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当初在平安京之外打败了不少妖怪与术师,那些昏迷的人体内大概就是这些存在。除此之外,也会有不少妖怪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和千年来他所研究出来的怪物
安倍晴明落下棋子,继续说道,你本来可以不用去在意这些事。
九十九朝的野心不可谓不大,瓜分咒术界这样的想法迄今为止从没有人想过,既然看不顺咒术会搞垮咒术会就好,但他却想顾及到许多人许多事。
安倍晴明最初复活他的想法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在自己的时代中生活,可他想错了。
即便如此,现在拿回了半妖躯体的九十九朝,每天露出来的也只喜欢吃东西,看看书,在树荫下打盹,一副养老的态度。
却又偏偏要在暗地里谋划一切事。
安倍晴明在离开地狱后醒来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现在你知道了?九十九朝放下棋子,问他。
安倍晴明不免摇头,叹了口气,结果还是因为我对你下的咒。
一片樱花落入了水池里,揉碎了一半月亮,自从御门院朝再度醒来以后,大阴阳师就从这一汪小小的水池注视着一切。
这就是九十九朝的理由。
你说过想要看看这个时代,那么我自然要把这个时代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九十九朝抬起眼,何况羂索有羂索的后手,我也要照顾好我的王牌。
两人的落子声缓缓,间或有几句关于应敌的交谈,好像时光回转,又像是岁月不曾流过。
到最后,大阴阳师在某个不经意间也放弃了围棋,跟着青年下五子棋的棋路走过去,直到两人把一个棋盘摆满了都没有分输赢。
九十九朝笑了起来,神色轻快。
千年之前,他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安排,是因为最后是他自己化为了扑火的飞蛾;千年之后,他的能力依然有限,也不清楚羂索的实力,更不想再死一回,贪心多了也胆小多了,却依旧没有胆怯与紧张。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
九十九朝笑着笑着,忽然说,一直没有来得及问,我又要将你放到棋盘上了,你会怪我吗?
大阴阳师轻笑一声,缓缓回答。
回答千年之前,回答千年之后。
晴明,荣幸之至。
第176章 事变(一)
中井青子猛然从床上惊醒了过来。
窗外是浓浓的夜色,和水一样的月光。
这里是她的安全屋,空间狭小但是五脏俱全。
少女从床上坐起,身上都是割裂的伤口,被白色的绷带好好地包扎着,只有伤势严重脊背上渗出了不少血色。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站起来,走到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的面孔。
中井青子之前一直在负责调查涉谷区市民夜晚莫名其妙投个河淹死的事件,一样发现了这些受害者的共性是都去参加过在涉谷ax演艺厅的音乐会。
演艺厅经常有音乐会举办,她调查后将范围缩小到了一个青年男性指挥家的身上,对方是音乐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每次音乐会座无虚席,最有特点的压轴编曲结尾永远都会放出据说是他自己制作的大型八音盒的声音,美妙的声音与乐曲融为一体,让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
中井青子追踪到那个男人的住所之后,连破门而入都来不及,只听到一阵十分奇妙的歌声,化作了绝对的力量冲击着她的大脑,建筑内外所有玻璃一同碎裂,冲向了作为施术者的她自己。
那是什么样的歌声啊。
像是谣曲中属于鬼神的吟唱,女孩轻柔的嗓音混杂着疯狂的絮语,深海中千万只鲸类的悲鸣,来自最黑暗的海域中的呼喊。
感觉到了百目鬼所留下的信物被毁坏,九十九朝及时赶来救下了中井青子。
少女遍体鳞伤地坐在玻璃的碎片中,她惊恐地流泪着捂住双耳,喃喃重复着,这个声音是她,我不会认错的大人
施术者早已经离开,九十九朝低头看她,淡淡道,当初的二条城没有,地狱的蓬莱也没有,而羂索是最擅长制造诅咒、改造人体的术师,你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一天。
少女捂住脸,在诅咒师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中井青子此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助地恸哭着。
九十九朝很早就告诉过她这个事实,但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心中难以抑制地涌起了悲痛。
如果你动不了手,我可以帮你,我答应过你,直到你真的找到她,青子。
少年向少女伸出手,你的回答呢?
