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界,可是只有飞升的大能才能来到上界的。从崔寒樱身上可以看出来,上界的人多少都有些傲气的。
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也好似是听到了那位叫凤箫的少年的声音。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像是被人喂下了什么灵药,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能否定的是,定然是这二人救了她。
神君?南境神君身边的侍卫?这里难不成是上界?
她问道:“多谢二位救下我,敢问这里是哪里?”
凤箫也诧异道:“这里自然是上界啊,我倒还没问你,是怎么来到我们上界的?通天井不是已经被帝君关上了吗?”
上界?
走过魔域十万里死地到达的地方,竟然是上界南境。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像是浸泡在了灵液中,她没有主动修炼,也不断有灵力涌入她的经脉。本来她才突破到了化神期,根基尚还没有稳固,昏迷的这两天,身体自动吸收了许多灵力,化神的根基也已经稳固了。
崔辛夷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先前只是听说走过十万里死地会觅得一线生机,但没想到,那个对于魔族来说都有些陌生的死地,给出的生机竟然是一个飞升上界的机会。
若是寻常人,知道自己来到了上界这等地方,想的一定是留在这里,成为上界的人。
可是崔辛夷却一点儿都不想继续留下,她下了床榻,郑重向褚晓墨和凤箫二人行了个礼,道:“多谢两位道君救命之恩,只是我在下界实在是有急事,也不便多留,敢问二位道君,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回到下界。”
凤箫跟褚晓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还没听说过有人来到了下界,就不想再继续待在上界了。再说了,这姑娘都跟他们神君纠缠两世了。神君就睡个觉的功夫,睡觉前还是他们那个诸事散漫,性格乖戾的重明神君,醒来后就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恋爱脑大怨种。
不光在南境种满了辛夷花,还为陪在那姑娘身边,神魂转世。
神君的神魂刚刚归位不久,还没有醒过来,若是等恋爱脑神君醒来后发现他们没留住他,指不定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者,凤箫早就惦记好了,上界的风花雪月太少了,让他的创作一时间都没有素材了,他还想着根据这姑娘跟神君的故事再写一本话本子呢。
凤箫笑道:“崔姑娘为何不想留下来?留在这里,姑娘能享受更多的修炼资源,能助姑娘更快地突破。”
崔辛夷摇了摇头:“多谢道君盛情,只是我确实是有急事要处理。”
她一副执意要走的模样。褚晓墨细细观察了崔辛夷的表情,发现这姑娘神色有些黯然,表情带着几分麻木,像是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尚且还没有走出去。
褚晓墨开口道:“姑娘想要走,恐怕也要再留一段日子,能从上界离开的途径,只有一个通天井,但要等一段时日,兴许要两三个月,等我们神君醒来,才有特别的法子送姑娘下界。”
通天井现在虽已经被封了,不允许上界通过通天井来到下界,扰乱秩序,但上界的人帝君和他们神君,却还是有些法子偷渡一两个人的。
崔辛夷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等不及了。我来时是通过下界十万里死地来到上界的,两位道君是在哪里捡到我的,可否为我引路,送我回到死地的入口。”
她留两日,借这里的药材炼一些避开魔气的灵药,再闯一次死地。
凤箫和褚晓墨皆沉默了,这姑娘竟然还要再走一趟魔域十万里死地,通过那条路走回下界。
说实话,他们也诧异上界和下界竟然还有一条别的路。
正待褚晓墨准备再说些什么劝服崔辛夷的时候,一道如玉石相击的声音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幔传过来了。
“伤还未养好,现在便要走吗?”
第153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应声回头, 透过殿中层层飞舞的白纱便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人身形颀长,头发以冠束起,衣袂飘逸, 腰身被腰带束起窄窄的一截。
虽还未看清他的模样, 但来人浑身如金似玉的气质便已经迎面向他们扑来了。
崔辛夷因这熟悉的声线猛地怔了一下,随着这个身影逐渐走近, 她心底腾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她好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一旁的凤箫已经高兴地迎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兴奋道:“神君,都过了二十几年, 您可算又醒过来了!”
褚晓墨简直要没眼看凤箫了, 怎么都活了上万年了,还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他又看向崔辛夷,随即便是一愣。
那姑娘一直默默无声, 神色冷寂,这会儿, 竟然也有两道清泪, 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淌了下来, 慢慢汇聚到她的下巴。
“滴答——”
修士耳聪目明, 褚晓墨能听到那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凤箫激动地凑到神君身边, 神君本不搭理他, 这会儿却突然加速, 往殿里而去, 消失在他眼前。留凤箫在原地,尚且还摸不着头脑。
透过泪目, 崔辛夷终于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青年长眉凤眸, 一张熟悉的昳丽面容, 见崔辛夷是那副模样,他轻笑了一声,道:“哭什么。”
凤箫还想再叫神君,却被褚晓墨拉着离开了。
整个殿中又剩下了他们二人,殿中空旷清寂,只有边上的白纱在随风轻动。
那人又道:“我认识的崔辛夷,不管在五洲当散修,行医问道,过着清贫困苦的生活,还是当一洲世子,做剑修复仇,也从未轻易落过泪的啊。”
“别哭了。”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说着,便抬起纤瘦修长的一只手,欲要帮崔辛夷抹去脸上的清泪。
崔辛夷却猛然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问道:“你到底是谁?”
神君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一时无言。
崔辛夷见他那副模样,又问道:“怎么,相识两世,我连知道你是谁的权力都没有吗?还是高高在上的上界神君觉得,下界戏弄欺骗我的感情很好玩?”
