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春节提倡简办,宫里不如往年那么繁忙,除了在永勤帝祭拜先祖的时候加派了些人手,更多时间大家都处于半休假状态。
番子有家眷的很少,所以大多数番子都窝在东厂里守岁,这次因为王素送的饺子,头一次使很多番子开始有了思念家乡的情绪。平日闲下来就是赌点小钱的人,都窝在一起闲聊小时候家里过年吃什么、玩什么,乐不思蜀。
王素趴在阁楼的窗户边眺望着整个东厂,冷不丁喊了句,“厂督大人。”
“嗯?”
“你们往年过年都怎么过的?”
“巡逻。”
“没了?”
“没了。”
不能理解的蹙眉,“那多无趣,过年诶!没乐子也该找点乐子啊!”
“做奴才的没有选择的权利。”陆风幽幽开口,望着楼下三五成群的番子,“像这样悠闲的时间都是千载难逢的。”
王素让富贵找来一个圆形的木板,用墨汁分割成等份的十个框框,里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奖励以及一个心愿池,板子的背后钉上木棍支撑住。
“帮我把这个拿下去,转动起来之后让每个番子扔飞刀,扔中哪个给哪个奖励,如果中了心愿池,就让番子说个能完成的心愿,我这边帮忙完成。”王素认真的跟富贵交代着。
富贵有些犹豫,看了看陆风,“督主这……”
“夫人说什么你照办就行。”
“是,小的遵命。”
不一会儿,大厅就传出了欢呼声,王素心满意足的微笑,挽着陆风的胳膊炫耀道:“快夸我,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风看着她,神情冷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你不知道你是本座的吗?只是这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王素一愣,她能听出他语气里夹杂着怒气,“他们在帮督主卖命……我就想对他们好点,他们卖命的更有积极性而已……”
“不需要,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她摇摇头,“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啊,我只是觉得,想让别人死心塌地首先要把对方当成是人才行……”说完又觉得不对,立马补充一句,“我没有说厂督大人苛责他们都意思!”
“哼。”
讨好的亲了亲他俊朗的眉眼,“好好好,我不管,我只负责厂督大人过得好不好,其他人不重要。”
“你知道就好。”顿了顿,“下次不许给别人包饺子。”
提起饺子,王素就感觉两颊发烫,她再也不想包饺子了,甚至对饺子产生了阴影,“不包不包,我再也不包了!”这是实话。
“不,你得给本座包。”似乎很怀念饺子的美味,陆风甚至舔了舔下嘴唇。
……
逃难似的躲进被窝里,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惶恐不安,她觉得自己扭扭捏捏的样子像是绿茶,可是遵从内心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过随便?忍不住看向陆风,她心里善恶交织,摇摆不定。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陆风发现了她的异常,自从进入房间开始,她就阴晴不定的。
“我……”似乎下来很大的决定,她才忐忑的问出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淫荡?”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我总是勾引你……我喜欢你摸我……我觉得很舒服……这个……嗯……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太淫荡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王素脸红得像能滴血,被褥的边角都快被她扯碎了。
“这难道不是好吗?”
“可我听戏文里说,女子要遵从三从四德,还要很温柔贤惠才能讨夫君欢心。”王素多少有点泄气,“可这些我都不会……我甚至都做不出一个荷包送给你……”
“少看点戏文吧。”
不知什么时候,陆风已经坐到床边,他把王素从被褥里拽出来搂在怀里,耳鬓厮磨,“本座最喜欢看你求我要你的时候,很美。”
嗖的,她快速抬手捂住陆风那口无遮拦的嘴,我的天呐,请把不食人间烟火的厂督大人还给她!呜呜呜呜呜!
两人又厮闹了一会儿,陆风才开口问道:“不准备回提督府守岁了?他们应该在等你。”
“我当然跟你守岁了,”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休想把我赶回去!”
整理好她的衣服,陆风又开口说道:“那……趁着还没落锁,我们回府守岁?”
王素眼睛一亮,“可以吗?会不会不合规矩?”
