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是轻快,令崔辛夷不禁有些迷茫。
重明没有什么理由否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想让她像她对张阑清和张露白那样深情。若是她知道了她重生是他做下的,他不会不承认的。
应当只有可能是天道做下的,到底是他不知道内情,还是他不愿意告诉她内情却是有待商榷,但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知道自己的来处对人的诱惑确实是很大,但比起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师门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再耽搁分毫了。
想到这里,崔辛夷冲着重明颔首,道了声“多谢神君”。
重明眸光微微一闪,道了声“无妨”。
她又道:“那下界之事,还要劳烦神君了。我都准备好了,可即刻动身。”
重明摇摇头,道:“辛夷的事,便是我的事,谈不上劳烦。”
说罢,二人转身便要离开。
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凤箫却赶忙叫了崔辛夷。
“崔姑娘等等。”
崔辛夷转头,疑惑看向他。
凤箫张了张嘴,才慢吞吞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他问道:“崔姑娘下界了,还会再回来找我们神君吗?”
见崔辛夷皱眉,他慌忙补救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为难崔姑娘。只是下界去上界尚且有死地这条路,但神君见崔姑娘,却只有神魂转世了。可转世的神魂却是不认识姑娘的,通天井依照神君的修为又不可能……”
他话说到这里,却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还是重明。
“凤箫,你莫不是平日里太清闲了。既然如此,往后,你便随着小黑一起管理南境罢。”
青年虽面上带着笑,但声音中却透着几分冷冽,让熟悉他的凤箫一下子便听出来,神君是动怒了。
凤箫一时间难以置信,目光落到崔辛夷的脸上,才反应过来,情绪低落应答了一声。
崔辛夷见着这一幕,却劝道:“纵使凤箫不劝,我也不会再来上界了,你不必罚他。”
重明道:“我罚他,是管教自己的下属,与你并不干系。”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崔辛夷也不难看出来,他确实是生气了。这怒气,只是不知这怒气是因为凤箫的多嘴,还是她那一句“我也不会再来上界了”。
她垂下了眸子,不再多言。
余下,便是重明带着崔辛夷一起走到了通天井。南境里多是些奇异仙草仙花,无数天材地宝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崔辛夷暗想,南境的灵气想必也多半是出自这些仙花仙草。
通天井是在北境,北境一路上都是琼楼玉宇,无数琉璃玉瓦的宫殿建立在云层之上,金碧辉煌,令人震撼。
相比南境的人烟稀少,异兽更多,北境倒是有不少的人。只是一路上无人敢跟重明打招呼,见了他,也只是远远打量一眼,并不敢靠近。
崔辛夷想,这人飞升上界的这些年,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积威那么重,让那么多其他仙君都惧怕他成了这个样子。
通天井的位置在北境其实并不起眼,它不仅位置偏僻,甚至连个人守候都没有,像是众人都已经知道了,除了重明神君和帝君,上界没有一个人能想法子从通天井去往下界。就算是将它明晃晃放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偷渡。
到了通天井在的地方,只是见到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就像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井口。特别的是边上有一道石碑,上面写着“通天井”三字。
站到了井边上,重明往井里看了一眼,对崔辛夷道:“你先准备好,我这就带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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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魔宫殿苏醒的第二日,侯镜箔便允许方南书随意走动了,只是找来了魔修四处看着她,不允许她走出魔宫。
这日,方南书走到了那天侯镜箔带她来到的大殿附近,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了魔臣们陆陆续续从宫殿中走出来。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终于见到了那天那个当着侯镜箔的面要主和的、白发苍苍的魔修。
方南书向那魔修走去,那群魔臣见了方南书均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主战的那派,一向视正道修士为仇敌。一听说他们的魔君竟然对一个正道女修宠爱有加,今日在殿上,君上甚至有将这个女修立为魔后的意思。
一时间,众魔修都纷纷对这个狐媚惑主的正道女修厌恶不已,怎么可能还对方南书有好脸色。
倒是主和的那一派,虽对正道女修没什么好感,但今日在殿上,却是极力支持立方南书为后。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了方南书这个魔后,多少有点他们魔族与正道联姻的意味,说不定这个来自正道的夫人对于两派讲和还有帮助呢。
