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日我便送她们母女回去。”
沈敬重笑道:“还是老太爷明白。”
章老太爷除了苦笑,再说不出其他。
男人们说完事,这边儿沉香接着闺女,说是回家休养些日子。亲王府再没脸说个不好的。尤其,看着她儿子二话不说跟着儿媳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更是酸楚难当。
老父走时背影落寞,显是不知应了沈家何种条件?
终归是委屈了老爷子。
儿女不孝,累及父母。
亲王爷拿冰袋子敷眼,听了王妃的话,顿时嗤笑一声,道:“你就知足吧,你道沈家为何愿意留三姨子母女一条生路,还能是怕了章家不成?他们那是怕你心里存了恨,往后磋磨他那宝贝闺女儿呢!”
亲王妃不乐意,道:“这话说的,我待儿媳,可是掏心掏心啊!便是儿媳,也是这般认得。”
亲王爷暗自撇撇嘴,心说,她还能说你不好!
嘴里却毫不留情,道:“是好啊!都好的险些没了孩子,可是不能再好了。”
说到这个,亲王妃自是气弱的很,却是忍不住小声道:“我也不乐意看到的。”
亲王爷霍然直起身子,手中冰袋子“啪”的往桌上一丢,冷眼看着亲王妃,道:“这话我劝你往后少说。今日因果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默许纵容,三姨母女焉能如此大胆放肆?到了现在,你还说着撇清的话,真当沈家都是傻子不成,我看你是让人捧得昏了头了,沈家不说国公,便是他那太太,一个丫头出生,到了如今地位,怎会没有一二手段,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位可是连皇后都对着干过的,偏圣上好似没看见一般,你也该醒醒了,可睁眼看着吧,日后三姨子母女的下场,真当沈家这般好糊弄,你且仔细看着罢……”
亲王爷脸上生疼,心口更是气的生疼,到底是叫他护着日子太久了,久的王妃都忘了谨慎,全凭着一股子心气儿,可这天下,再不是天上地下王妃第一的,通看沈家今儿,手上嘴上,通不曾叫他们家好过,偏王妃只一门心思想要要强,这……可有什么强可要的呢?
女人的心思,他真是不耐烦的很!
偏又不能不管,只因这不耐烦的心思,差点儿害了他的宝贝孙子。
真是想想,就气的慌!
太不知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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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亲王爷同亲王妃发了一通火,暗自打算冷一冷王妃,只因这段日子,王妃行事实在大失水准,便是他乐意包容,旁人却没有这个耐心。
这次之事,还好有惊无险,却已让沈家心有警惕,瞅着王妃略微茫然的面容,亲王爷难得正经了面孔,暗暗叹了口气。
亲家不信亲王妃,而他的妻子还毫无所知。
更叫他不得不正面的是,儿子因此对着章家生出隔阂,这倒没什么,只是儿子到底大了,有些事王妃还想着同往常一般,他却不得不多想些。
王妃的心思,他大致能猜到些。
她以为儿子是儿子,儿媳是儿媳,便是有些什么小心思,也是分的清楚,可如今,儿子已经成婚,他同儿媳才是一小家子,如同他同王妃一般……
偏王妃往日聪敏,遇到自己儿子,脑袋就拎不清了。
可到底不能不管,生怕王妃对儿子跟着儿媳去了,心里头不舒坦,还是说了句,“往后,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咱们就别掺和了,由着他们自个儿折腾去吧。”
省的越是管的多,越是生出仇来。
婆媳,婆媳,真是天生的冤家,哎——
亲王妃满心的委屈,她也不想的,怎么就怨着她了?
回头见了章太夫人,就忍不住跟亲娘诉苦,道:“怎的都怪了我?他们爷们家的,只怨我不拘着三妹,可我愿意出事儿的么?我那儿子,头也不回的跟着他媳妇儿就去了他岳父家里,瞧都不瞧我一眼,显见心里是存了气的……还是沈家太太,那可不是个好说话儿的,一句一句都是刺儿,瞧着笑咪咪的,却是厉害的紧,说闯门就闯门,说查问就查问的,我身边儿的嬷嬷,跟我回禀时候,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沈家那丫头怎么问的话,问的什么……可见手段如何厉害,娘,您说说,女儿夹在中间,真真怎么都不对了?往日再不知还有这样艰难时候?“儿媳对她生了隔阂,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做儿媳的,便是她这婆婆有些个什么,又无伤大雅,怎么就这般不依不饶。
章太夫人静静的从头听到尾,她大半辈子都过了,一张圆圆的脸上布满皱纹,嘴角笑纹尤其明显,眼神温和,显见是个宽和的老太太。
此时听着女儿吧嗒吧嗒诉苦,章老太太含笑听着,瞧着亲王妃看了看,笑着轻声道:“娘知你心里觉得委屈,娘只问你一句,初时你嫁入王爷,你婆婆娘家姐妹外甥女的,可给你吃了委屈,害你伤了身子?”