“本座就是规矩。”
……
沉瑛前往东厂送御赐的时候正巧碰到陆风扶着王素上马车,他不禁恍惚,“小安子……”
王素的身体一僵,快速躲进马车里,大气都不敢喘。她慌张的四处张望,寻找她带出来的香粉。
陆风不动声色的与沉瑛打了招呼,“沉公公方才说什么?小安子?他不是……”他特地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的意思。
沉瑛摇摇头,歉意的欠身,“咱家刚才恍神了,只是觉得刚刚那小公公的身影与小安子特别相似,还让督主见笑了。”
“那是本座认养的干儿子,叫豆豆,最开始跟沉公公一个院子里的,沉公公应该见过,小孩子胆小的厉害。”
“豆豆?原来他就是豆豆啊,以前小安子也提起过,是个聪慧的孩子。”
两人又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几句,沉瑛拿出一份雕龙刻凤的红木盒子,“这是皇上今年的御赐。”
心意帮忙接过盒子,又退回一边。
陆风朝沉瑛欠欠身,“本座谢过皇上也谢谢沉公公跑这一趟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这是本座夫人为本座同僚们备下的一些新年薄礼,还望沉公公不嫌弃。”
“这……”沉瑛接过红包,笑了笑,“那咱家谢谢厂督夫人挂心了。”
坐在马车里的王素紧张到抠手指,心里抱怨着怎么还要聊,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多密切呢,俩笑面虎虚伪个啥!
见天色暗了下来,沉瑛也不多停留,“那咱家不耽误厂督大人回府了,这就回去复命。”
“那本座就不想送了,沉公公请!”陆风侧身作出请的姿势,目送着沉瑛离开,然后掀开门帘,上了马车。
没走多远的沉瑛下意识转身,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唏嘘不止,手里的红包看着也异常刺眼,他不快的想到扔掉它,有鬼使神差的拆开了红包,看见里面的东西,愣怔的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陆风看着又把自己脸涂的煞白煞白的王素,止不住的皱眉,“怎么又把脸弄成这样?”
“我不是怕被认出来吗?他要是让我下车给他看看怎么办?”她也不喜欢涂香粉,这玩意儿估计会堵塞毛孔,但是她不是怕么!
陆风冷哼,“那也要有这个胆子才行。”
王素无语,忍不住开始详细剖析问题的严重性,“怀疑是种病,只要扎了根,看什么都是假的。就好像皇后那个事儿,皇上每次就寝哪个宫殿都有记录的,而皇后只有每月初五、十五才礼佛,孩子是不是自己能不清楚吗?但是当人怀疑,那就不可能觉得是自己的,什么证据都没用。”
“你那么在意沉瑛做什么?”
她认认真真的分析问题,他总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在意他了?”王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那你为什么给他红包?”
“因为每个人都有,他是大内总管,跟你平级,当然不能薄此厚彼,面子上总得说得过去吧?这不是人情世故吗?”她不解的反问。
陆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出声,“笑话,本座需要他人情世故?他也配?而且你那红包里面塞的压根不是银票,而是一把梳子,你以为本座摸不出来?”
王素感觉自己头都要大了,“送礼当然要送人心头之好了,他想要李记的桃木梳子,那就送李记的桃木梳子啊……”
等等,这个人怕不是吃醋了吧?偷偷瞄了眼神情略带愠怒的陆风,王素抿抿嘴,心里却笑开了花。
“你又怎么知道他需要李记都桃木梳子的?”
她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他之前说过,他在进宫前,他娘最后一次帮他束发用的就是李记的桃木梳子,这是他对他娘最后的记忆了。”
“这事儿沉瑛都跟你说,你俩关系挺不错的嘛!”陆风阴阳怪气的说着。
“没有,这事儿不止我知道,小六子、小春子当时都在场,不信你可以去问,真的!是我当时说了什么我都忘了,然后引起了他们的思乡之情,所以当时才说起这一茬子事儿。”她规规矩矩的解释。
“哼,一茬子事儿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都隔这么久了还惦记着,那你知道本座想要什么吗?”
王素假意吃惊的张大嘴巴,然后扑进陆风的怀里,“奴家以为,厂督大人最想要的是奴家呢!”她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奴家的小樱桃、小花蕊可是最想要厂督大人的,厂督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来检查检查嘛……”
“闭嘴!”
马车里传出王素放肆的嬉笑声。
赶着马车的心意松了一口气,他吓得浑身发凉,这两人的对话可真不把他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