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却是明晃晃的控诉:“江致知,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说呢?”那人轻撩眼皮,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我不这么把你弄上来。你会坐我的车吗?”
“……”
晏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密闭的车厢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还没说话,就听到顾楚帆轻声开口道:“晏记者好,想不到你和我们江哥,关系还……”
他顿了顿,看到江致知眉头紧皱,忙换成:“还挺好的。晏记者,你不要太在意江哥方才的举动,他只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回家不安全,想送你回家。”
江致知身上的冷意散了几分,他手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晏宁看得到他侧脸明晰的轮廓和修长的手指,在她从后视镜里窥视他的时候,她看得出来,江致知的黑眸也同样在回望着她。
碍于有旁人在这里,晏宁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更何况,车上都上来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说中途停车就中途停车。
她将方才翻涌的情绪平复下去,安静的坐在车后面,将视线移开车的后视镜,避免与他视线再度交错在一起。
顾楚帆太过热情,话说得很多,晏宁不好意思去拂了他的面子,接着他方才的话头,平静的开口:“是吗?他倒是一直这么热心。”
“哪能呢?”江致知唇角微勾,他的笑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带着几分勾人:“我这么多年也没对别的女的热情过,你这可是污蔑我了,妹妹。”
这话说得轻微的能听出来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更为直白的是他在逗她。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地点身份,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她似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他们恋爱那一年。
他抱着她在落地鱼缸前压着她做了一晚上,快到天明时,又在落地窗前做了没完没了,直到天光乍泄,他才放过她。
那个时候,江致知反反复复的要她叫他的名字,在两个人交欢的时候,头发湿淋淋的咬着她的耳朵,一遍一遍的说,妹妹,叫老公。
可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所以这句妹妹的打趣,其实是很没有必要的,但是他这样一提,却难免让她想起一些被她封锁的回忆。
六年没见,原本以为有些记忆已经不会再被想起,现在想来,仍然是惊涛骇浪,原来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我对你这些年什么样没兴趣。”晏宁低垂眉睫轻声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无所谓。”江致知吊儿郎当的笑着,他低声地笑听起来很好听,被耳膜捕捉到是一种享受:“我在乎你怎么样就成了。”
看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模样,顾楚帆想想都知道,当初的分开有多难看,现在的形式经过他粗浅的分析,已经有了初步预知,就是,明显他们老大对这姑娘念念不忘,可人家姑娘并不想理会他,和他重温旧梦。
顾楚帆直觉觉得他需要助攻一下他们老大,他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晏记者,其实吧,我们老大这些年来挺洁身自好的,我告诉你,军区大院那帮姑娘们不少看着老大都动心的想往上扑。他没一个同意的,你想想,他这是为你守着男性最宝贵的贞操呢,他这些年,就差点把男德手册往脸上拍了。”
晏宁其实觉得这事有点夸张,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江致知手里拿着男德手册的样子。
他也不像是会拿着这种东西的人,空气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哎?晏记者您怎么不说话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掏心挖肺的,你得信我,我在我们队里可是有保障的,江哥的事我最清楚了,你知不知道他?”
晏宁平静地打断了顾楚帆的话,她嗓子突然有点痒,心里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声音变得平和而又温吞:“他不是会拿男德手册的人,别开玩笑了。”
路边的灯火从车窗外映照进来,晏宁的头低得很低,灯光让她整个人的身体,在这样的光中,折射出不规律的投影。
车厢内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车在转弯处停下来,是一个长达120s的红灯。
就在这漫长的沉寂里,晏宁看到坐在前排的人懒散的释放了方向盘,声音还带着点勾人的慵懒。
他转过身,黑眸平静的凝视她,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又怎么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对了,去军区的话还得等几章,这几章是过渡,没那么快。
先提前说一下,另外就是本月会正文完结。
第50章 撒娇
江致知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 让顾楚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是搁以前,他江哥估计会直接踹他一脚,让他滚下车, 但是今天, 他说这么不男子气概的话居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还附和了他。
顾楚帆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一句, 爱情使人疯魔。
男德手册这玩意儿就是他信口一句胡说八道,结果江致知还顺坡下驴了。
短暂的停顿, 晏宁抬起头, 深吸一口气, 她低声道:“江致知,我们回不到过去, 所以,也别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比如……”
面前的男人轻笑出声,他微微侧了身子,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抓住晏宁的手腕, 低声道:“比如什么?我这么些年, 一直很想你吗?”
