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仰起头,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多久,就被西边突然发生的剧变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之上,突然间乌云密布,无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滚滚黑云之中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威能,压的每个人的心头一阵猛跳。
所谓天人感应,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天威之下人人平等,无论你是天子还是贩夫走卒,此时此刻的心情都会一致。
“怎么……变天了?”
刘凌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我的天啊,这冬雷震震,真是见了鬼了!”
宣政殿里一群大臣们等候皇帝未至,忽然见到外面起了云,顿时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黑云确实不停的在往皇宫聚集,那风起云涌的速度,让人不安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宣政殿原本正大光明,可黑云压城,刚刚还明亮宏大的殿堂瞬间就黑暗了下来,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来人,掌灯!搀着几位老大人,小心别摔了!“
殿中少司命们连忙呼喝。
“暴雨要来了,关窗!关窗!”
“外面风大,小心吹飞了哪里的杆子!小鹏子,叫陛下暂时先别出屋子,先在哪里暂避风头,等风小些再出屋子!”
要是哪里的枝干木牌没安置好被吹了下来,砸了头,就坏了事了!
刹那间,一片繁杂,好在宫中之人早已经见过更大的风浪,连地动都经历过了,所以虽然忙,却忙而不乱,没一会儿,宣政殿中门窗紧闭,只静候狂风暴雨的过去。
“这风,妖异的很啊。”
薛棣手持着玉笏,随口叹道:“只希望别下的太大,否则这么多大人散了朝也回不了府衙了。”
“陛下怕是也头疼的很。”
雷尚书摇了摇头,“冬雷主杀伐,也不知哪里要起兵祸。”
“怎么会,雷尚书也信这个?”
“哎,由不得我不信啊……”
宣政殿中一片忙乱,宫中三清观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几乎是黑云一起,张守静就直奔出殿,惊得浑身直颤。
太玄真人如今已经年近八十,在宫中无论谁见了都要喊一声“老神仙”,饶是他跟张守静相伴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张守静这么吃惊的时候。
“守静,怎么了?宫中有妖祟作孽?”太玄真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了眼黑云,“好大一片黑云,啊,隐隐有雷光!”
“并非妖孽,相反,和西边那次一样!”
张守静脚踩法靴,身背法剑,提起轻身之术,匆忙地往祭天坛地方向而去。
“什么西边那次一样!喂!”
太玄真人没提防,被张守静从身边急掠而过,连跟衣服角都没摸到。
“是有人渡劫吗?哪个在渡劫?”
张守静哪里顾得上他,早就跑的脚不粘尘,去寻“仙缘”去了。
秦铭和姚霁刚刚升入通道时,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毕竟通道之中是无数的光粒,而人在刚刚进入通道里时,几乎是看不见彼此的,眼中只充斥着无尽的光线。
但从通道一直向上,快要到达云上的时候,人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光,便可以看到不少东西。
譬如说,几乎是直扑而来的雷云。
如果说之前的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话,那狄芙萝的死,已经让这两个未来人彻底了悟了什么叫“天威”,所以当他们看到这熟悉的雷云又压将过来时,秦铭和姚霁齐齐变色。
“不,不,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熟悉的雷云挑起了秦铭的回忆,那具焦黑的人体似乎还在他的怀里,就这么在他眼前湮灭成灰,连一丝尘烟都没有留下。
长期幽禁的经历已经让他整个人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秦铭看着天上飘过来的雷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几乎完全丧失了斗志。
“狄芙萝……是狄芙萝来了吗?”
“起来,秦铭!”
姚霁恨声将瘫软地秦铭一把拉起:“狄芙萝早就化成灰了,她那样的人,也成不了什么神仙,她要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被劈死!”
“那为什么……”
秦铭看着云层中跳跃着的雷蛇,紧紧攥住姚霁的衣袖:“它,它是不是把我当成狄芙萝那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哆嗦着说:“我,我摘下导向仪那么久,有段时间宫里人甚至能听到我的声音,我是不是被同化了?”
“秦铭,你和狄芙萝不一样,你和我是来自一个时代的人,我们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在这里才是被这里天道所不容的!”姚霁态度坚决地吼道:“这些雷云伤不到你!就像上一次狄芙萝都化成了灰,你却一点事都没有一样!”
“可万一要伤到了呢?”
秦铭咽了口唾沫,看着突然电射而起的雷蛇,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来了!”
滋啦啦让人牙软的可怕摩擦声突然响彻两人的耳边,两人环抱粗细的雷电像是刻意被人瞄准一般向着秦铭轰去,那千钧之势似乎是要将秦铭从通道里直接给撞出来一般。
轰!
姚霁只觉得眼前一闪,眼皮比思想更快地合上了,即使是如此,她的眼前也还满是光斑,简直像是被闪光弹闪过一般的痛楚,可除此之外,她能感受到自己被雷光包围,却没有任何接触到雷电的感觉,只是披上了一层光的外衣。
但她身边的秦铭就那么好了,雷电轰下之时,秦铭像是杀猪一般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雷光轰完之后立刻消散,等光芒散去,姚霁睁开眼睛,看见秦铭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我说没事吧,要是你和狄芙萝一样,刚刚那雷云已经把你劈成焦炭了,哪里会还好生生在这里!”