因此在方南书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主和的魔族都停了下来,等着方南书过来。
方南书也不在意其他的魔族对自己的态度,她走到主和的那群魔族面前,行了一礼,道:“各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主和的魔臣们赶忙躬身向方南书回礼,口中称道:“夫人快快请起,这一礼,我们几位可当不起。”
真是笑话,魔君的亲派的侍从还在一旁守着,若是他们哪里敢受方南书这一礼。
为首的魔臣,也就是那天在大殿上当众向魔子提出与正道议和的,听见方南书这话,心中却微微一动,道:“夫人有什么话,可以同老夫说。”
方南书摒弃了左右,带着这位魔臣来到了僻静之处,直接问道:“您可是也想要让修真界与魔族议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最近真的有点事,明天要再请假一天,等搞完了这阵,就好好更完它,么么~
第156章 五洲魔气
自从那日魔族阵法结开, 五洲的许多道君都留了下来,抵挡魔族破阵。可惜后来那位引得魔族阵法破开的魔子突然出现,将众道君统统打伤, 甚至有一二道君因此陨落。
九渊的修为高的道君统统都受到了重创, 常毓道君以身挡阵,灵脉遭到了魔气严重的腐蚀。回到了九渊后, 却发现九渊已经被魔族团团围住了,围住九渊的也都是魔族众修为高的那一批。
奇怪的是,这些魔修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并没有将遁逃回九渊的道君们赶尽杀绝, 反而将他们放了回去。他们守在了九渊外面, 没有对九渊发起进攻,只是不让九渊的弟子出入。
灵信依旧能从九渊里外进出,傅其凇也接到了不少外面的消息。
自从知道师父殉道的消息后, 他心中也十分悲痛。但这个时候,众师长都受了重伤, 经脉正遭受魔气的侵蚀, 无法使用灵力。九渊也陷入了这样的险境, 正是需要他扛起重担的时候。
这个时候, 任何人都能因为这样的打击而一蹶不振, 放声痛哭, 他却不可以。他只有将这些痛苦都埋在心底, 努力为九渊寻求出路。
傅其凇自然知道关于魔子的传闻的, 以往只是以为那是戏谈,现在却觉得, 兴许都是真的。
他是知道魔族这位突然出现的魔君手段暴戾的, 若是让魔族盯住的宗门, 多半会被直接歼灭。这魔君竟然对他们那么好心?只是困住了他们,不让他们出去救别的洲?还是他对九渊有什么企图?
傅其凇想到了初见那魔君的时候,那魔子像是对九渊内部很是了解,令他一度怀疑这人是他的故人。
可现在不在九渊里,又同九渊失联的弟子极多,崔寒樱在九渊中也一向有美名,觊觎她的男弟子向来不少。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并不能将这人的身份猜出来。
魔子的身份现在倒不要紧,现在令他焦头烂额的,是魔族人守在九渊外面,不会放异宝阁的医修来为他们疗伤。道君们也只好忍着魔气灼烧经脉的疼痛,闭关与魔气对抗。
傅其凇知道,自己不过是化神前期的修为,凭着他一个人,若是魔族进犯,也只能看着众弟子惨死。
他必须想办法,为道君们疗伤。本来为了避免宗门里弟子恐慌,并没有将道君们经脉受损的消息传出去。可现在,却不能再拖了,他没有办法,兴许一些家世不凡的九渊弟子们有办法。
寻医修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来找傅其凇了。
来找傅其凇的是西洲的赵潜渊。
家破人亡令这个往日矜贵恣意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他面上没了不正形,多了几分凝重。
一见到傅其凇,他便端端正正向傅其凇行了个礼,开口便问:“敢问傅师兄,崔辛夷去哪了?为何在宗门中不见她的踪迹,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傅其凇一听他这样问,倒是心中惊奇了一下。赵潜渊跟崔辛夷关系不好,宗门中早就传开了。当初在守擂上那一战,可是让赵潜渊颜面尽失,后来还因为污蔑崔辛夷是私生女受了罚。
谁都没想到,不知道崔辛夷的行踪里的弟子里,最先问起她的,竟然是平素这位与她最不对付的。
傅其凇谨慎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潜渊面上很是慎重,他道:“想必傅师兄不知道吧,崔辛夷便是当初扬名五洲的摸鱼大师,异宝阁的那批医修便是她亲手调.教出的。她刚当上世子的时候,便利用了自己的灵药,跟各洲手上有权力的修士交好。”
傅其凇心里却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他平日只见崔辛夷修炼很是刻苦,入剑道之前也曾是一名医修。
他还当师妹入剑道是放弃了医道,却不想她于医道上的天赋竟然更高。
他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又何妨。赵师弟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旁人欺辱我的师妹师弟,你今日前来若是挑拨离间,那就请回吧。”
赵潜渊沉默了一下,道:“我过往对崔辛夷是有些偏见,可师兄,现在的局势都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顿了顿,再抬眸的时候,一双眼睛已变得通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我自小在西洲长大,魔族进攻西洲,我的亲友全部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我次兄在城破的时候带着母亲逃走,也……也死在了魔族的追杀中。”
“他们给我的最后一封灵信,是让我待在九渊,不要出去为他们报仇。可师兄,家人亲友全部死在魔族的手上,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甘心龟缩在宗门里,求得一隅安康?”