他眉眼轻抬,看得出来带着些轻微的倦意,整个人仍然是冷冽的, 身上的雪松气息让晏宁似乎回到了当时交缠的那个夜晚。
“晏宁,你真的这么恨我, 为什么还带着我送你的这个手链?”
手腕处的手链被不经意的展露出来, 看得出来, 这条手链已经带了有些年头, 但是被保养得依旧很好,手链的主人应该很精心爱护它。
晏宁有轻微的错愕,又将手重新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道:“你别想太多,只是这条手链的款式我挺喜欢的,与你无关。”
她声音带着冷漠与疏离,是明显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警戒的状态,现在晏宁已经切换到了防御模式,江致知倒也不着急攻破她心里的防线,他明白晏宁虽然对他还有点留恋,但那点留恋不足以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江致知漫不经心的重新回过身,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算了。”
她不想说的事情,就不强求她去说。
江致知心里明白,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逼她,只会把晏宁越来越往反方向推。
漫长的红灯终于过去。
“你住哪?”江致知声音懒散,像是隔着云雾里传来,他身上的那股子锐气不减当年,仿若还是当初那个让她一眼心动的少年。
晏宁报了地址,然后听江致知接着道:“晏宁,你这次回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江致知没再叫她宁宁,印象里,就算是两个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只是偶尔叫她宁宁,更别提如今这样的情形。
晏宁顿了顿,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听说西藏和新疆那边的军区要和其他边境的国家举行联合军演,所以这次,我不会出国了,就跟这次联合军演就行。”
江致知没发话,倒是顾楚帆先开了口:“这样吗?晏记者,你知不知道,我和江哥就在那边呢。”
江致知没应声,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晏宁突然觉得有些难耐的头疼。
所以现在,跟台里说拒绝这次的出差任务,还来不来得及?
她一点也不想再和江致知扯上关系。
同学聚会意外碰上他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今天又再次碰到他,而且即将接手的工作也会不可避免的与他有接触?
“你们在那边,呆了多久?”晏宁顿了顿,不好意思反驳顾楚帆的热情,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其实也没多久,就几年吧。”顾楚帆接着道:“我和江哥正好休假,就回来了,过两天还要重新回去。他其实当年毕业分配能去东部战区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跑这边了,西部战区这地方是真没什么人乐意来,我本来还想着他不能吃苦,结果嘛……”
西藏和新疆还有云南这些地方驻扎边境的士兵,要说苦,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苦。
可能要克服高原反应,还要忍受各种各样恶劣的天气环境以及要面对随时随地可能爆发冲突的边境。
发生矛盾和冲突会有流血和牺牲基本已经成了必然,来这边的风险比内陆的军区风险要高的多的多,所以起初,顾楚帆也没想明白江致知那么好的家世干嘛来这种地方当兵。
他家里环境那么好,本来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但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从军的这条道路,顾楚帆那个时候还以为他只是混日子,混到一定年限就走。
结果没想到,江致知比任何人都能吃苦,每一次执行任务也都表现得非常突出。
晏宁虽然这些年并不了解江致知的动向,却也清楚西部战区靠近边境驻扎的苦,她也没想到过,他们之间最后不是真的再也不见,天各一方。
她微微抿唇,接着听顾楚帆这样道:“哦,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江哥之前,特别特别喜欢看有关于军事这方面的新闻和报道,这方面的视频他总在那看。”
晏宁的身体有轻微的僵硬,这么些年,为了躲避江致知,她申请驻外,没有回来,走遍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战火纷飞的地方,她原以为他会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友,亦或是重新和家里安排好的结婚对象在一起,她也以为,江致知应该早就忘记了这段和她之前的感情。
可是好像,和她预想的有区别,而且他看的那些新闻报道……
“顾楚帆。”见到晏宁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江致知冷声开了口:“你今天话有点太多了。”
他不想让她感觉不舒服或者为难,江致知感觉得出来,晏宁对他仍旧是抗拒的,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和陈悠悠还有程洲愉去打探晏宁的消息,也通过互联网和电视上她的采访,看到她穿梭在这个世界上许多有战争的国家和地区。
江致知欣慰的看到,他的姑娘,没有他在她身边,好像过的也很好,在大学时,会因为虫子吓得脸色苍白的少女,已经能够在面对时刻会出现在身边的子弹与坦克,做到镇定自若。
她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像是荆棘中开出的玫瑰,坚韧而又热烈。
“不是吧?江哥,你能看怎么还不能让我说呢?而且人家晏记者马上要去咱们那了哎!你不还得照顾着点人家姑娘?”顾楚帆又开始接着说:“对了,晏记者,你刚才,没有觉得我话多吧?”
