿后!”
说着,他将林凤燊双手反剪在身后牢牢捆住,丢给宋隐与亚历山大。自己则快步跑开去,吸引群蛇的注意力。
在风刃的保护之下,宋隐和亚历山大押着林凤燊立刻转移。从山中石台到与亚历山大共享的“会见室”只隔着一扇窄门,不消多时就能抵达。
然而才刚穿过窄门,地面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紧接着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
原本明亮的房间开始忽明忽暗,墙体和天花板大块大块地剥落,裸露出东一块西一块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似乎正在蜕变成新的场景。
“……梦境很不稳定,可能就要醒了!”亚历山大大声警告,“快点把她带进炼狱!”
距离会见室中央的玻璃墙只剩下几步之遥,墙的那头就是亚历山大的世界,同样也是炼狱的一部分。只要能将林凤燊推入炼狱,那她就会和所有的执行官一样,陷入无法自主醒来的昏睡状态。
眼看胜利在望,可是宋隐却仓皇地回头,朝着他们刚才穿过的那扇窄门望去——
与宋隐所处的会见室一样,窄门里的山中平台也开始了崩塌剥落。越来越多新的记忆碎片开始出现,就像是被一只大手不停转动的魔方,飞快地拼凑出全新的图案。
宋隐打了一个寒噤,已经意识到了真正的可怕之处——就算林凤燊被成功推进了炼狱、无法醒来,可只要山中平台消失,齐征南就无法通过窄门赶来与他汇合。
不……事情或许还要更糟糕许多——齐征南或许会被困在那复杂无尽的记忆迷宫之中,不断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陌生的大门,就像二十多年之前,他在星门之中徘徊的那场噩梦一样……
不,绝对不能再让当年的事重演!
“这里交给你了,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做!”他忽然松开林凤燊,把她推给亚历山大,自己则义无反顾地扭头朝着窄门冲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劝说已然多此一举,亚历山大只能勾勾嘴角:“真是的,父亲也好、儿子也罢,在喜欢的人面前全都是一个德性。”
玻璃墙壁已经近在咫尺。一墙之隔便是另一个世界。林凤燊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挣扎着想要脱困,却又被亚历山大一把抓住了手腕。
“您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吗?母亲。”他静静地看着血缘上唯一的亲人:“托您的福,我可是非常非常地讨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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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早就知道自己天生幸运,可他却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到庆幸——就在成功返回山中平台的下一秒,窄门彻底坍塌消失了。
现在,他和齐征南应该处在同一个梦境空间内,但是他们返回会见室的捷径已经被切断,而新的出路还尚未可知。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山中平台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到处散落着东一滩、西一滩的血泊、以及手掌大小的黝黑蛇鳞。石台附近的山石草木,全都被烈焰灼烧,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余温未熄的焦臭。
循着这股死亡的气息,宋隐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地上横七竖八地缠绕着蛇群焦尸,还有许多都变成了飞灰。
大约又走出十来步,梦境空间的震动和崩塌完全停止了。看起来亚历山大已经成功地将林凤燊推进了炼狱空间。
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寻找到齐征南,再一起寻找到离开记忆迷宫、返回会见室的新道路。
脖颈上的强化药贴持续发挥着强劲的作用,可即便如此,伤口依旧发出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宋隐咬紧牙关,努力向前奔跑,同时左右观察,希望能够尽快发现齐征南的下落。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穿过破败不堪的石台,走下十多级青石台阶。山道两旁全都是被烧焦了的参天大树。前方赫然伫立着一座清幽的中式院落,门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却并没有齐征南。
距离不算太远,宋隐首先辨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年轻时的林凤燊,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也曾经在亚历山大的记忆里出现过——就是搬家离开大学宿舍那天,站在客厅角落里,冷眼旁观林凤燊与丈夫矛盾的男人。
这两个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宋隐不由得侧耳倾听。距离虽然有些远,但在强化药贴的作用下,还是有些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飘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