傅其凇听了他这一番控诉,沉默了起来。
赵潜渊只能得到从家人那里传来的消息,知道亲友皆殉道,于他而言已经是足够悲痛的事情了。
自从傅其凇接管了九渊的各种事务,也接了九渊的情报网。从各地源源不断传来的灵信告诉他,魔族从那日起,便开始不断攻城了,他们连攻下了东洲、西洲和南洲。
魔族所过之地,魔气浓郁,引得当地许多散修都入魔,一些为了谋命的修士,不得已只好加入了魔族的队伍。况且这些魔族还会对有权有势的修士进行虐杀,一封灵信中是这样形容的:“血成河,骨成山,悲泣之声,魔族过境十日不绝。”
用来传消息的灵信是不可能夸张的,傅其凇看了后心情更是沉重,像是心上压了块重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待在九渊,虽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却终日惶惶,很是煎熬。夜里不小心睡着了,梦里也是映山道君曾对他说过的话。
“修士的修为都是天给的,给得越多,就说明你注定要承担的责任更多。若是到了该除魔卫道的时候,你反而逃避退缩,那给你的修为,天道不仅会以另一种方式收回来,还会因为你的懦弱惩罚你。如此可见,修为高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原来他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耗费时间,恨不得能亲自出手,支援各洲,是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该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傅其凇目光湛湛看着赵潜渊,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潜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我恳求傅师兄找回崔辛夷,她是九渊的人,那些魔修不会拦住她进宗门。她回来了,宗门中的道君们便有救了。”
“请师兄信我,大局当前,九渊不会有弟子再去计较往日的私仇的。我赵潜渊,若有一丝一毫想要利用崔辛夷、伤害崔辛夷的嫌疑,便让潜渊惨死魔族之手,死后也不得与家人团聚。”
他咬着牙,狠狠抛出这番话,竟直直朝着傅其凇跪了下去。
赵潜渊自诩生来尊贵,哪里会向旁人屈膝,且这一次,也并非是自己走投无路了,不得已而为之。他这一跪,竟是为了他往日的仇敌,为的是五洲的安宁。
傅其凇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道:“我们是平辈,九渊可没有向平辈的大师兄行礼的道理。快起来,我信你。”
对上赵潜渊的目光,他道:“我比你更想找回小师妹,只是,她自从在魔族破境前去了一次墨渊,此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赵潜渊脸上现出了些灰败之色,他喃喃道:“那就没有办法救道君们了吗?没办法……除掉魔族了吗?”
这时候,孟雪川突然进门了,他看到了赵潜渊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匆匆向傅其凇道:“大师兄,魔族已经攻打到北洲孟章城了!崔辛夷至今没有消息,崔城主又已经负伤,若是北洲再沦陷……”
他的话说了一半,但众人都能想明白这件事的后果。魔族已经在攻打中洲了,若是北洲和中洲都沦陷,那整个五洲都会沦为魔族的天下。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孟雪川道:“师兄,打开护宗大阵,放我们出去吧。我们都是五洲的修士,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五洲沦陷,正道修士变成魔族的俘虏和奴隶?”
傅其凇也在犹豫。
师父临走前交代过他,让他守卫师门众人的安全,护宗大阵是他誓死都要守好的,他不能拿师弟师妹们的性命开玩笑。
可修道之人,却也不能是贪生怕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