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投射出窄窄的一道亮线,床上的银铃叮叮当当的响。
行商猛地从梦里惊醒,大口的喘着气儿,眼神惊恐的看向了角落里似有似无的人影。而躺在他床上的风尘女子尤还不知,半睁着睡眼,手臂水蛇一般缠上大腹便便的行商。
“怎么了?爷。”
行商一把推开她,粗暴的把人推下床,也不管衣衫整不整齐,“去。”他一脚狠毒地踢向女子露出的青紫脊背,一点力气都没吝啬。
女子轻轻皱眉,向前趔趄两步,但也不敢发作,只能一边往角落走,一边媚笑,“爷,什么都没有啊,您可弄疼我了。”
行商咽口唾沫,揉了揉眼再去看,发现角落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女子此时已经扭着腰往床的方向回来了,她坐到行商腿上,在行商心口用手指画着圈儿,“爷,您这第五房妻妾都娶了,什么时候才能把莺莺也娶回家啊?”
行商想,或许真是自己虚惊一场,而美色当前,他分了心,眼里闪过一丝讽刺,一个烟花女子,还想进他家?
行商笑了笑,“这不就快了,快了。”
他搂着女子往床里倒,既然醒了,就做些事情压压惊。
行商想起来自己下午碰见那小娘子,咂摸两口,虽然带着帏帽没看见脸,但是光那身形窈窕,杨柳细腰,怎么都比自己现在床上这货色要强得多,他泄愤似的向女子扑了过去。
女子便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定格在下一秒,瞳孔放大,惊恐浮现。
月光隐约,行商几乎凑到了女子脸上,瞧见这货色一般的娘们瞳孔里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谁?
他睁大眼,疼痛传来,他也就只能想到这里了。
噗呲一声,就像尖刀入番茄,温热的液体洒在了女子的脸上。
“啊!”她发出尖利高昂的短叫,行商睁着眼满是油光的脸倒到她身前,她手脚忙乱推开,“救命啊,杀人了!”
断掉的手指以诡异的形状蜷缩在地毯上,滚动两下,彻底没了声息,血流汩汩,鲜红浸透木质的地板。
肥头大耳的行商死在了一处客栈,第五房妾室最终没能娶进门,而眼见着他被杀的女子呢,却连凶手长相都没来得及看不清。
仵作连夜赶到了客栈,验过尸体后道,“此人十根手指被一起削掉,削口整齐,凶手用的应该是剑,剑术应当很精妙,是在人死前削的,说明和这人有深仇大恨,之后又一剑贯心,手法熟练,动作很快,说明凶手可能先前犯过类似案件。”
衙役闻言眉眼凝重,一阵忙碌。
*
穗穗敲门送早膳的时候发现郎君似乎是刚醒,睡眼惺忪,眼尾发红,发丝凌乱还没来得及梳理。
“郎君是昨晚没睡好吗?”她顺嘴一问。
李兆懒洋洋地在饭桌边坐下,“沈秋没跟你说过,少管闲事才能活得久一点?”
穗穗眨巴眨巴眼。
李兆挥挥手,赶她出去。
穗穗给郎君换了热水方便他白日饮茶,才慢吞吞出去,她回头掩门时发现郎君衣袖半掩松松垮垮打了个哈欠。
看来是真的没睡好啊,穗穗若有所思,轻轻合上了门。
郎君似乎一直都休息的不太好,以至于之前是一直待在林子里,现在几乎全天在客栈里。
“买药材呀小娘子。”药堂的掌柜停下拨算盘,抬头热切看向穗穗。
穗穗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犹豫一下,咬着唇又迈了进去,小声道,“我想买当归,还有甘草。”
药铺掌柜殷勤的为她介绍,“你瞧,这当归可以吧,店里还有一批甘草,你若一起买了,我给你便宜点。”
穗穗看向老板打开的油纸包,里头的当归个头不小,发须少,气味浓郁,是不错的。
掌柜见她脸上神色,便有了□□分把握,“那就替你包了?”
他又从下面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把两个油纸包系在一起,跟穗穗道,“另一个包里是甘草。这样,当归十五钱,甘草七钱,共二十二钱,这价位,哪儿都没有吧。”
穗穗拦住殷勤的掌柜,轻声道,“我还没看甘草。”
掌柜的手一顿,满脸褶子堆在一起笑道,“哎呀小娘子,我们当归这样,甘草也差不了,我都打上结了拆了多麻烦,我们店你尽管放心,不好你来退就是。”
穗穗这便缩回了手,她提着药出门,掌柜的在她身后眉开眼笑地数钱。
王大娘瞧见她手里的药包,忙问,“生病了穗穗?”
穗穗摇摇头,“是郎君好像有点睡不好。”
她打开药包,当归还好,只是甘草...
“哟,这甘草怎么是这颜色的啊?你是不是去街头那家药堂买的?”王大娘一拍大腿,“忘了跟你说了,他家那掌柜的,心肝儿都是黑的。”
甘草发了霉变成暗褐色,霉味浓重,茎秆粗硬,说明变质了,药效全没了,是用都不敢用的。
王大娘可惜地叹了口气,咒骂那药堂掌柜两句,然后安慰穗穗,“这当归还好,甘草...你便全当花钱喂狗了,呸,那黑心掌柜。”
穗穗轻轻的颤了颤眼睫,她慢腾腾的把甘草重新包起来,垂着头,“我先出去会儿。”
王大娘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刻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