后来九十九朝让中井青子以负伤为由请假不再去高专,转而住进自己的安全屋等待着时机。
东京涉谷,下午四时。
遮天蔽日的帐落下来的时候,名贵的轿车与便宜的货车相撞,公交车碾压过塑料的行灯,不知名的液体飞溅到高级服装品牌的玻璃门上。
警视厅为盂兰盆节游行设置的路障被撞得横七竖八,这部分街道上的市民像是疯了一般,每个人都暴突着眼睛,四处劫掠,要么陷入巨大的恐惧,在人群里不断奔跑。
一个女性撞到了中井青子的肩膀,呜呜哭着,中井青子一扶住她,她就尖叫着继续逃跑,像是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逐着她。
中井青子不知道为什么记起了幼时她失去光明的那段时间。母亲与父亲的争执就像个被怪物追逐的女人,但是她回头的时候只能看到她的两个女儿现在门口,害怕地听着他们的吵闹声。
她慢慢朝街头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走去,使市民们疯狂的源头就在前方等着她。
透过疯狂的人群,中井青子看到了那个发出歌声的木箱。
盒子打开后,漆黑一片的内里缓缓浮出了一个稚嫩的面孔。
中井青子抬起手,身边霎时出现了无数悬空的镜面。
那个只会给自己唱歌的小女孩,她的妹妹,终于被她找到了。
我来接你了,虹。
热风和火焰席卷一切。
午时十二点三十分地处涉谷区一角的盘星教会社发生了爆炸,咒术会高层们封锁了消息,让正从高专食堂里和虎杖悠仁等人走出来的九十九朝参加了一个临时会议,殷殷劝他前往九州,处理一个新冒出来的特级诅咒。
九十九朝看似不作他想,但他作为特别特级咒术师,还是要和咒术会谈谈雇佣自己的条件。
讨价还价后,咒术会终于成功送走了这一尊大佛,随同成员来自禅院家的禅院扇、禅院甚一,都是特别一级咒术师,外加一位辅助监督。
监视的用意明显至极,而少年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还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咒术会像是切蛋糕一样开始谋划盘星教灾后的利益分配,诅咒师与咒术师之间的第一把火点燃在了咒术会的地盘。
日本股市开盘时间为午时十二时半至十五时整,从盘星教会社大厦发生爆炸的开始,总攻就先在金融界打响了第一枪。
这大半年来盘星教在社会上的发展从没有人能抓住到边界,情报起家,在各个行业都有着迅速的扩张。无论是和咒术会或有来往的官员、御三家旗下的企业银行连同交易市场、黑白两道需要借助咒术会支持的任何人,所有的情报都在盘星教的掌握之下,在用爆炸掩人耳目转移视线的那一刻,他们全面向咒术会展开了进攻。
属于咒术会的企业股市一落千丈,数个公司资产评估瞬间被拉到负值;官员或者议员的黑料证据要么被寄到了媒体要么被寄到了警视厅;而许多曾在咒术会有挂名的自由咒术师都被盘星教致以亲切的问候。
就像是九十九朝说的,第三派是看向利益的墙头草,咒术会的衰落不一定代表他们的衰落,重新洗牌是大震荡也是机遇,至少新的环境不再是以血统来和纯粹的咒力来衡量人的实力。
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选。
比起以上种种行动,最后一步才颇费力气。
下午四时,东京涉谷的帐被打开,五条悟被委派去解决此事,距离贺茂朝义搭乘的新干线还有约摸两个小时到达九州,考虑到名为真人的咒灵拥有的术式,特派所在东京的术师前往,进行边缘支援。
而有一个人,利用这个术师们被调往涉谷的时间,出现在了位于巨大地下空洞的咒术总监会的入口。
咒术会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几乎都在总监部中。从各方面来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也是诅咒旺盛的节日,所有的阴谋与诡计都在这一天蔓延起来,但他们不知道此时身边某些空位的主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未到会议。
也不知道自己能坐在这里,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经过了某人细细筛选出来的。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夏油杰走过通往地底的空荡长廊,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步伐,一定会被他每一步迈出时,晃动的影子中所延伸出的大片大片实质般的水墨吓倒。
但长廊内没有其他人,本应该驻守在内外的术师和术式都已经被解决了。
他就像是一支会涂抹出漆黑的画笔,廊侧墙上一排过去的白烛火光烈烈,在他经过之后,不论是光还是火,一切事物都消融在了躁动纷乱的黑暗之中。
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我已经筛选好了一份名单。
一天前,九十九朝将一份名单交给了夏油杰。
夏油杰接过,有些疑惑地看着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当然也有熟悉的,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份名单的用意。
反正咒术会在这次进攻中有反抗与挣扎的,盘星教也不会放过他们,不需要把他们逼上绝路,因为咒术会本身足够腐朽。
不需要诅咒与血,反抗的人也撑不了多久。
有什么名单是要九十九朝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去整理和筛选?
