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加仪式后,沈千尘换上了一身嫣红的素衣襦裙。
二加仪式后,她再换上一身绯红的曲裾深衣。
待三加仪式后,她穿上了一身真红色的大袖长裙礼服。
真红的料子衬得沈千尘那顾盼生辉的凤眸愈发明亮,肌肤如初雪般白皙,在礼亲王妃亲手为她戴上一支嵌红宝石金凤步摇时,犹如锦上添花,让原本就娇***人的少女显得越发光彩夺目。
她是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
沈芷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千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眼眶微酸,眸中含着些许泪光。
她的心头既高兴又不舍,之中也有一丝丝遗憾,就仿佛女儿在她眼前又出嫁了一回似的。
昨天长女及笄,今天是次女,她的两个女儿都长大了,羽翼已丰。
她的女儿那么出色,也那么幸福,她应该为女儿高兴!
不能哭,今天是尘姐儿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沈芷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目光始终追随着沈千尘。
沈千尘按照及笄礼的流程,深深地对着殷太后以及一众宾客们行了揖礼,唇角含着笑。
前世,她没有举办过及笄礼,这是两世的第一回 。
这笄礼对她来说,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挥别“过去”的仪式。
沈千尘微微地笑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从容淡定,浑然天成。
她头上那支金凤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颤动着,三串由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串成的流苏摇曳地垂在她颊畔,将她的凤眸映得那么璀璨、那么明亮。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支巧夺天工的金凤步摇上。
这些出身显贵的女客个个目光如炬,对于京城中的那些首饰铺子以及内造之物如数家珍。
大部分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皇后头上的这支步摇应该是出自南珠坊。
谁人不知南珠坊的首饰件件都是珍品,买家需要提前一年预定,也就是说,太后或者新帝早在一年前就为皇后预定了这支发钗。
不对,太后彼时被先帝顾琅软禁在宫中,也就是说,这支发钗肯定是新帝顾玦在一年前就亲自定给皇后的。
女宾们再次感叹起新帝对皇后的心意,她们的心情已经不是“羡慕”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最为感慨的也许是礼部尚书杨玄善的夫人了。
杨夫人从前就听杨玄善抱怨过新帝在登基大典上种种出格的行为,听得她啧啧称奇;前些天,夫妻俩说起皇后的及笄礼时,杨玄善还说什么以新帝的不靠谱,没准跑来给皇后主持及笄礼也不好说,没得把皇后的及笄礼搞得乱七八糟,当时杨夫人还半信半疑的。
可现在,杨夫人真想飞回府去与他对质,这老头子真是胡说八道。
杨夫人赞叹不已,觉得皇后娘娘从容貌、气质、仪态全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今天的及笄礼再隆重不过了。
待沈千尘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揖谢”后,及笄礼才算是礼成了。
若是平常,到了这一步,就该宾客们围上去,对着女方长辈夸一番教女有方、赞对方有福气什么的,再把及笄礼的主角天花乱坠地吹上一通,就图个喜气和热闹。
但今天不同,这里是坤宁宫,太后与皇后在此,于是那些女宾们也就变得十分矜持,不敢随意乱动,她们客套而节制地赞了“皇后娘娘雍容”,“母仪天下”云云的话,声音大都干巴巴的。
也唯有礼亲王妃自在得很,她笑吟吟地对殷太后说道:“太后,今天我可是和我家王爷说了,要在宫里用了午膳再走的。”
殷太后被逗笑了:“放心,不会让你饿着回去的。”
看着这一幕,其他人也放松了不少。
及笄礼后,宫里还安排了宫宴,还有戏班子唱戏,从上午一直热闹到了下午,没有片刻的冷场。
申时,众宾客才纷纷出宫回府,皇宫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千尘这才回了乾清宫,太阳已经西斜。
乾清宫内,静悄悄的,一片空旷,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要不是内侍告诉沈千尘,顾玦在这里,沈千尘怕是要跑去御书房找他。
“九遐!”
沈千尘越走越快,步摇也随之在鬓发间摇曳不已,她急切地掀开了珠帘,风风火火地冲入寝宫内。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男子。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放慢。
身着一袭真红衣袍的顾玦正慵懒地歪在椅子上,一手成拳抵住一侧脸颊,一头如鸦羽般的乌发半披半束地散在肩头,发丝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他眉如墨画,目似星辰,真红衣衫穿在他身上,让他少了几分平日里那种云淡风轻的气质,多了一股子千年狐狸精似的妖魅劲。
阳光下,他那双黑得深不见的眸中像是点点金光在闪动着,漂亮得让人心悸。
沈千尘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地紧张,但脚下的步履没缓。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的礼物,你没忘记吧!”她一把捏住了他的袖子,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声音娇软。
顾玦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地揽入他的怀中,右掌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温柔地摩挲着。
“发钗喜欢吗?”他问她,含笑看着她,宽厚的胸膛贴着她的背。
这支金凤步摇戴在她头上的样子,比他预想得还要好看!
