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冥幽白中途带着黎秋白离开了片刻,问他为什么要阻止他拒绝,黎秋白化成人形,告诉他他在疏钰身上也闻到了傀儡的味道,味道很淡。
其他傀儡都是在将要消亡时才散发出那种味道,疏钰却不是,或者说,那些篝火晚会边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带有那种味道。
他们远离人群待的有些久了,疏钰出来寻他们,黎秋白听到声音,化作了白狐,跳上冥幽白肩头。
他们在这处滞留了两天,白日去往湖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第三天夜里,黎秋白看到冥幽白晃晃悠悠往外走,他跳下床,也跟了上去,随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冥幽白呼吸急促,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即将走火入魔之态,到了四周无人之处,黎秋白化成人形拦住他,问他要去哪里,冥幽白哑声让他别管他。
黎秋白道怎么可能不管他,他问冥幽白为什么会这样,冥幽白却难以启齿般不敢看他的眼睛。
拉拉扯扯之间,他们跌进了一个山洞,冥幽白靠在黎秋白身上,黎秋白都能感觉到他惊人的体温。
再不走,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事冥幽白的身体在发颤。
黎秋白想用灵力给他梳理经脉,可是没有用,冥幽白并没有好转,只是意识模糊的叫他走,手却紧紧的抱住黎秋白。
黎秋白感到他的起势,忽而就明白了该如何做才能真正的安抚他,他别别扭扭的说他虽是妖,但对双修之法也略有了解,倘若冥幽白愿意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双方进行了短暂的你快走、我不走的拉锯,冥幽白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时溃散,在要了他之前,还不忘四周设下结界。
冥幽白清醒之前,黎秋白盘腿坐在山洞口,正思索着他醒来后该如何说,想着想着,他的狐狸尾巴便露了出来,黎秋白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即身后就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揽了回去,捂住了他的嘴。
冥幽白嘘了声,道:有人来了。
黎秋白竖着耳朵听了听,才觉自己方才想事想的入了神。
冥幽白没给黎秋白太多思考时间,思索片刻低声让他回去宗门寻他的师尊,不让他再跟在他身边,黎秋白自是察觉到有危险,不愿意如此,但冥幽白态度强硬,道这次只靠他,他们一行人恐怕会很危险。
黎秋白犹豫着,冥幽白拿着他的衣服将他一裹,用位移符篆强行将他送出了这里。
太粗暴了。
黎秋白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
然而当他带着冥幽白的师尊一来一返,再次回到那处,他们已不在,于是找他们又花了些时间,最终他们在藏于湖底的镜面幻境找到了他们。
他们好不容易进去,黎秋白却发现冥幽白和疏钰的关系不知何时变得亲近,以往冥幽白身边一直属于自己的位置被旁人所占,这让他很不高兴。
而且冥幽白见到他,也没有一点开心,还让他走,态度生硬冰冷,像冰锥刺入了黎秋白的心脏,让他心抽抽的疼,他拒绝听冥幽白的话,离他远远的,就怕他强行送自己走,可是看到他和疏钰在一起,他又很生气,每次都对疏钰呲牙咧嘴没有好脸色。
湖底藏着的是一个镜妖,他们正在寻找镜妖的踪迹,据说是疏钰发现的这里,疏钰看到黎秋白敌视他,问冥幽白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黎秋白了。
黎秋白听到了冥幽白用很轻的语气说没有。
他对旁人说话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之后黎秋白只要能看到冥幽白,就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盯着他,冥幽白却视而不见。
他找着机会,隔着远远的距离,又没有旁人的时候,问冥幽白是不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走他,好和疏钰一块双宿双飞
冥幽白呵斥了他,说他胡说什么。
黎秋白这次倒是没有多么生气难过,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一会儿失落一会儿雀跃。
在那同一天的晚上,黎秋白听到了另一番对话,是冥幽白和他的师尊在房中说的话。
他师尊问他: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那只狐妖?