这些人有什么特殊的吗?夏油杰问。
九十九朝直言:当然。
夏油杰静候下文。
九十九朝顿了顿,语气如常地告诉他,这是十一年前,所有参与了星浆体事件的人,安排了一切的人、同意执行的人、在事后对事件沉默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被我错漏放过。
青年眼中的光倏地沉了下来。
交给你了,我也知道你就在等着这一刻。九十九朝说。
夏油杰一愣。
他很难明白,在九十九朝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带血的话语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觉得有一丝恐怖和阴暗,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眼前的人用一双黑黝黝地眸子看着他,在某一刻和十一年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对他说:
去替我,替我们复仇吧,夏油。
没有超人的天赋,没有高贵的血脉,没有从历史中传承而来的术式。
夏油杰曾作为一个普通的少年入学高专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踏入这条长廊,见到那些咒术会的高层。
他停下脚步。
腐朽的、古老的、咒术会核心的制度与十一年前的噩梦就在这一扇门之后。
不是为了什么洗牌与大义,九十九朝磊落地告诉他,这是复仇,是私人的恩怨。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夏油杰抬手,亲自推开了这一扇门。
第177章 事变(二)
前往九州的新干线上,九十九朝是需要到达福冈县的时候再转乘由咒术会安排的车才能前往目的地。
安排行程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选择时间更短一些的空路,但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调走九十九朝,对方想在路上多看看风景又怎么样呢,他们只会双手赞成,反对的话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六小时的长途路程自然有诸多风景,禅院家的两个特级咒术师无言地面对着:想要看好风景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拉低在场的颜值这种仿佛禅院直哉在世的少年发言,被九十九朝嫌弃地隔在了邻座车厢。
少年身边有个实力不俗的辅助监督盯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足十米的距离,一扇车门拦不住他们。
但前提是,这位辅助监督是站在咒术会这一方的。
从东京到九州,从喧闹到乡土,八月中日本已经步入了秋季,列车驶出隧道时经过眼前的都是黄与红的颜色,临近黄昏时,不免都会让人回忆起那位德才兼备的女才子所说过的秋季是傍晚的时候最好。*
小林凉子和九十九朝并肩站在空旷的车厢内看着窗外的景色,灿金的云彩在田野上浅浅地烧着,乌鸦归巢,大雁成排飞去。
小林凉子叹息了一声,这么重要的节日里居然让我那么偷懒,真过意不去。
九十九朝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道,凉子你一直不是战斗人士,但做的比所有人都要多,这次你是要负责替我掩人耳目,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以小林凉子的实力和术式,的确不适合参与这次涉谷中的计划,她一直是辅助监督与文员,在被咒术会的人们信任地安排她随同出行的时候,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秀美的女性也清楚这一点,她笑了笑,手中的腕表已经逐步接近约定的时间,她把身上的匕首和手枪都交给了九十九朝,最后解下自己的佩刀。
名刀,歌仙兼定,敬请大人使用。
歌仙兼定
九十九朝的手在刀鞘上停留了片刻,才接过来。
好像从京都之后,经过我手的刀都很名贵啊。
小林凉子微微打趣,您一看就是爱刀的人,说不定这些刀也很希望被您使用。
我可不敢承认这个帽子。九十九朝想到在地狱里的那段时间,不禁摇头笑了笑,即使身边的人并不知道这一段经历与故事。
这边就交给你了,凉子。他嘱咐道。
小林凉子抬起眼,笑靥如花,深深地看着少年,那我就在这静候佳音了。
再次祝您,武运昌隆。
少年颔首,下一秒他消失在了车厢之中,像是不经意地被一阵风吹走了。
下午四时三十分,五条悟进入帐。
随后半小时里,东京的咒术师也陆续进入了涉谷。
最外层的帐的设定只限制了普通人不能离开帐内,而没有限制咒术师的进入,所以咒术师没有办法直接对帐进行攻击,想要解除,就必须找到帐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