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宁舟从没这样恶毒地说过话,可如果可以,她想要用更恶毒的话,来刺伤一下魏筱雨,否则就太便宜她了!
她当年被绑架留下的阴影,她和孟渟母子分离近二十年,这些痛,这些苦,这两巴掌,这些言语完全不够!
“天网恢恢,你藏得再深,也有现原形的时候,时间越晚,你遭受的报应越大!”
魏筱雨还没应什么话,萧轩民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了魏筱雨的脖子,“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宁舟关于杂种的那番话,彻底崩断了萧挥民理智的那根弦,魏筱雨在做这些事时,是将他置于何地,他是比不过萧挥民稳重能干,可他也没差到要让她这么荒唐的地步吧。
就算她生了两个女儿,他也从未在这点儿上,给她过脸色,更没什么小三小四,顶多算他年轻时贪玩不顾家。可现在算算,他被戴了多少顶帽子,连一个年老丑陋的司机,她能下得手去。
想到和她相处了这些年,萧轩民从里到外都觉得恶心透了!
“拉开!”萧老爷子自然不能让萧轩民在他的书房里杀了人,保镖上前依旧拉不住暴怒的萧轩民,萧挥民一起上前,才拉开了他,而魏筱雨已经被掐得半昏迷在地了。
可就在众人以为制止成功的时候,萧轩民突然抓起了古董架上一个铜灯台,他没对着魏筱雨砸,他对着背对他的萧挥民砸去,他恨魏筱雨的同时,只怕也恨了他这个处处比他好的大哥了。
晏睢和孟渟的一直都静静看着,晏睢眸中偶尔会有杀意戾气叠起,只有孟渟始终很平静,他的视线正好能将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见萧轩民要对他父亲萧挥民动手,孟渟没有犹豫,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及时拽过了萧挥民,再一脚对萧轩民踹去。
再随即,他又被紧随而来的晏睢拉了一下,那一铜灯没砸中萧挥民,也没波及到孟渟,却砸落到将孟渟反身护到怀里的晏睢背上,他或许是能够躲开,可就是那铜灯砸到孟渟的脚,晏睢都不允许。
萧轩民被孟渟踹了一脚,已经算卸了力,可那铜灯的重量依旧不轻,孟渟清晰地听到晏睢背部被砸到的声音,“嘭!”一声,这一下绝对不轻了。
“晏睢!”孟渟拥住人,声音里多了些慌乱,再随即他眼眶一红,推开晏睢些许,才起来的萧轩民又被他一脚踹翻,这一次他可没有留力,他看向萧轩民,眸中凶气乍现。
“晏睢要是有一点不好,你这辈子就别想站起来!”
孟渟这样杀气毕露的时候可不多见,他反身过来,看向了魏筱雨,目光也更冷了些许。
“你很聪明,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你方才在笑是吧,我看到了。”
什么爱不爱萧挥民,她就是临着事情败露前,她依旧要再坑一把宁舟,最好萧轩民能把萧挥民砸死了,宁舟成为了寡妇,她就也觉得圆满了……
孟渟说完看向了萧老爷子,他很是平静地道,“爷爷,弄死了吧,再聪明死掉就也没用了。”
除了晏睢不算太惊讶,其他人多少都有被孟渟的话吓到,关键是他用这么冷淡的表情在说一句要决定人生死的话。
可孟渟依旧执着地和萧老爷子对视着,然后见萧老爷子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将目光收回。
他重新看向魏筱雨,“我告诉你,死很可怕,但就是怕,你也死定了!”
话落,孟渟拉住晏睢的手,往外走去,在莫伯身边脚步一顿,他道,“请医生到我的房间来。”
“是,”莫伯称是,孟渟已经被萧挥民和萧老爷子认可了,如今便也算他的主子了。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一番话,那一番表现,让他下意识就选择听从孟渟的话。
孟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辩驳的机会,找到了幕后之人,该杀就杀了,该惩罚就惩罚,现在还让晏睢跟着受伤了。
孟渟此刻心情应该说上是又生气又担心,他走一会儿,就要偏头看看晏睢的脸色,耳边却全听不见晏睢所谓“没事”的保证。
他们回到房间,孟渟拉着晏睢坐在床上,他才开了口,“不许动!”
