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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芬奇不与谁跳舞,也很少和异性有近距离的接触。
  哪怕是贵族小姐们与他搭话,他也表现的礼貌而克制,与那些猴急着搭讪的男人们全然两幅做派。
  也正因如此,他一直被赞誉为有礼的绅士,无论何时都有恰到好处的分寸。
  可就在这一刻,这个拥抱来的温暖而热烈,让他感觉陌生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举起来,甚至不知道该放哪里。
  在这一刻,他能闻见她发梢的茶花香味,还有那纤细又白皙的一双手就环抱在自己的腰侧。
  更加奇妙的,是她传递给自己的温暖。
  两人的脖颈交错在一起,胸膛也如同野兽们依偎着一般在传递温暖。
  明明现在是炎热的夏日,可抱着她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会觉得潮湿不适,反而让人放松的想要长长地吁一口长气。
  这种温暖到底是肌肤靠近时给予的温度,还是他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什么,在这几秒里难以分析。
  他僵硬着不敢动,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可以放开自己。
  “我很好,你不用这样担心我。”
  可那姑娘把他抱得更紧,闷闷开口道:“其实你也有说你不好的权利的。”
  “leo,你其实不用活的这么累。”
  受伤也好,生病也好,哪怕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难过,你也是可以抱怨出声的。
  “过去几年里,大家都夸赞你做人处事完美又从容,而且对待每一个人都温和又体贴。”
  “但是,其实你也可以做你自己——至少是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啊。”
  她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臂,浅蓝色的眸子望着他,神情无奈而又温柔。
  “即使你不是那么完美,没有那么的乖,这个世界也不会伤害你的。”
  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句什么,此刻心里却觉得有些委屈。
  这种情绪是从未出现过得,仿佛就被遗忘在角落里多年了一样。
  “我……我没有……”
  “你也可以生气,也可以提出要求或者希望。”海蒂伸手帮他把垂落的碎发拂到耳后,语气坚定而又温和:“我们对你的在乎和喜欢,不需要你靠日复一日对自己的严苛要求来保护。”
  达芬奇沉默了许久,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
  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可站在她面前的这一刻,却还像个紧张又忐忑的少年。
  “你可以……再抱一下我吗?”他轻声问道。
  海蒂扬起了笑容,张开怀抱用力地抱紧了他。
  “你也是值得被爱的人。”她重复道:“而且我一直都会在。”
  达芬奇深呼吸着回抱住她,忽然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必须接受父母的消失,以及各种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
  从自己的出身,到如同陌路的一个又一个家人,没有人征求过他的意见,却又由他来承受这些选择所带来的痛苦。
  他的母亲有时间和精力去怜爱那五个孩子,却不曾多问一句他为什么在打冷战。
  列昂纳多闭上眼,感受着这最后一秒的温暖。
  他有些不想放开手了。
  第39章
  海蒂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
  她在上辈子时一直生活拮据,大量的片酬被倾注到错误的投资上,以至于晚年都没有攒下多少积蓄。
  大概是吸取了太多教训的缘故,如今她对待财富更加谨慎和小心,同时也在不断地调整着策略。
  青霉素的药坊其实是半国有的存在,实际控制权是在美第奇家族的手中。
  ——这件事颇为符合历史规律,本身美第奇的金色家徽商有五个红色圆球,被后世的人们一度猜测为卖药起家的。
  那红色图饰到底象征着先祖骑士盾牌上的凹痕,还是用来代表金钱兑换和交易的符号,她也听说过了很多说法。
  但看着这样的纹章在她的多个产业上悬挂的时候,海蒂还是会松一口气。
  她的财富是有守护者的。
  只要这个家族保持兴盛,可能连小偷都不敢潜进来。
  除了接连开始建造的多家纺织工坊之外,她还又买下了一块地,用作颜料的生产工坊。
  虽然硫酸铜蓝的生产和还原方式已经免费的公之于众,但海蒂留下了普鲁士蓝的制备方法,并且向政府申请了专利。
  早在一百多年前,英国那边就有类似的设置,如今正是各种新理论和技术快速发展的时期,专利技术的保护和获利显然也颇为重要。
  洛伦佐不仅批下了普鲁士蓝的设计,而且还把青霉素的制备方法也进行了专利保护。
  如今已经有好些行游商人拿着类似的小瓶兜售‘青霉素’,哄骗着急于治病的可怜人交出所有的钱——这让海蒂不得不把美第奇的家徽直接烙在瓶身上,以进行区别和展示。
  在填写专利说明的时候,书记员问她这种蓝色应该叫什么。
  海蒂怔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个固有的名字已经不能使用了。
  在化学领域上,它应该叫做铁蓝。
  被称呼为普鲁士蓝,也是因为它曾经用于德国军服的长期染色。
  但这两样都不符合如今的历史常识,就算这么命名也不好解释。
  “其实我们在看见波提切利先生使用这种蓝色创作的壁画之后,私底下给它悄悄起了名字。”书记员忽然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起来:“因为它确实很好看——与群青石是完全不同的色调,更加深沉和辽远。”
  “哎?”海蒂讶异道:“你们称呼的是?”