她这话不可谓不犀利,简直是直直往人的心窝子上戳。
重明知道她向来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却没想到,与自己相识两世,牵绊最深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仍旧不吝以最坏的打算来揣度他的居心。
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恼怒,却是心疼,心疼她经历那么多,改变了那么多。
重明放下了僵持在半空中的手,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辛夷若是肯给我耐心,我可以细细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你听。”
崔辛夷道:“那就先从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变成张露白和张阑清说起。”
重明伸出手,做了一个请崔辛夷出去的姿势,道:“若是先从我是谁说起,那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边走边说罢。”
崔辛夷于是便跟着他离开了宫殿。
宫殿外面是一片盛放的辛夷花树,高大茂盛,树干粗壮,枝干蜿蜒,像是在这灵气四溢的地方撑起了一把把巨大的伞。
两人走在这片辛夷花下,重明便娓娓讲起了他的来历。
“我其实也是出身下界,不过是一万年前的下界,原也不过是一介草根,幸得天道垂怜,当初在下界证道岭飞升了上界,也是你手里剑灵的原主人。”
听到这里,崔辛夷握紧了手里的惊蛰,剑灵在惊蛰在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崔辛夷识海中叽叽喳喳个不停,表达它的震惊了。
重明又接着道:“我到上界之前,上界原先也是不分南境和北境的,只是我厌恶帝君的做派,才划了一条线,分出了南境和北境,收了几只异兽,才能关起门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他这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但也不能让人从他这番话中猜出来。他一个刚飞升上界的修士,是如何跟上界权力最大的帝君抗衡,甚至强横地划走了帝君一半的地盘,自立为神君,独立于上界北境之外。
一般人听到这里,多半要对他有多惊叹和震惊,但崔辛夷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反而凉飕飕道:“那看来你跟上界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霸道强硬的手段,确实是没什么区别。
重明却笑了一声,道:“我就是不想跟这些人相处,才划出了一个地盘。何况,我的神君之位,也是天道给的。辛夷怎么不想,兴许是天道也看不惯上界帝君的做派了,才又立了我这一个神君,来分他的权利。”
崔辛夷道:“那就是说,我们整个下界,其实也不过是你们上界争斗权力的博弈之物?”
重明问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崔辛夷冷淡瞥了他一眼,道:“下界天道碑五千年没有反应,上届仙盟司的盟主不但没有飞升,还反而殉道。天道碑没有选出新的仙盟司盟主的五千年,你们知道下界散修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重明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崔辛夷是将天道碑没有反应的锅扣在了他跟北境帝君身上。
他叹了口气,道:“我向来不喜争权夺利,平素关起门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天道与帝君已经争斗了起来。”
“只有睡久了,神魂才会脱离下界。正是因为两次神魂下界,投胎转世,才让我认识了你。”
崔辛夷也只是默默看着他的面容,丝毫没有两人方才刚见时的激动。她的脸上带着见陌生人的警惕与敌意。
在崔辛夷不在的日子,重明在上界想过许多她突然出现在这漫天的辛夷花间的场景,但见她这样陌生冷漠的眼神,却让他的心一阵阵的钝痛。
他屏住了呼吸,道:“其实转世下界,只是我在转世的时候不记得作为神君的记忆。但你能看得到的,我两世对你,都是真心实意,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他目光里流淌着真诚,与之对视,简直能灼得人的心都烧起来。
“崔辛夷,我现在记着每一世的记忆,我既是张露白,也是张阑清。”
可是崔辛夷丝毫不为所动,作为张阑清或者张露白,都是单单纯纯的那个人。可上界的重明神君,于崔辛夷而言,只是一个见识过他们深情往事的外人。
她不敢信任,有了上界神君记忆的张阑清或者张露白,对她还是否单纯。
她是天生地对上界的人警惕。
但她毕竟还在上界,撕破脸终究是不好看,便道:“多谢神君厚爱,可辛夷还有事,不便在下界久留,可否劳烦神君送辛夷下界。”
重明抿了抿唇,惨然一笑,道:“倘若你不能接受我,那我便再等等。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他后面的声音很轻,崔辛夷也没有在意,仍旧是急着回到下界,便又问了一遍。
重明这时候才道:“从上界回到下界,是不能通过死地的,必须得过通天井。可我现在不能动手,必须得等到三日之后。三日之后,再送你回去。”
崔辛夷点了点头,终还是答应了再留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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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镜箔带着方南书在魔宫里走了一圈,也顺便给她讲完了五洲现在的局势。
魔族已经开始侵略五洲,在侯镜箔的带领下,已经攻下了东洲、西洲和南洲三洲,魔族大军势如破竹,更无人能抵挡侯镜箔的出手。
映山道君在魔族出世当日已经殉道,崔辛夷和张阑清自从入墨渊便再也没能出来。魔族也未曾攻打到九渊剑宗所在的仙岛。
侯镜箔带着方南书走到了魔宫最大的宫殿里,也是魔族的议事论政之处。两人到的时候,魔族众有名声地位的魔臣已经分立在两旁,整个大殿肃穆无比。
在众魔诧异的目光下,侯镜箔拉着方南书的手,踏过百阶台阶,走到了最高的主位之上。
虽神色诧异,但众魔却没有一个开口质疑侯镜箔这种做法的。
侯镜箔先把方南书安置在自己的身旁,自己才坐下。众魔在他落座后,便齐齐对着高座跪下,四周立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行礼声,他们齐齐高呼着。
“主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震耳欲聋的行礼声中,侯镜箔握住了方南书的手,凑近她耳边,笑着道:“阿姐,你瞧,我才是天生的王者,整个五洲都将臣服在我的脚下。”
方南书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冷冷盯着他,道:“阿箔,你到底要干什么?”
侯镜箔道:“阿姐还看不出来吗?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让所有过去欺辱过我,玩弄我命运的人,统统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