晏宁轻声笑了笑,接着顿了顿,缓解了此时此刻的尴尬:“不碍事,多一个人活跃气氛也挺好的。”
隔着车座,晏宁在偷窥江致知的侧脸,他安静的时候也是过分好看,他们那次交缠时她和他靠得过分的近,能将他的侧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晰无比。
后面的几年,两个人之间,变成了千山万水的长,咫尺天涯的远。
她与他讨论《霍乱时期的爱情》,提及男女主命运可叹可悲,以及人到晚年又重新纠缠在一起时,又不可避免的相爱。
她在被他按住不停地做,她问他:“我们会那样吗?”
江致知否认了这个结局,然而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走上了重复的道路。
原来有的人,你会见到他,爱上他,再反反复复,不停重复着自己爱上他的命运。
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读《霍乱时期的爱情》,信誓旦旦的笃定自己不会成为故事里的主角,不会有漫长的分离,纠缠不清再到平静的度过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后来才发现,太年轻时说的话好像都不能作数。
她有一点不清楚江致知到底在想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晏宁自以为已经成长得很好,可是在面对江致知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揣测他的想法。
他侧脸是冷峻的,道路两侧的灯光时隐时没,将他的侧脸也映照出不规律的光晕,
这人刚才还直白的挑逗她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她,现在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过了一会儿,顾楚帆开口道:“晏记者,那你什么时候去我们那儿啊?我跟你说,最近边境可不太平,容易爆发冲突,害,等你去了我再跟你讲,到时候让我们队长多照顾着你点儿。”
她其实想说不用,但是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得变成了:“到时候台里有人跟我一起去,现在还不方便,到时候再说吧。至于时间,应该是一周后。”
空气沉寂下来,抬起头晏宁才发现,已经到了她住的地方,江致知将车停在她小区的楼下,把车停稳,半晌没有动作,她愣在那里,望见那人面庞沉静,将车窗摇下,晚风微凉,雨滴顺着车窗飘进来,滴答滴答,但他却浑然不觉,整个人的神态都是慵懒而散漫的,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但却和以前有所区别了。
过了一会儿,江致知才把车门落的锁打开,晏宁慌不择路的想逃,刚下了车,却发现江致知也跟她一起迈步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雨丝都看得清楚。
江致知将伞为她撑开,整个人的身体挡在晏宁的前面,低声道:“晏宁,你刚才忘了拿伞。”
“……”晏宁抿着唇,低声道:“谢谢,但是我们,不应该再有来往了。其实上一次还有今天都是个错误,你可以忘记它的。”
江致知轻声嗤笑出来,他声音很低,被风吹过,显得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你挺有意思的,当初是你主动来招的我,现在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晏宁,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他微微眯眼,将伞更多的朝着晏宁的方向倾斜了一些,接着低声道:“同学聚会的事,是程洲愉先通知的我,告诉我你会来,否则我不会去。”
江致知很少有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时候,但是他知道,晏宁性格敏感,在他的事情上尤其喜欢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