亲王妃脸色一僵,不由讪讪的嘟囔道:
“这,这……不是……”
抬眼对着亲娘满是温和却难掩威严的目光,亲王妃只得老老实实,道:“没有!”
老王妃是个不爱管事儿的额,她一嫁入王府,不多时便接管王府中馈,便是底下有些个人不怎么服气,老王妃雷厉风行,替她立威,可是帮着解决了不少麻烦。
章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
“你这般说,也就是了。娘老子,记性差了,可也记得,当年老王妃那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时王爷犯浑,老王妃提着棍子撵着王爷满王府的窜着打,王爷为此躺在床上歇了一月有余,这些个……娘再不能记不得的,你是娘的女儿,娘只盼着你过得好,日子顺遂,只是王府到底势大,章家奈何不得,是以娘那时急的整夜睡不着,哭了好些回,生怕你日子有变,老王妃此举,娘不知多感激!将心比心,便是你兄弟的媳妇儿们,娘做婆婆的,也是比不上老王妃的,只一份心胸,就差了好些。“亲王妃脸上怨气收了些,垂着脑袋,不知想些什么。
章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眼中满是慈爱,道:“都是当婆婆的,你怎么想的,娘大致能猜到些。无非是看着他们小两口恩爱,儿子眼见满心满眼都是旁人,你这含辛茹苦养大的亲娘都让搁到后头了,心里发酸难受罢了。这滋味儿娘也尝过的,娘都知道。”
温言软语,说的亲王妃眼圈一红,滴下泪来。
章太夫人看着闺女儿,继续道:
“……便是这回的事儿,那可是你嫡亲的孙子,你怎的能不要紧。只是,女儿啊,咱们娘俩这儿摊开了说罢,你心里当真没存了心思……便是没打算把你三妹的闺女儿给世子,难道不曾想着借着她们,敲打敲打世子妃,好叫她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的服侍你这婆婆,更甚,好叫她知晓,便是世子看重,她怎么也不能越过你这婆婆去,王府中,终究要以你为尊……娘说的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几句,章太夫人平添几分凌厉,只看得亲王妃眼神闪躲。
好一会儿后,才一咬牙,猛然抬起头,挺直脊背,眼中含怨道:、“是,女儿承认,娘说的都对,女儿,女儿……就是看不惯她。”
这个‘她’指的是哪个,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亲王妃好似发泄一般,道:
“初时,她还未进门时候,我看她真是千好万好,性子爽利,人也不扭捏,看着就大方的很,礼仪人情俱都心里有熟,世子身边儿有个这样的人,我也是欢喜的很。只是,再不曾想到,她进了家门之后,世子……我那儿子,便心里眼里只有他那宝贝媳妇了,她对着我倒也不是不恭敬,只是眉眼之间,瞧不见一丝恭谨……您说,哪家的儿媳儿这般腰板挺直瞅着婆婆的,女儿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便是当初女儿进王府家门时候,不也是好生伺候着老王妃好些年,才慢慢熬出来的么?“凭什么,她就不一样?
她,凭什么不一样?
凭什么?
章太夫人看着闺女通红的眼角,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老头子非要她来一趟的,原竟是闺女儿钻了牛角尖儿了。这可真是……
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得劝,
“你既这般不满意,可是要换个儿媳才好?”
亲王妃倏然一惊,矢口否认,道:
“女儿从不曾想过……”
章太夫人闻言,脸上笑意渐收,缓缓道:
“既然如此,你这般,单就为着折腾世子妃?只因她家世显赫,不愿对你唯唯诺诺,你因心中私念,便要拿王府子嗣作伐。”
亲王妃嘴唇微颤,再不愿承认,“没有,我没有……”
章太夫人直直盯着亲王妃,一字一句道:
“你有,你怨章家地位不显,当初你高嫁王府,心中忐忑,不得不于老王妃跟前伏低做小,如今看着沈氏女,心生不忿,便有意磋磨一二,你的心思,为娘尽知,只怕如今你还埋怨当初为何章家不争气气些,好叫你王府中底气更足些,不然,何以拿着你亲妹母女做耍,你明知她们蠢,偏还要一味纵容,其心可诛——“章太夫人字字诛心,亲王妃身子发抖,一脸血色褪尽,却无言反驳。
只因字字句句,说中她心中所想。
她最不愿叫人知晓,压在心底的心思,叫亲娘毫不留情的撕开来,摊在光亮底下,无所遁形。
章太夫人睿智的眸光,好似看透了亲王妃的心底,可叫亲王妃再不能推脱否认。
亲王妃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只看得章太夫人心中一紧,这是她的闺女儿,怎么能不心疼,可有些话不得不说,除了她这亲娘,许是就没人愿意找这份嫌弃了。
“你这样不成的,女儿啊……你这样的心思,娘能看出来,旁人还能看不出来么?“只不说别的人,沈家那位太太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事关亲生爱女,那位太太只怕早就心中有数了。
章太夫人心中一叹,口中忽的一转,道:
:“听说王爷发了火,可是不是?”