她疑惑地抬起头。
“奇怪,按照我们平时的速度,这时候已经穿过通道返回设备舱了,怎么突然停住了?”
“姚霁……”秦铭已经吓傻了,根本没办法动弹一根手指。“虽然感觉不太明显,但我刚刚真有被电到的感觉。”
“哈?”
姚霁倒吸一口凉气。
“你有感觉?”
“我觉得皮肤有些麻酥,就像是两个人之间起了静电。正是因为刚刚身体有了感觉,我才吓得大叫起来。”
秦铭脸色白得像是刷了一层面浆。
“我们得走,赶紧走,再这么下去,我怕我真会被轰成灰……”
秦铭如何僵硬不说,已经停住的两人,在祭天坛下开了天眼的张守静眼里,简直就如同悠闲等候天劫的神仙中人一般。
“不愧是已臻化境的道友,这般神仙风度,实在让人羡慕……”张守静自惭形秽,他才刚刚达到“辟谷”的境界而已,离“升仙”还不知道有多远。
他抬起头,努力眯起眼睛,远处那白色的身影似乎是个女仙,但不知为何云雾缭绕,完全看不清其形态,倒像是一团仙气。
但另一个红发高壮的男人却能看的清清楚楚,刚刚受了天劫的人便是他,能硬抗一击而岿然不动,果然是个好汉子。
“看样子,那女仙是已经得了道的女仙,专门来接这位道友的,真是好羡慕啊,有这般的仙缘,甚至还有神仙亲自下凡来接……”
张守静眼睛都羡慕红了,恨不得立刻搭讪那个红发男子,捎带着他一起“鸡犬升天”才好。
正在他叹息间,第二道雷光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又轰了下来,只见那红发男人又一次硬生生地受了,如果说第一道雷光犹如电蛇,那第二道雷光就像是电蟒,将他缠绕绞死,似乎要将他绞杀干净。
一旁的女仙因为离得近,那折射着的电光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甚至还好奇地试图抓住一两道闪电,看的张守静啧啧称奇。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也不可能再遇见这样的“仙缘”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有修道者选择在皇宫里渡劫,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一丝丝机缘,终于忍不住吐纳一口丹田之气,仰天大喝出声。
“敢问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在此渡劫……
渡劫……
劫……
动如天雷响的惊喝犹如实质一般向四面八方传播而去,一时间,似乎整个宫中都在回响着张守静的喝问。
宣政殿里的大臣们早就被这不同寻常的雷声和闪电惊得人心惶惶,可只见打雷闪电不见下雨,简直犹如妖孽出世,几个平日里就信鬼神的臣子在第二道雷声响起时早就跪下身子。
刹那间,喊阿弥陀佛的有之,喊无量天尊的有之,另有几人训斥“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句子,力图让他们恢复镇静。
皇帝不在,一干大臣等于失了主心骨,又在皇宫中遇见如此不可思议之事,比之天狗食日还不逞多让,古人迷信,惊慌失措也是自然。
但张守静的一句“敢问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犹如当头棒喝,连绵不绝地回音简直像是某种法术一般乍响在众人耳中,就像是突然给人送出了一道答案一般,快速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哦,原来是有人渡劫……等等,什么?渡劫?”
“渡,渡什么?我听错了吧?”
“好笑,真是好笑!张道长在发什么疯!”
哗然之声大作,几个信道的大臣却三两步走到窗前,不顾宫人们的阻拦,“咚”地一声推开了门窗。
咣!
第四道惊雷挟着无尽地电光向着祭天坛的上空轰去,几个眼力好的大臣仔细眺望,隐隐约约见似乎见到云头上真的有人影,可揉了揉眼睛再看,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心中直呼见鬼。
“祭天坛,是祭天坛……”
一位宗室的老臣颤巍巍地说道:“当年高祖一直说祭天坛有神仙下界,是通天之路,如今雷劫频降,想来祭天坛确有什么玄机。说不定高祖修建它时,便是得了神仙指点。”
“当年地动之时,陛下也是提早就做出了应对,事后假托有神仙示警,但我等从未相信,只当是有风吹草动让陛下留意,如今想来……”
陆凡趁机高深莫测地叹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看来有德之君,确实是受到神仙眷顾之人啊。”
众人之中,只有庄敬一言不发,两只眼睛里简直充满了让人骇然的火焰,若不是侍卫为了他们的安全死命拦住所有人不准出殿,这位平日里稳重少言的大人恐怕早就已经和张守静一样,冲到祭天坛去了。
“庄大人,我记得你似乎对神仙颇有研究,家中关于神仙的藏书颇多,令郎还曾给陛下送过神仙志异之类的图本……”戴国公隐约记得大孙子说过这事,“依你所见,是吉是凶?”
听到戴相提起“神仙志异的图本”,庄敬身子怪异的一僵,脑袋像是石化了一般缓缓转了过来。
“什,什么?”
“庄大人觉得是吉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