“好,”晏睢无奈点头,见孟渟伸手给他脱衣服,他也只能配合了。
所幸冬天里穿的衣服不会太单薄,脱下外套,孟渟没看到血迹,他的心才稍稍定了定,他也等不及一个个扣子解的将衬衣脱掉了,他跪坐到晏睢的身后,将晏睢的衣摆直接卷起来,他目光跟着衣摆往上看去。
果然在背心靠左的位置已经青紫了好大一块,孟渟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觉喉咙哽的厉害,他缓缓凑近,给晏睢吹了吹,“肯定很疼……”
晏睢虽然不将这伤看在眼中,可也知道此刻再和孟渟说什么“不疼,没事儿”是一点没用的,他依旧坐着,让孟渟给他轻轻地吹,那带点温热的暖风将那奇异的感觉,从伤口一直卷到心底,已经不是简单的疼不疼的感觉了。
晏睢也不想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感觉,他按照孟渟说等,一动不动,任由孟渟孜孜不倦地给他吹着,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晏睢开了口,宁舟和莫伯带着医生进来,孟渟才给他们让开了些位置。
他瞪圆眼睛,看着那个医生手在晏睢背上的伤摸来摸去,那得多疼,他忍不住想怀疑医生的医术,可又怕他不懂,打搅到他的诊断。
“骨头没事,我先上点药,最好还是去拍个片。”医生涂了一点药就将晏睢被卷起的衣摆放了下来,然后和晏睢宁舟这么说。
“去,现在就去!”孟渟抓住晏睢的手,又紧了紧,他紧张的模样,让晏睢无法拒绝,无论怎样,他都要先让孟渟安心。
“好,我们去。”
“我去安排车,”莫伯带着医生走出去,顺便去安排车。
而孟渟的目光也依旧在晏睢身上,到现在他只怕还没注意到进来这么久的宁舟,并非是没看到人,而是看到了,他也想不到晏睢之外的任何事情。
孟渟拿过衣服,让晏睢穿好,然后他自己也穿好,他们就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萧子昂和萧子默也听说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了,萧子默扶住宁舟的肩膀,长话短说,“妈,你别在意,诺诺就是这样,你和爸在家,我和大哥跟去,我们看完就回来,你随时给我们电话。”
萧子默和宁舟说完,就也跟下楼去,和萧子昂一起坐上了车,陪晏睢和孟渟一起去医院。
孟渟对于医院这种环境,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可这些不适依旧没有晏睢重要,莫伯安排了车,同时也预约好了医生,不需要排队取号,直接检查,十多分钟后就出了结果,骨头和内脏都没事。
“渟渟,听到了吗?医生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晏睢说着小心地将孟渟揽到怀里,他不能忍受孟渟在他眼前受伤,可他自己受伤一样会带给孟渟伤害,他无措又空茫的眼神,让他的心跟着揪起来疼,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可若是能让孟渟安心,来一趟医院就也必要。
“真的吗?是真的吗?”孟渟依旧在问着,他靠着晏睢,眸中忽然就多了一圈儿水雾,又难过又害怕,“是我不好,我踹轻了,才害你受伤。”
“真的,真的没事,”晏睢轻拍着孟渟的后背,便是萧子昂和萧子默都在,他也还是吻了吻孟渟的脸颊,一下一下,似乎要这么吻去孟渟的不安。
萧子昂和萧子默对视一眼,他们从临时的病房里出来,萧子默去给宁舟打电话,萧子昂继续守着门口,思虑了一会儿,他也给萧挥民打了电话,他和萧子默虽然听说了,可也没能知道太详细,只知道是他们二叔萧轩民伤了晏睢,具体过程因由却是不知。
他是未来的家主,他应该知道,萧挥民也不会瞒着他。
病房里,晏睢依旧在吻孟渟,又轻又温柔地吻着,他的手从孟渟的后背,滑到了他的头发上,轻轻揉着,孟渟缓缓抬头,晏睢以为他把人安抚好了,可还未及说什么话,他就孟渟吻住了。