仅这一句话,就让黎秋白驻足在了门外,他也想听冥幽白的答案。
冥幽白过了很久才开口:师尊,他和弟子有因果。
他来寻我时,身上有你的味道。
是弟子失误。
黎秋白听到这话,整个妖愣在原地,他还没消化这些信息,又听师尊说了话。
回去后,便让他离去吧,你当初救了他,如要报恩再这般下去,其中纠缠也说不清楚了,修无情道者,不该为这种琐碎杂事滞留。
是,不过一只狐妖罢了,弟子不会为他乱了心神。
黎秋白听到了这,就悄声离开了。
他不知做何想,一面觉得那不可能是冥幽白说出来的话,一面又是亲耳所听,而他口中的因果,也让黎秋白煞是介意,他想去问冥幽白,但他之后都没有了接近冥幽白的机会。
冥幽白身边总时时刻刻的跟着疏钰。
真碍眼。
黎秋白想着。
待到第十日,黎秋白越发的想要杀了疏钰,杀了冥幽白,他近乎按耐不住的想要杀了他们,他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劲,再待下去只怕要出乱子,他想先离开,离开前还是想要去见冥幽白一眼。
他不知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想要和他道别,许是怕他忧心,即便或许他不会,这只是自己的妄念。
可能他只是想再见见他罢了。
可他没有想到,他到了冥幽白所住的地方,见到的却是他将疏钰压在榻上之景,二人衣衫凌乱,疏钰更是一脸慌乱。
那一刻,黎秋白的杀意到达了顶峰。
之后的事,他只有了浅浅的印象,他理智丧失时,被附了身,附身他的东西,想要借助他逃出湖底。
身后的人追杀而来,冥幽白也在其中,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冥幽白身旁的疏钰,好像又没有看到,他分辨不清了。
外人眼中的他,此刻赤红着双眼,眸子没有一丝人的感情。
黎秋白身体被支配着,一路到达了断生涯,崖底浓浓的雾气,还往上冒着热气,黎秋白看到了崖底的岩浆,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笑,说就快成了,只要跳下去,就可以铸造一副新的身体的。
那声音还夸他修炼的妖体实属上乘。
黎秋白想说那当然。
但是他说不出话。
他纵身一跃。
一条绳索捆住了他的腰,冥幽白叫了他的名字,黎秋白短暂的清醒了片刻,占据了身体的支配权。
冥幽白抓着绳索的另一头,对着他吼道:上来!
黎秋白瞳孔还是赤红的模样,轻声喃喃道:衣服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什么?冥幽白又问了一遍。
衣服乱了。黎秋白说。
你先上来!
幽白,现在动手杀了他,镜妖已经附在他身上了,若你不动手,死的只会是你!趁现在!冥幽白的师尊人没到声音先传达而来,镜妖一旦附身,不死不休,他已经成为了镜妖的傀儡,莫要被他欺骗!若是让他修炼出真正的身体,到时候人间必遭大祸!
冥幽白没有说话,拉着绳索法器的手用了力,想要将黎秋白拽上去。
黎秋白被脑海里聒噪的声音吵得烦躁。
冥幽白。他问,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先上来。冥幽白拉不上他,下面仿佛有吸力一般。
黎秋白自顾自的问出了口:因果是什么?
冥幽白一愣。
黎秋白见状便明白了,那天听到的,是真的。
罢了,与其上去后被冥幽白所杀,不如自己动手好受些。
他这般想着,瞳孔赤色渐褪,身体掌控权被抢夺着,冥幽白的声音在他耳中变得遥远,他看到了冥幽白大声叫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清了,耳朵被聒噪的威胁所占据。
他真正所想的,却是人和妖,差距真的那么大吗?
最后的画面,被黑暗所吞噬。
第98章 现实
冥幽白养了一只小狐狸。
他们朝夕相处,小狐狸总是给他惹祸,冥幽白不得已给他善后。
起初捡起小狐狸,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的因果缘分,后来便是习惯了他总跟随在自己身边,随时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小狐狸贪玩,有时下山会玩个两三天不归山,但冥幽白知晓他总会回来,所以从来不担心他哪一天就不见了。
要说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下山将小狐狸也带了下去。
他以为他能保护好他。
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那狐妖?
当师尊这么问他时,他一时回答不上来,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仿佛一直以来被雾水遮掩的真相浮现出了水面,让他一时呆愣在原地。
最后他也只能嗓子干涩的用因果来搪塞师尊。
说罢,他察觉到门外有人,眸色一凌,正想出去查看,师尊拦住他,继而劝说他不该为这些琐事乱了心神。
冥幽白沉默许久没有开口,也没有同意将他的小狐狸送走,他是我捡回来的,我不会丢弃他。
师尊说他荒唐,骂他为了一只妖拎不清,最后又问,若是对方主动要求离开,他拦还是不拦?
