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拉一片热情响应,瞬间小酒馆吵闹得像个菜市场。乔瑞青的声音淹没在哄笑和欢呼里:等等,那事情之后呢?我可能没有力量保全你们所有虫
那就跑嘛!虫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么大一宇宙又不全是他帝国的。还有闲心一个一个抓我们不成!
我们也想为你做点事。他们说。
扑面而来的热情让乔瑞青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跟路上遇见的萧瑟完全相反,这样才像是他记忆中的荒星。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
阿诺穿过虫群过来,第一个起哄:游击!巷战!你在这儿带着乔干什么,突然玩这么大?
我们去干翻军营的臭傻蛋!旁边一只虫振臂高呼。
去他大爷的打仗!呼喊声汇集成一条声音的河。
这下乔瑞青相信了虫族的本质是起哄至少荒星虫族。甚至他自己,也在一片欢呼中感到热血上头。
阿诺一直注意着乔的神情,敏锐地发掘出对方眼底藏着的跃跃欲试,终于放下了半悬着的心。这次见面,乔一直灰暗又颓丧,这不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这才是真的欢迎回来,乔。阿诺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就这么敲定啦?他愉悦地说。
乔瑞青不置可否地点头,转而强调道:逃亡用的物资工具更要紧,这要摆在第一位。记住了吗?
嘿大家伙儿!休整起来准备起来,日头大亮了就出发嘞彼得大叔吆喝道。
阿诺带领着老弱病残中比较能打的那一波去搜刮能用的武器了,乔瑞青则被叽叽喳喳的小崽子们围住。
大哥说你们玩了很好玩的游戏诶一只大眼睛虫崽奶声奶气地说。
小雌虫补充:是讲故事游戏!
好了好了,消停一会。现在太阳还没出完全,还是小虫崽的睡觉时间呢。啊?快去睡快去睡,别缠着你们乔哥哥。彼得大叔探过身来假意斥道。
那就是睡前故事嘛!小雌虫恃宠而骄,刚好轮到你讲了,可不许逃。
也有小虫困了,趴在小铺盖上或是抱着个小蒲团,把脸半埋进去,只露出双勉力睁大的眼睛。
乔瑞青喜欢这样。在荒星的严寒和疮痍中,只有这个酒馆里还是正常的。
他也有故事想讲。乔瑞青回想刚才阿诺走出酒馆的样子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脚上不甘寂寞地踢踢蹬蹬像个大孩子;临出门还回头看一眼,眼神像鹰一样自信锐利,而他觉得那眼尾像是带着钩子。
他从心脏里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轻飘飘的、不断膨胀的饥饿或干渴,想要更靠近,或者是一点点接触也足够。
他他想认输了。
那么,睡前故事。乔瑞青清清喉咙,从前有一只小虫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雄父雌父都和他住在一起(说到这里小虫崽们齐齐发出一声艳羡的哇),而且都超级爱他。雄父雌父希望他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厉害虫物,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他们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给小虫族最好的,为了供他上学曾经卖过房子,雌父甚至放弃了工作(这里又招来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叹)。
等小虫族长大后,也遇到过对他特别好的伴侣。那只虫为他掏心掏肺、让他予取予求小虫族是天下最幸福的虫啦。
虫崽们此起彼伏地倒抽冷气:天啊,真希望这样的好运也能降临到我头上。
乔瑞青眨眨眼:小虫族这么幸运,当然得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虫才行。但很可惜,他天资平庸,再怎么努力也不够优秀,还不完这么大的恩情;越欠越多,他开始感到疲惫了。