亲王妃本心中难受的紧,这般一听,顿觉脸烧,只是对着亲娘,也不好撒谎,便揉着帕子,低声道:“王爷心里怪了我。”
章太夫人温和的道:“王爷的性子,你娘也是看了好些年了,往日里虽有些不着调,可也是个和气的性子,鲜少动肝火的,这回儿……怕是王爷真真上了心了。你呀……可不敢不知不觉的,也得上心些才好,不然,往后怕是有的你后悔。”
亲王妃一惊,眼眸带讶,好半晌,怔怔的点了点头,才道:“女儿知道了。”
她本就不是个蠢的,心里存了些个不可言说的念想,这才钻了牛角尖儿,眼下叫亲娘一个雷霆劈在心口,再有点拨几句,她已然心中晃过劲儿来。
因着这点儿心思,王爷生了气,儿子也生了怨,她又是图的什么,本来好好的日子……许就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罢!
默默的摇了摇头,深吸口气,亲王妃看着章太夫人,道:“娘说的话,女儿记住了,娘的意思,女儿也明白,是女儿迷了心,往后……再不会了。”
真真再不会了。
不然,父子都离了心,她这当家的王妃又有个什么意思呢?
第184章 养出肥膘
亲王妃叫老娘给劝的平了心性,还没松口气,当头便听底下人回禀,她那三妹荆钗布裙一副狼狈模样儿的跑回章家,却是刚到门口,便让夫家捉了回去。
章家人愣是听着三姑奶奶的叫喊哭骂,却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上马车,不见人影。
章大老爷亲自上门问了,为何自家三妹形容狼狈,衣衫褴褛,可是婆家有意磋磨——
章三的婆婆,也是冷着脸,嘲讽的道:
“自个儿男人都死了,穿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粗布衣裳怎么了?我家女人平日就是这般穿的,怎的偏就章家女穿不得?”
章大老爷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允我家三姑奶奶回娘家,已经到了门口,愣是叫您家人给抓了回来?此举实在不妥,再没见哪家如此薄待自家儿媳?况,还是守寡的儿媳?”
实在刻薄了些。
章三的婆婆闻言,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道:“你家姑奶奶厉害的很,自个儿主意正,这府里再没哪个能叫她放在眼里,便是回娘家,只要知会一声便是,可她倒好,竟然偷着溜出门去,哭喊一路,张嘴便往我家泼脏水,我活了大半辈子,真真见识了,这样要命的儿媳当真生平仅见,我记得章家要来接人,我也没拦着,便是守节一事儿也是你家三姑奶奶哭着喊着非要当的,这事儿总是赖不掉的罢。现在这是怎么着?反悔了?穿个布衣吃不了荤,便受不了了,这才几天。”
章大老爷满脸通红,章三的婆婆却是满腹郁气,再忍耐不得,道:“……说我薄待了你家娇贵的姑奶奶,这话只管往外说,满京城打听打听,这月我家做大祭,家里人人都是这般,当初我儿不在了,不过两月,章家便接了人,我那好儿媳头也不回的走了,想来回了娘家,也是顾不得给自个儿男人戴孝了?如今回来了,旁的就不说了,补上这一宗还不成么?我家家势不比章家,可章家连出嫁的姑奶奶给亡夫守孝都要管着,横加阻拦不成?”
这也太霸道了。
章三婆婆满腹的怨气,忍了好几年,如今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可把章大老爷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涨红了脸,拱手作揖,而后一字未说,狼狈而去。
连着自家三妹一面都未得见……他实在是没脸!
回到章家,跟着家里人照实说了一遍,而后抬眼一扫屋中众人脸色,沉声道:“三妹那里,我是无能为力了,叫人指着鼻子骂到脸上,我连还嘴都不能,不为别的,实在是理亏啊,自三妹母女回来后,我自问待三妹还算周全,只是……哎,罢了,往后三妹如何,我是管不得了,旁人如何当的媳妇,三妹自然也能当的,一会儿我便把三妹落在娘家的田庄私产清算了,一齐给三妹送去,有嫁妆傍身,三妹的日子且靠她自个儿罢。“章大老爷说罢,也不看众人脸色,起身便走。
他也是没法子了,这段日子,简直头昏脑涨,哪哪儿都不顺的很。
先是自家妹子闹出一场,险些害了亲王府世子妃怀中骨肉,惹得两家嫌隙。
后沈家屡屡发难,按着资历,原本板上钉钉一般,职位该是往上升一级,可挨到底却是没了消息,原来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尤其,沈家更是理直气壮,也不藏着掖着,明摆着告诉他,就是不叫人升职,且往后他的仕途也就停留于此。
沈国公这话可是当着他家老爷子的面说的,他听着,当时血气上涌,险些没晕厥过去。
可势比人强,不认不行。他又不是缺了不成的那些个要紧人物儿,还真没人乐意为着他得罪沈家,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打听过,沈家竟是在圣上面上过了明路的,换而言之,这事儿也是圣上点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