冥幽白的回答是不知。
这事也就这般过去了,当务之急是捉拿那镜妖,冥幽白是这些青年修士中天赋最好的一个,那镜妖早就盯上了他,镜妖有可能在他们所碰见的任何一个人中,冥幽白猜测中嫌疑最大的是疏钰,因此他和师尊商讨以他为饵,诱出镜妖真身。
等镜妖现出真身的瞬间,将之一网打尽。
再后来,他失败了。
镜妖发现了他们的计划,还算计了他一把,当黎秋白推门而入,他甚至来不及接近他和他解释,一切都晚了,他的小狐狸在他面前自毁了修为,身体化成了粉末,被风吹散,没留下一点踪迹。
当时冥幽白站在山峰,手中拿着绳索,另一头空荡荡,他的表情也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甚至未曾反应过来,亦或者说不敢相信。
他茫然的站在崖边。
他的小狐狸不见了。
那是冥幽白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落泪,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感觉。
他喊着黎秋白的名字,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他。
师尊赶来,他问师尊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明明不是那样的,明明他有机会将镜妖从黎秋白身上剥离开的。
师尊问他,他是在责怪他吗?
冥幽白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直到他看到了崖边的石子缝隙中卡着的一个手镯,那是他曾经送给黎秋白的上品法器。
锁魂镯。
人死如灯灭,锁魂镯可将人的三魂七魄留下,肉身已死,但只要魂魄尚存,便有可能救活。
最后一缕魂归于体内,黎秋白想起了过往的一切。
他当初没死,陷入黑暗后,他进入了虚空之中,他混混沌沌的融合自身的魂魄,却排斥着一缕魂,那里面磅礴的悲欢感情让他感到抗拒。
再后来,他逃出了黑暗,他忘了关于冥幽白的一切记忆,修炼出身体后,每月都会经历灵魂撕裂的疼痛,也是在那不久之后,他再次见到了冥幽白。
那是在一个魔修横行的山村,黎秋白途径此处,在山间水中取水,起身便见到了对面站着的冥幽白。
冥幽白穿着一身黑袍,剑柄上挂着流苏。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第一眼,黎秋白心底就抗拒着接近。
他逐步朝他走来,告诉黎秋白,他身上有他的一缕魂。
他从没有和黎秋白说过他的名字,黎秋白也没问过,黎秋白问过为什么他的魂会在他身上,冥幽白却给不了他答案,黎秋白向他索要自己的魂,他也从来不给,他说他是黎秋白的劫,走完这一遭,便能给他了,他要黎秋白留在他身边。
黎秋白确信自己不可能将魂交给任何一人,那么只有可能是他偷的,黎秋白很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
他有无数次杀死他的机会,最开始黎秋白是动过念头的,可他始终没能下得了手。
*
幻境消散。
黎秋白睁开眼,他睡在冥幽白的卧室,躺在他的床上,冥幽白本人却已不在他醒来得比自己早,黎秋白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了窗帘。
黎秋白打开门出去,听到楼下有动静,他站在楼梯口往下看,看到了一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冥幽白挽着衬衫袖子,穿着围裙切着菜,黎秋白又退了回去。
他现在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冥幽白,这些年他对冥幽白的了解,也是浅薄,冥幽白变了很多。
没过多久,冥幽白上了楼,敲门问黎秋白饿不饿,他煮了点东西,黎秋白待在房内没有开门,道了声不饿。
外面静了静,片刻后冥幽白又说,吃的他放在了冰箱,如果黎秋白饿了,可以当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冥幽白像是知道黎秋白在躲他似的,接下来的几天中都和黎秋白错开时间,两人很少在家里碰上面。
出了幻境之后的两人,在那以后连句话都没有说过,但黎秋白每天清晨醒来,都能在餐桌见到早餐,做饭的人则不见了踪影。
黎秋白不想亦或者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冥幽白这些年发生的事,但他倒是愿意联系另一个同为妖修的家伙。
嘈杂的闹市区域,夜晚烧烤摊香味弥漫,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桌子摆着啤酒,面庞白皙清俊的年轻人和皮肤黝黑的男人对坐着,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罩,将两人隔离于这片闹市区域。
二人对视,空气中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烧烤摊老板给他们端了烤串过来,又走了。
黎秋白垂眸打开了一罐啤酒,率先打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和冥幽白这么熟了?
对面这家伙是只野猪精,黎秋白记不清他们是多少年前认识的,在他死了又活过来后,再见到他,就是在冥幽白身边,不过那时候他失去了关于冥幽白那段时间的一切记忆,自然而然也忘了野猪精。
野猪精有个文质彬彬的名字,叫邱书。
邱书摸了摸鼻子,哈哈尬笑道:那什么,都是混口饭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