他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要直接撞上来,可又突然想起或可能会把人撞疼,他及时收住,只唇挨到晏睢的唇上,他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眶里含着的泪花清晰可见,可事实是那泪花阻挡了他看晏睢的视线,他轻轻一眨,泪花汇聚成泪珠,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晏睢的心又跟着疼了一下,他带着孟渟向后躺去,又再按住孟渟的后脑勺,没让他离开或者继续犹豫,他只是后背被砸了一下,没有到和孟渟接吻都要顾忌的地步。
可被晏睢这么一带,孟渟右眼还没滑落的泪珠直接落在了晏睢眼下的肌肤上,两个人的同时一顿,但随即,轻轻的碰触就转为了热吻。
孟渟的眼睛缓缓眯起,晏睢却一直看着他,他放任孟渟在他嘴里胡冲乱撞地扫荡着,他的手抚着孟渟的头发,带着他将急切和热烈,一点点转变成温柔的舔吻。
热吻结束,他们的唇依旧贴着,孟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他又再舔了舔晏睢的唇,然后从他的唇角移开,将轻柔的吻布满晏睢的整张脸。
等孟渟吻够了,确定够了,他才撑着身体,轻轻伏到晏睢身上,他埋首在晏睢的颈侧,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的轻颤,“晏睢,你以后也不要受伤好吗?”
“我很害怕,很难过……”他不仅仅自己害怕那些医学工具,也害怕它们用到晏睢身上,那很疼,他知道的,很疼很疼,他害怕晏睢也遭遇这样的疼。
“好,我答应你,”晏睢揽住孟渟,背上的那些伤,并不影响他承受孟渟身上的重量,并不需要孟渟抱他抱得这么辛苦。
孟渟依旧靠着晏睢好一会儿,他才再开口,“我们早点回家好吗?我想早点回家。”
孟渟口中的回家并不是北城萧家,而是海城的晏宅,在孟渟心中,那里才是他的家。
“好,我们早点回家,”晏睢应了,魏筱雨暴露的事情对于孟渟来说并无多少影响,倒是晏睢受伤,并不是这短短时间就能安抚得下来的。
晏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打了电话,不是改签机票,而是直接让海城附近的私人飞机过来接他们。
“我们先回萧家,和爸妈告别之后,我们再走。”
就这么从医院离开,只怕萧家人都该担心愧疚,眼下还不到夜里十二点,宁舟的生日也还没过去。
孟渟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应了“好”。
“不用担心,你之前并没有说错!”相反,他的干净利落只怕会让萧老爷子惊诧之后,想要欣赏。
“可是,我要杀人,也没错吗?”孟渟不想回萧家,是因为他有些害怕面对他们的目光,那个时候,他因为晏睢受伤,心里怒极,就没有掩饰他的想法,甚至强势地让萧老爷子应下了。
“没错,她该死!”晏睢已经不担心孟渟养歪或者什么了,他心中的是非观念确实会比一般人模糊一些,可能让他起杀意的,都是那种该死的人。
孟渟又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但他心里依旧觉得晏睢是因为喜欢他,因为爱他,才会这样无条件认同他的话,其他人就都不一定了,这其他人里也包括宁舟。
萧子昂这通电话接了快半个小时才挂的,萧子默也在一旁听着,兄弟俩脸色越听越不好,就是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心肠这样恶毒的人会是魏筱雨,会是那个平日里说话声音都特别小的二婶。
他们听完电话,还没推门进去,晏睢和孟渟就先拉开门出来了。
他们看着晏睢和孟渟感觉到一阵愧疚,但还未及说什么,晏睢就先开口了。
“我没事了,我们先回萧宅。”
“好,”萧子昂和萧子默点点头,让开路,让晏睢和孟渟先走,他们一个去办手续,一个去拿药,孟渟和晏睢在车上等了一会儿,他们才再坐上来。
他们到的时候,宁舟和萧挥民都在大宅外等着,他们看看晏睢,眸光都透着担心,虽然听萧子默说了,没有大碍,可到底是被砸到了,痛上几天是难免的。
