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那之后,一个礼拜过去,这阵子高槐都要练球,因为他们下个月要参加比赛,所以我都自己回家,我还是没跟沉映芫说话,刘研梁夹在我们中间格外尷尬。
现在的天气特别凉爽,中午会稍稍闷热,晚上又会变冷,我不讨厌这样的天气,应该说早就习惯天气的变化无常,不知道许青云那里是晴天,还是阴天。
学校的围墙外,掛了一条特长的布条,上头印着许青云的名字,红布白字,显得刺眼,就像在提醒我许青云的离开是多么瀟洒。
今天回家,我总觉得芒刺在背,有个人跟在我背后的感觉。
我加快脚步,甚至绕路只为了甩开背后的人影,但后头的脚步随着我的步伐加快,我回过头,什么也没有,徒有一片寂静。
逃到一间超商,我本想打电话给高槐,但一想到他最近为了比赛已经够烦心,我现在忽然打电话给他,只会增加他的烦恼,我打消这个念头,无助地对着手机萤幕发呆,联络人里许青云的电话占据画面的一小角。
按下通话,那头传来机器冰冷的话语,「您拨的电话已暂停使用……」关上手机,买罐饮料打算在超商坐到高槐练习完在打电话给他,心想那变态应该不会不知好歹的继续跟踪我。
天色渐暗,大概五、六点时,我接到高槐的电话。
「你回家了吗?」高槐呵着气,应该是刚练习完,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摇头,即使他看不见,「还没。」
「你在哪?」他的声音恢復平常那样,话语中带点不可忽视的强硬。
「我在你家附近的超商。」话一说完,高槐就掛掉电话,我将手机收进包包,等待高槐的出现,不一会儿,他站在超商外头,我拎起书包到外头跟高槐会合。
「怎么没直接回家?」他率先举步往我家的位置走去,我望见他后颈的汗珠,他的头发微湿,空气中有高槐的味道,不是汗水,而是沐浴乳的香气。
我垂头,盯着微脏的鞋头,我故意踩在高槐走过的地方,「因为有变态跟踪我。」我实话实说,高槐止步,他转过身,「以后我陪你回家,你不要自己回家。」他的命令从头顶降下,语毕,他继续往前走,我没回话。
踩在他走过的地方,踩在他那偌大的脚印上,高槐就像在我心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印记,很轻微,又不可忽略。
高槐总会让我想起许青云,想起那时候的我,误以为高槐是跟踪狂,所以要求许青云陪我回家,许青云起初不肯答应我的要求,最后还是妥协,我为此开心很久。
隔天放学,鐘声结束没多久,高槐就在教室外等我。
我不疾不徐的将东西收好,在出教室门口时,沉映芫抢先我一步,我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情绪。
「走吧。」
离去前,班上一群男生闹哄哄的踏出教室,他们成群结队不知道是打算到哪鬼混。
「唉呦!高槐你现在是在追周岱缨吗?不然怎么都跟她一起回家?」其中一位男生调侃高槐,我平常就不是很喜欢那个出声的人,现在更加讨厌他,别的男生因为这个问题纷纷吹起口哨,他们语笑喧哗。
高槐没有生气,语调低柔,「嗯,我喜欢她。」
我乜斜高槐,他面带笑意,那群男生一听欢声雷动,「周岱缨,人家高槐直接说他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回应他?」刚刚丢出问题的男生又问,有人插话,「在一起啦!」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那一群男生齐声高喊,其他人纷纷往我们这看,我有些受不了,高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也跟那群男生一样等待我的回应。
深吸一口气,我一字不漏的说,「我不喜欢高槐。」现场瞬间一片嘘声,我瞋目,那群男生瞬间安静下来,「我要回去了。」语落,我推开重重人潮,高槐追上来。
「欸,走慢一点。」我没有放慢脚步,反而故意加快速度,高槐没两下就追上来,他揪住我的手腕,我甩开,他又抓了上来。
「你很烦,放开我。」我再次扭开他的束缚,他没有再抓住我,「好啦,不要生气,要不要吃红豆饼?」
我没回话,即使我心里有个声音要我妥协,因为高槐说要请我吃红豆饼。
