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的察觉到了柳子安的目光,那年轻男子扭头看了过来。
目光在柳子安等人身上一扫,旋即便落在了手执方天画戟的吕布身上,稍微顿了顿,便又转过头去,摸起一张胡饼,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柳子安也算借机看到了这年轻男子的正脸,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只是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这里正打量着呢,自己这边的菜就已经开始上了。
“几位爷,您的菜来喽——酱牛肉,酱肘子,野鹿十三鲜,烤羊肉,炖羊肉,葱爆大腰子——”
或许是这一桌菜上的比较硬,上菜的店小二,一边端菜,一边声音响亮地唱着菜名。那嗓门,恨不得楼上楼下外带大街上的行人都能听到。
柳子安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报菜名,感觉十分新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店小二,这哥们要是换了后世,开个直播什么的,闹不好就得成网红啊。
不愧是能开在皇城边上的酒楼,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满满登登地摆了一大桌子。
剑南烧春也提过来了。程处弼和李思文等人,二话不说,抄酒坛子就给先给柳子安倒了一大碗。
“不到长城非好汉,子安哥,你这话真是说得太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到边关杀敌报国,建功立业!来,饮胜——”
这厮说完,二话不说,端起酒碗,顿顿顿——一大碗就给干下去了。
听着程处弼这边的话,正在对着一堆胡饼使劲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往了过来,眼中流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来。
柳子安这边,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货分明就是欺负哥酒量小啊!
这能忍?
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那一碗酒端起来,刚想倒给程处弼这货。忽然察觉到了那年轻男子的目光。
忽然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端着酒碗走了过去。
“这位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愿意过来一起喝一杯?”
正在吃胡饼的年轻男子,闻着柳子安手中剑南烧春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放下手中的胡饼。
“薛某与兄台素未谋面,这么叨扰,恐怕不好吧?”
柳子安望着这厮纠结的样子,不由哈哈一笑。
“四海之内皆兄弟,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不过是一杯水酒,这位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妨合桌,一起来用——”
那满脸病容的年轻男子,闻言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柳子安,又看了看柳子安那一桌子的程处弼和吕布等人,不由心中一动,长身而起。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兄台美意了——”
柳子安一行,原本不过是六人,加上这位年轻人,也不算拥挤。
借着这年轻人过来的机会,柳子安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酒碗塞了过去,然后拉过一只大瓷碗,飞快地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
“相逢即是有缘,来——在下先干为敬!”
然后,端着瓷碗,一昂头,顿顿顿,一碗温热的茶水就干进去了。
那豪迈的姿势,瞧得程处弼等人不由眼睛直抽,一碗温热的茶水而已,你喝这么豪迈干毛!
但,这不是有客人吗?
不能塌台啊——
忍了!
几个人,端起酒碗,顿顿顿就干下去了。柳子安邀请过来的这位年轻男子,见状,毫不犹豫地端起酒碗,一仰脸,就给喝得干干净净。
趁着这个机会,柳子安赶紧又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决不能给程处弼等人给自己倒酒的机会。
经过上次醉酒,他也算对自己这身体的酒量有了点数,要是可着程处弼这几个货的喝法,自己今天得横着回去……
“在下河东道龙门县薛礼薛仁贵,见过几位兄台——”
噗——
柳子安这边刚端起茶碗,想再豪迈一把,就听到了自己邀请来的这位年轻男子自报家门的声音,不由一口茶水给喷了出去。
好在他扭头及时,没有喷到饭菜上去,只是坐在他身边的房遗爱倒了血霉,被柳子安一口茶水喷个正着,一脸委屈地看着柳子安。
“哦——对不住,兄弟,纯属意外哈——”
简单地安抚了一下房遗爱,他便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自己随手邀请来的这位年轻男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龙门县修村薛仁贵?”
对面的年轻男子,闻言一怔。
“兄台听说过在下?”
柳子安闻言不由打了个哈哈。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薛仁贵自己都有些迷。
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声都已经传到长安来了?
但,这事你又没法具体问,只得满头雾水地逊谢着坐下了。
“来,先吃点垫垫肠胃,正好你点的胡饼多,我们忘了点面食,正好互补。”
柳子安说着,率先伸手,从薛仁贵那一堆胡饼上抓过一个,自顾自地咬了一口,然后伸筷子夹菜吃。
程处弼和吕布等人,见状也纷纷伸手,各自拿起一张胡饼,薛仁贵不由深深地打量了一眼柳子安,目光之中不由露出一丝感激之色。不再客气,伸出筷子吃了起来。
他原本出身自河东薛氏南祖房,乃是北魏河东王薛安都六世孙。
只是如今家道中落,加上他饭量实在是太大,在家乡混不下去了,才想到京城谋一条出路。谁知刚到长安,人便病倒了。
不仅门路没找到,连身上的盘缠也给花了一个精光。这些时日,别说是肉食,就连胡饼他都不敢吃饱,这会儿对着这一桌子吃食,哪里还能忍得住。
吃饭的那速度,贼快!
老大一肘子,一会就干下去了。别说柳子安了,就连程处弼他们几个,都瞧得目瞪口呆。往日里,他们就算饭量大的了,谁知道这货吃起来更猛!
嘶——
厉害啊!
眼看着薛仁贵,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就把桌子上的酒菜给清扫大半。
程处弼对旁边的店小二一招手。
“照着刚才的样子,再来一份……”
“好嘞——”
店小二兴高采烈的下去了,薛仁贵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擦了擦嘴。
“不好意思——我,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昔日廉颇,能斗酒十肉,今日观之,薛兄弟亦不让廉颇分毫,定然也是一非常之人!”
柳子安哈哈一笑,亲切地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开始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兄弟可有去处?可愿留在京城谋求发展,兄弟没有别的本事,在陛下面前还能勉强说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