“快到里面,先喝碗姜茶,医院只怕没有家里暖和。”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在晏睢和孟渟在医院的时候,就都被送走了,他们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凭萧家在北城的地位,他们心中再疑惑,高高兴兴地来,就也得给他们高高兴兴地走。
宁舟说着又才看了看孟渟,可孟渟握住晏睢的手,眸光低低,始终没有看任何人。
他们到客厅里坐下,宁舟给孟渟端了姜茶,孟渟没有拒绝,可话语依旧只有一句略显生疏的“谢谢”。
孟渟自然也是心疼宁舟的,可他从到大的经历,以及他的思维模式,并不能告诉他此刻该怎样处理才是最好的。
“飞机再一个小时就会到,我和渟渟先回海城,等几天你们闲了,再来看我们。”晏睢开口和宁舟萧挥民这么说,他们看着孟渟低着眸光沉默的模样,就是再不舍也选择了点头。
“好,我们过两天就来。”
晏睢点点头,又抬手揉揉孟渟的头发,他知道孟渟并没有要迁怒宁舟和萧挥民,或者说孟渟担心的,和此刻宁舟他们愧疚已经不全是一回事儿了。
莫伯让人从楼上拿下了孟渟和晏睢的行李,孟渟看着行李,眸光突然一顿,他走上前来,将行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礼品盒,他低着眸光走到宁舟面前。
“生日快乐,这是送您的礼物。”
孟渟的礼物还没递出去,他就被宁舟一把抱住了,“诺诺,对不起诺诺,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有眼无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宁舟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的抱着孟渟,好像他这一走,她又要失去了他似的。
孟渟抬眸对上的却是晏睢看过来的眸光,晏睢对他轻轻颔首,孟渟的唇抿了抿,他才再开口。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你们又不喜欢我了,我不好,我……我又想杀人……”曾经差点杀人对于孟渟来说,是个始终如影随形的阴影,他畏惧的并不是杀人本身,而是杀人之后,其他人对待他的目光,那种畏怯和厌恶,才是孟渟所害怕的。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萧挥民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走上前来,将孟渟和泣不成声的宁舟一起抱到怀里,“没有的事,你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真的吗?”孟渟忍不住又再问一句。
“真的,”萧挥民应着眼眶也红了红,而宁舟就只能点头,她已经应不出话来了。
“那就好,”孟渟伸手给宁舟擦了擦眼泪,然后将礼物放到她的怀里,“这是我给你调的香水,希望妈妈健康漂亮。”
“好……”宁舟应了,她看孟渟眸光的方向,她万分不舍地放开了人,她的眼泪依旧有些收不住,但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只要孟渟还活着,一切就都不算晚。
孟渟坐回晏睢身侧,下一刻他又靠到他的怀里,紧紧将人抱住,埋首到晏睢的颈侧,对着宁舟和萧挥民问出这些话,对于孟渟来说同样不容易。
萧老爷子听莫伯说孟渟和晏睢现在就要走,他就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可孟渟只留给他一后脑勺,他和晏睢说话,他也没回头看他。
怎么之前还那么霸气冷静的孩子,现在又变回这样了?萧老爷子有些捉摸不透,但他也有些不敢去招惹孟渟,或者说感觉到了宁舟和萧挥民他们那种心疼的情绪,不舍得去招惹。
临着孟渟和晏睢要上飞机了,萧老爷子又再开了口,“诺诺,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常回来。”
大概他也有些怕孟渟此后都不会再愿意回来了,而这话说出来,就是他彻底放弃了什么受不受制的理性想法了,他愧对孟渟,有生之年能弥补回来,他就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