爱对他是负担。他每分每秒都在计算别人对不起,别虫在他身上投资了多少,能不能回本,会不会盈利这让他十万个焦虑。他的性子也奇怪,学不会接受无条件的爱。所以他变成了一只坏蛋虫,总是给爱他的虫带来伤害。
小崽子们听得懵懵懂懂,有摇头也有点头的。
乔瑞青一个个摸过了他们的小脑袋,柔声说:但是最近他打算试着改变自己了。祝他可以成功从一只坏蛋虫变成一只不那么坏蛋的虫,然后,晚安。
晚安的是小虫崽们,乔瑞青可得赶在大部队之前出门去。他哪里真能安心让荒星的雌虫们冒此风险?乔瑞青蹭着微弱的日光摸回军营,虽然风雪刮骨,但心情同来时完全不同,漫长的道路好似转眼就到头了也似。
果真被发现了,大清晨的军营宛如一个蚁巢,肃容的军雌匆匆往返,传令声短促响亮。乔瑞青半蹲在高地上驻足凝视许久,缓缓摘掉了自己的抑制手环。
他很少或者是几乎从来没有刻意使用过雄虫命令,以往一直觉得这种折辱虫的方法不合适。
哎。至少他会收着点。
听我指令。乔瑞青用和缓的声音轻声说,冷静地看着底下军营里一团乱象。有军官模样的虫几乎是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挣扎着呼喊:乔瑞青阁下!这是西格蒙德阁下的命令对有令在身的军雌使用雄虫命令是违法的
乔瑞青不为所动。本来如此,只要某只雄虫真的想做什么事,多少雌虫都无法阻止;因而护送小队的存在是威慑大于实际效用当然,更多是通过拿捏住荒星的老弱病残来拿捏乔瑞青。
再说还有镜头拍着。西格蒙德是认准了乔瑞青不会对无关虫使用雄虫命令,算是某种道德绑架。
嗤,乔瑞青想。
打包。集合。上舰。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第42章 私奔 那自然是什么都没在怕。
中心, 雄虫聚会上。西格蒙德面色铁青,虽仍做出言笑晏晏的样子保持涵养,但蕴着冰冷怒火的眼神打得在场不论是雄虫还是雌虫都噤若寒蝉。倒是有个看戏状坐在角落里嗑瓜子的希利尔除外。
西格蒙德非常、非常讨厌事情不在掌控的感觉。
乔瑞青的雄虫命令很强力, 被遣返的护送小队将近一周以后才有办法传回消息。而当消息兜兜转转传回西格蒙德耳朵里时,荒星那一群大逆不道的虫早就开着破破烂烂呃垃圾飞艇作鸟兽散;这群星际流浪者逃进太空,就像一把碎沙子洒进沙漠里。
不过反正那些贱民也不重要,西格蒙德忖度, 费尽力气抓他们回来,所得不抵付出。不值得。
大鱼还在逃窜中。他屈起手指一下下叩击桌面,心想:既然这位预言之子已经证明了自己毫无利用价值,那就别怪他选择另一种方式了。
不像那些无虫在意的垃圾,乔瑞青可好找得很。身为生活在中心的金贵雄虫阁下,他身上被明里暗里装置的定位或是追踪仪器不知凡几, 此时他说是躲藏逃亡, 但个虫行踪在帝国这边就像条灯路一样显眼。
抓捕这条大鱼易如反掌。需要斟酌的是, 用什么样的由头抓他?用什么借口让他彻底消失?当初就不该让这只虫走这条社会影响力如此之大的路子, 西格蒙德暗恼,现在想要暗地处理了也不容易。
嫁祸荒星的暴民也行不通,会对帝国军备的公信力有损这在备战的节骨眼上, 是不可接受的代价。西格蒙德半阖着眼睛,嘴上跟聚会上的废物点心雄虫们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底下心念电转早过了好几个想法。
感谢诸位光临集会, 还请大家对帝国保持信心,不要听信无稽的流言。向大家致以崇高敬意,闲话不多谈,请尽情享受宴会吧。他敷衍结词,讥讽地看着台下一些草包们果真大松一口气, 急急起身找小蛋糕吃去。
一群草包当然,这也是他乐见的就是了。
话到这里他也下定了决心,抬手招来心腹,偏头低声吩咐几句。转回头时,他直接撞上希利尔直勾勾盯着这边的眼睛。
西格蒙德薄唇抿出一个冷笑,逼视回去;那希利尔却单边眨眼,回应一个飞吻加上嘴咧到耳根的巨大微笑。
做惯高位者的虫从心脏深处泛起一丝寒意。当然,当然,希利尔和那个讨虫厌的乔瑞青向来是一伙儿的,这次的脱轨事件难保跟他没有点关系。
只是希利尔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装了吗?