「不吃红豆饼吗?那我自己吃哦。」高槐又问,接着他消失在我身后,一扭头,望见高槐拿了两包红豆饼,他的嘴上还叼着一个热腾腾的红豆饼。
他将一包红豆饼递给我,里面有三个圆滚滚的饼躺在纸袋里,温热的气息包覆手掌,我默默接下红豆饼,高槐忍俊不禁,「趁热吃。」
我跟他并肩吃着红豆饼,两个人没说半句话,就这么安静的吃完袋子里的红豆饼。
高槐停下来,他回首,对着后方低喊,「谁在那里?」
他的目光带着警惕跟威胁,我躲在他身后,一个人影从一旁的路口浮现,是候纬季,我跟高槐面面相覷,不懂候纬季为何出现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在还没意识过来,我就这么问候纬季,总感觉他的出现跟许青云有关。
「薛邵絃要我来找你,她想见你。」此话一出,一阵落空打转在心头。
「薛邵絃?她现在不是在国外,我要怎么去找她?」一方面我这么质问候纬季,一方面是在盘算候纬季的回答会不会正好跟我心中的想法不约而同。
「她前几天刚回国,如果你明天有空,就去咖啡厅找她。」
「你的意思是,许青云也回国了?」高槐追问候纬季,只是候纬季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我跟高槐心知肚明,许青云一定也回来了,只是我们不懂他跟薛邵絃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高槐不以为然的问,「你会去找薛邵絃吗?」我頷首,「我会去。」忽然,我觉得我对高槐很残忍,比许青云对我还残忍。
「嗯。」高槐默然。
回到家,阿公拿了个信封给我,「有人寄给你的。」上头的地址是咖啡厅的地址,我上楼才拆开信封。
里头是婚礼那天大家拍的照片,我一张一张的瀏览,那天的回忆涌上,前面的相片都是我穿礼服的样子跟大家的自拍,往下翻,我略为讶异又惊喜的看着手中的相片,那是我跟许青云手牵手等待婚礼开始时的背影,那样的我们就像对情侣般亲密。
许青云吻我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往下翻,那是一张我正在擦泪,许青云注视我的画面,他的表情溢出他对我的心疼跟温柔,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有人捕捉那个瞬间,很自然又温馨,看着这些照片,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明明就被许青云拒绝,明明就知道跟他不可能,不过每当回想起我与他的过往却又让我无法忘怀,那天跟高槐一起在许愿树前的画面跟相片里的景像重叠在一起。
许青云的脸庞在脑海中互相交错,厌恶时的他,生气的他,展开笑容的他,反覆在脑中回想,他的每个表情都透露我无法触及的忧伤。
隔天,我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到学校,因为薛邵絃主动要求与我见面。
某节下课,沉映芫将我拉到厕所。
她貌似还没气消,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沉映芫主动找我说话,她目光炯炯,我略显不安,甚至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她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知道许青云回台湾了吗?」
思忖半秒,我答道,「知道。」
「你有见到他吗?」沉映芫的问题使我心头一紧,我也很想见到他,只是他不来找我。
「没有。」我接着说,「今天放学我要在咖啡厅跟薛邵絃见面。」
沉映芫听闻,瞪大眼睛,「为什么你要跟薛邵絃见面?」
我耸肩,我跟沉映芫有一样的疑问,「我也不知道,候纬季跟我说薛邵絃想见我。」
「候纬季?你说那个总跟在许青云旁边的跟屁虫?」沉映芫一听到候纬季的名字,脸色骤变。
「嗯,怎么了?」
「候纬季喜欢薛邵絃,难怪会帮忙薛邵絃传话。」
沉映芫的话让我顿时忆起那天候纬季来找我的情形,他会要我不要去找许青云,并非是为了许青云,是为了薛邵絃,我还真的因为候纬季的话打消去找许青云的念头,霎时痛恨自己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