  “pulchra caerulea。”对方耸肩道:“拉丁语里的蓝色美人。”
  她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那便这么登记吧,挺好听的。”
  也就在这个节点上,斯福尔扎的婚礼终于要来临了。
  如今已是九月,天气也渐渐凉快了起来,城里有车队来来往往,显得格外的热闹。
  按照佛罗伦萨的惯例,结婚一般要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又有许多个步骤。
  首先中间人向双方家庭介绍情况,然后由男方带着礼物来拜访做客,但不能与女方直接接触。
  等婚礼细节之类的事情议定清楚了,再在其中任意一方的家里进行聚会。
  这个阶段只允许男性成员参加,并且男方需要带更加丰厚的礼物过来,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珠宝,这将用于将来婚礼上的装扮。
  而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也就是婚戒日。
  新娘要准备丰厚的嫁妆,用以保证婚后的富足生活——如果她是可怜的孤女,在毫无财产傍身的情况下,只能在修道院里度过一生,很难得到一场圆满的婚姻。
  而新郎则需要为她准备华贵的礼服和首饰,用以彰显双方家庭的身份和地位。
  由于阿尔伯第家族活动于佛罗伦萨,斯福尔扎又是米兰的领主,所以他们只能在这边先行举行家宴,然后第二天把新娘接去米兰,在抵达之后再开始环城游行,以进一步昭告市民。
  作为结交的家族成员之一,海蒂也应邀去了婚礼现场,瞥见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那一幕。
  那位小姐将深褐色的头发盘在帽下,修长的脖颈连同锁骨一起裸露出来,礼服由浅金和深蓝色锦缎织成,脖颈和手指上都是硕大的珠宝。
  她的袖摆上刺绣着莨苕叶纹,衣襟上缀满了雪白泡沫般的细小珍珠,看向丈夫时眼神里透着些小得意和撒娇。
  等宣誓的环节结束,新郎俯身亲吻了新娘,人们便开始欢呼着开始享受庆典和宴会。
  剧场演员们受邀而来表演短剧,钢琴的奏乐声被喧闹的嬉笑淹没。
  绿茵草地摆放着长桌与花束,仆从们往来着添酒送杯,还有许多人排成长队在一起跳舞。
  华尔兹的出现,其实也与海蒂有关,只是人们并不知道而已。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舞蹈是如同队伍行列一般并排前进再不断变化的。
  而圆舞曲和相关的舞步并不存在,太过贴近也似乎有些不雅。
  去年新年时在领主大人的生日宴会上,她多喝了两杯苹果酒,然后教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如何跳舞。
  小男孩面容如同纯真的天使,笑起来也干净又好看,不一会儿就可以牵着她的双手在整个大厅里蹁跹旋转,一度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后来几次宴会里,她再也没看到过那男孩,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了去米兰参加斯福尔扎的庆生宴会时,竟有许多人都开始这样跳舞了。
  当时海蒂还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偏差,特意问过当地人这是哪儿来的新舞,还是早就有人这么跳了。
  对方的回答却完全超出她的预料:“——是从罗马传来的,很时髦,对吗?”
  罗马?
  不应该是佛罗伦萨么?
  等到了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这么跳舞了。
  这种新式的舞蹈既杂糅了华尔兹特有的牵手与拥抱,同时又赋予了宫廷舞蹈的严肃和仪式感。
  配上那些模仿着蓝色多瑙河创作出来的圆舞曲,也还真是像模像样。
  前进,后退,旋转——
  海蒂无意去纠正具体的步伐,也就跟着他们一起排在长队之中,与陌生人一起跳着舞。
  伴随着琴声摇曳,人们同时轮转和交换舞伴。
  在向后转身的那一刻,她忽然瞥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洛伦佐单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提琴和风笛的声音让庭院显得格外喧闹,还有琉特琴的歌声让人想起了夜莺。
  她模仿着其他人的步调,牵着他的手前进又退后,旋转的时候碧绿的裙摆犹如绽开的矢车菊。
  对方沉默而安静,仿佛和那些并不认识她的陌生人一样,连一句言语交流都没有。
  海蒂听着旋律奇异的音乐,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来这快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