那希望你聪明一点,可不要像你的好朋友西格蒙德在心里说,施施然起身退场离开。
希利尔盯着西格蒙德的背影直到对方走出视线范围,嘴角的娇俏微笑一直没有放下。刚才,在他和西格蒙德视线交锋的半空中,有一场只有两虫知晓的宣战仪式悄悄举行。
等到西格蒙德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才平复了表情,揉弄酸痛的面部肌肉,摸出终端尝试给乔瑞青发消息。并且惊异地发现对方的终端还可以连通。
【乔瑞青?有你这样逃亡的吗,连终端都不扔掉的?】
消息发出去以后希利尔抚摩屏幕发懵,竟被新消息提醒吓了一跳。乔瑞青那边回复得甚至不慢
【哦,看来消息终于传回中心了?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可以吗?】
希利尔看着那条消息吃吃地笑,心道这乔瑞青怎么出去一趟疯得比他还厉害。
对一切都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论是留着终端的行为本身,还是突然逃跑这一疯狂决定。就像在说,老子在这里,你爱抓不抓呗。
希利尔迷恋这样的乔瑞青举手投足间好像让他闻到荒星野蛮又自由的空气。
唉。可是他只能悻悻地摊在沙发里打字,而某个不要脸的雌虫,他打赌,此刻百分之一百陪在乔瑞青身边呢。
输了就是输了,希利尔不委屈,希利尔不难过。他抽抽鼻子,写道:【能有什么情况,有消息西格蒙德也不会让我知道。他刚刚办了个雄虫聚会稍微安抚一下虫心,但我看他举动肯定藏了阴招。】
希利尔犹豫一下,继续写道:【你要小心,我觉得他这回应该不会轻松放过这件事.我猜测我是说,猜测他可能会从舆论那边下手,给你泼点脏水什么的,毕竟这种时刻,军队的形象不能有污点。你呢?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那边是怎么回事吗?有没有留存证据?我也许可以帮忙。】
对面这次回复的没有那么痛快,删删改改发回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叫希利尔笑得不能自已。
【逃跑的确是个仓促的决定,就,因为在这边遇到阿诺了嘛。】
淦。
希利尔笑容僵在脸上,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乔瑞青因为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终端上发,才放出的烟雾弹。
终端一响,乔瑞青那边又发来消息:【我这边确实有个事情。现在你还可以联系到私虫发表宣传视频的渠道吗?】
【废话,当然可以,不是说好了的吗。我这边一直在等你的视频发来,结果左等右等,等到你跟虫私奔的消息,啊哈?】希利尔运指如飞。
又是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发来,随后一个大视频包显示传输中。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见一面,有事情面谈。】这是和视频一起发过来的留言。
希利尔看得眉毛扬高高:【这种时候我肯定是出不去了。你还敢回中心?】
【有什么不敢,反正抓不抓我都是西格蒙德一句话的事情。等到他真想抓我的时候,那我怎么跑都跑不过吧。等我溜回去了再联系你。】
希利尔轻笑:【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嘛。那你还敢私奔,不怕连累了你的好阿诺?】
那边不再回复了。一来一往希利尔也不傻,自是知道那边有点默许的意思。他盯着荧光屏发呆,少顷,很大声地嗤了一声,把终端甩进座椅里去。
烦死了。怎么下载个视频这么慢的。希利尔踢了一脚地毯,皱着鼻子喃喃说。
洪兴邵仙怼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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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瑞青那边。他刚刚结束跟希利尔的对话,放下终端,并且感受到阿诺若有若无的关注。
我刚请他帮我把荒星录的素材发了。乔瑞青摸摸鼻子说。
阿诺刷一下收回目光,耸耸肩:噢。
话说回到他们留在荒星的最后一天。那时候阿诺还在兴冲冲地率众清点能用的武器,就听见乔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那个不用打架啦。大家先考虑离开的事情吧。
哇,说实话,阿诺觉得乔要么是想临阵脱逃,要么干脆就是疯了。
帝国驻军离得这么近,不解决了他们,我们是跑不远的,好吗?他循循善诱,但心里几乎想要抓住乔的领子摇晃。
乔神神秘秘地笑,拉着阿诺就直接往军营的方向走。
天。阿诺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是专业的军雌,虽然作战风格相当不计后果,但一般情况下还是不会做出这种大大咧咧日探敌营的事情。
一路上他都在试图向乔说明这一点,拜托了。可是从对方手里传过来的力量稳定,热量绵长,阿诺无法拒绝这样的牵引。
更别说身后跟着的一帮老弱病残雌虫,虽然嘴上说着冷静冷静,身体却犹犹豫豫地跟着乔瑞青走。
阿诺被拉到军营门口时,整只虫还是懵的。不过下一秒,他就被更加荒诞的场景搞得更加迷惑。
这是?
昔日同僚,喜欢骂虫的讨厌上司,曾经痛骂过的草包下属,发生过矛盾的不对盘垃圾,还有一起喝过酒的对盘战友异常有秩序地背着大背包排队往飞艇上走去。脸上都带着便秘也似的表情。
看到他的出现,军雌们面皮红得更加厉害,阿诺几乎可以想象他们憋在嗓子眼里的脏话是什么形状的。
但是他们说不出话,只能往前,一个接一个地,连脚步声都踩在同一节拍。
咚、咚、咚这些军雌都是五大三粗汉子,动作整齐划一(也含带怒气或恐惧)的时候大地都向在震颤。
一众流浪虫都张大了嘴巴。这样的场景本来很滑稽,但面对它的虫很难笑出声来;只有几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虫崽冲上去玩闹,丢雪团或是掐讨厌鬼军雌的脸。
他们中间很大一部分,都是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雄虫命令。甚至很多年后当他们抠着脚吹牛的时候,吹起见过的雄虫,第一反应就是沉重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