“喜欢!”坐在他膝头的沈千尘忙不迭地点头。
顾玦低低地笑。
他一笑,胸膛就随之振动,沈千尘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的每一下振动,能透过那单薄的衣衫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
她微微转过身,一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再次追问:“我说的不是发钗……”
当她的眼眸与他的眼眸直直地四目对视时,她忽然间就犹如醍醐灌顶,将手中的衣料抓得更紧,“你记得对不对?!你给我取好了‘小字’对不对?”
“女子……笄而字。”顾玦又是一笑,修长的左手手指轻触着沈千尘柔嫩细腻的脸颊,右臂抱紧她,与她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
他这么一说,沈千尘的脑海中立刻浮现《礼记》中那句完整的话:
女子许嫁,笄而字。
沈千尘怔了怔,眨了眨眼,恍然间又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没有举办及笄礼,只是她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支发钗。
顾玦看到她戴了发钗,就意识到她及笄了,说他要补她一份礼物。
于是,她也就大着胆子讨了,当时,她不想再当“楚千尘”,就请顾玦给她取一个小字作为她及笄的礼物。
女子若未嫁,小字一般是由家中长辈取,前世她十五岁时早就不在楚家,身边也没有人任何亲人,彼时,顾玦对她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她也从不觉得让他取字有什么问题。
而这一世,她未及笄就出嫁了。
女子出嫁后,小字往往是由丈夫取的,所以去岁她请顾玦给她取小字,也是顺理成章的。
可现在,短短一年,她再回过来细品这件事,轰然间就耳根发热,双颊潮红。
女子许嫁,笄而字。
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这几个字,脸颊越来越烫,快要烧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早就对着“美人”觊觎已久。
沈千尘完全无法直视顾玦的眼睛了,如果是一年前,她可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说,她别无任何不可见人的心思,但此刻她却没有办法那么坦然了。
顾玦深深地看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唇畔的笑容如晨曦般明丽,眸色越来越黯沉,没再说话。
气氛渐渐地变得旖旎起来。
忽然,沈千尘的手松开了他的前襟,那片衣料被她揉皱,连领口都有些松,为他添了几分慵懒、魅惑……以及浪荡不羁。
沈千尘试图用指腹抚平衣料上的褶皱,然后才慢慢地抬眼,眼睛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答应过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句话意味不明,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语气又似乎闷闷的。
听在顾玦的耳里,等于是某个回答。
顾玦的回应是,用右臂将她越搂越紧,用力地箍紧他怀中的小姑娘,像要把她嵌进怀里一样。
沈千尘顺势依偎在他怀里,笑意荡漾。
知他如她,当然明白,他是在问她,可愿接受他成为她的夫。
他问得很委婉,委婉得几乎有些不像他。
所以——
他很紧张对不对?
沈千尘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柔软,唇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就像她会因为他的目光与触碰而脸红心跳,他也会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感到紧张。
这时,顾玦抬起左手握住了沈千尘的一只手,将她纤长白皙的手送到他唇边亲吻,清冷的嗓音变得如春风般和煦,叹息着道:“嗯,我答应过的。”
他的声音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他愿意,她也愿意。
他心悦她,她也心悦他。
叹息间,他灼热的气息喷上她的面颊,然后,他的薄唇密密实实地贴上了她的唇。
从前,他只是浅浅地吻过她的唇角,永远自持,永远有所保留。
但这一次不同,他的唇与她的唇紧密地缠绕在一起,他的舌尖撬开了她的唇瓣,一点点地往里探索……
沈千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股灼灼的热度从唇齿、面颊向四肢百骸扩散,似有一股火苗在她体内燃烧……
她感觉自己被他抱起来,感觉到他强健的手臂托着她的臀腰,感觉到他抱着她走动着……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置身于大红帷帐中,躺在了大红褥子上。
她头上的发钗不知何时被拔掉,发髻散开,乌黑浓密的青丝如瀑布般铺在大红褥子上,衣裳早就松散,领口向一侧歪斜,露出一段弧度优美的锁骨。
正值芳华的少女犹如怒放的玫瑰花,娇艳无比,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