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装着橘子味的糖果,这是高信然为了让他戒烟,送给他的。
“小科,要是明天真按你的想法做……太大张声势了,这件事让我自己解决吧。”井以扶着额头,不是很放心地说,“……给我尝一个。”
徐良科给他们三个一人倒了一颗糖。
井以把糖果咬碎在嘴里,说:“还挺好吃的……有葡萄味的吗?”
徐良科无奈地看着她。
***
徐良科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说自己不会插手她这件事,实际上第二天早晨六点就去剧组蹲人了,不过整整一天他都没有见到屈鹏开出现。
又过了几天,高信然忽然告诉他们屈鹏开退出剧组了。
邱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无语地吐槽:“胆子这么小……那天怎么敢去敲阿以房门的啊?”
徐良科磨了磨牙,把这个仇记下,准备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跟他算账。
井以虽然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唯一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的只有凌乐安。
当天晚上井以四个人回房间以后,井以身边两个保镖就把这件事报告给凌乐安了,凌乐安表情阴郁地让两个私人保镖把屈鹏开揍了一顿,然后不露痕迹地把人封杀了。
这一切井以都一无所知,以为屈鹏开就是单纯退出剧组,只有在嘉德娱乐高层待过的高信然了解真相。
高信然又替山南乐队约了几次声乐老师,这几次阎斯年和邱炬也在,声乐老师帮他们调整了一些节奏问题。
渐渐地,四个人分工越来越明确,井以担任主唱,徐良科吉他手兼职伴唱,阎斯年是鼓手,邱炬则负责贝斯和键盘。他们从一开始的业余乐队一点点向着职业乐队发展。
自从正式签完合同以后,他们那个账号就没怎么发过视频了,从前的视频底下都是各种催更留言。
高信然听完他们的练习,觉得已经是时候了,所以他微笑着对他们说:“大家今天晚上有空闲时间吗,用乐队的账号开个直播吧。”
为此,他甚至还特意约了录音棚的时间。
当天晚上七点,山南乐队线上的粉丝就在首页看到了山南乐队的直播间,在线人数飞快增加,快得有点出乎高信然预料。
与此同时弹幕也刷得飞快,大部分都分为以下几种:
“老公老公老公……”
“徐哥怎么还穿衣服啊,穿着裤子还是见外了”
“苦茶飞飞”
“他妈的谁的苦茶踢了我一脚?!”
“xdm动动手指,我们一起把咱们炬宝举报喽。”
“炬宝可爱捏~”
“就是说,如果得不到姐姐的话,我高尚的道德,美好的品质……忘词了,总之就是会被毁掉!”
“阎哥!能帮我看看代码吗?”
“什么996打工人……”
“《关于阎哥社畜的一生》”
高信然看着一分钟十几条的弹幕,心情复杂,好消息是山南乐队的粉丝都是真粉丝,而且是活的;坏消息是粉丝成分实在太复杂了……
开直播的手机是徐良科的,所以他一边举高手机让四个人同时入框,一边挨个读弹幕,读到一些擦边弹幕时他还会挑眉挨个回答,粉丝说一句骚话,他就能回一句更骚的。
“好想变成哥哥手里的吉他。”
“好啊,如果不怕疼的话。”
“怎么一股焦味,啊原来是我烧起来了[玫瑰][玫瑰]”
“来找我打退烧针。”
“老公吉他弹得这么好,手指一定很灵活吧?”
“试试就知道了。”
“我不想做人了,因为做人实在太累了,我是选项e,我是planb,是分叉的头发,洗衣机流出的泡沫,超市里被捏碎的饼干,是吃腻的奶油,是落寞的城市,是地上的草,我是被踩踏的,是西装的备用扣……我不想做人了,因为这样我就能做老公的修狗了[涩涩][涩涩]”
“乖,听话。”
邱炬扭头小声对井以说:“我就说小科越来越浪了,原来是读评论练出来的……”
直播间气氛越来越热。
当在线人数逐渐趋近饱和时,高信然给四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演奏了。
于是整个录音室都安静下来,阎斯年拿起鼓棒敲了两下,徐良科把手机固定在前面,拿起了自己那把吉他,邱炬拨了几下琴弦,然后井以的声音像是黎明时最锐利的一道光一样打破了寂静,她开嗓时是清唱,然后乐器声一点点跟上。
弹幕渐渐慢下来,除了一两条赞叹,几乎没有人分心打字说话。
他们的配合比以前更巧妙,随着乐队演奏力度的加强,徐良科带着磨砂质感的声音在歌曲最高潮的时候插入进来,他的声音带着爆裂的感觉,和井以的歌声掺杂在一起,各有特色,却又极为融洽。
歌唱完以后,弹幕又渐渐地热烈起来,入目全是“好听”,山南乐队的进步即使在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看来也是很明显的。
徐良科让直播间的粉丝点歌,他们现在除了本来就擅长的摇滚,各种类型的歌曲其实都能演奏得很好。
四个人一共播了两个多小时,直播结束时井以嗓子都有点沙哑,尽管如此她脸上的笑容却很开心。
直到凌家一通电话打过来。
阎斯年正跟高信然说说笑笑,约着去外面吃烧烤,邱炬跑过来问井以:“阿以,你饿不饿,咱们吃饭去吧?”
井以没有回答,她一手怔怔地拿着手机,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看着他,好半晌之后,她才对邱炬说:“……阿炬,我家里好像出事了。”
准确地说,是老太太出事了。二十分钟之前,公司里的凌平露突然往老宅打了个电话,说她父亲,凌高逸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张妈当时忙着哄一岁多点的凌玉成睡觉,接电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佣,她从电话里听了个大概,就慌张地想要把这件事告诉韦太太和二太太。但是还没找到两人时,就被坐着轮椅的老太太看见了。
女佣知道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老太太,但是被老太太板着脸一吓,就把所有事都吐出来了。
老太太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现在已经被送进icu里了。
阎斯年开车载着井以往a市最大的医院赶,井以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机,一遍遍地刷新聊天页面,看有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徐良科皱眉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手掌搭在她肩膀上用力晃了晃,让井以回过神来,他神情严肃地说:“阿以,你先别乱想,情况肯定不会那么坏……别害怕。”
邱炬也担心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胳膊。
井以勉强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这个电话太不真实了,那个趾高气昂的老太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出事呢,是假的吧,明明应该是场拙劣的恶作剧啊……
可是很快她的这种幻想就被打破了,因为她确实亲眼看到老太太脸色灰败地躺在病床上,凌父鬓角全白,沉默地跪在病床边,一向优雅稳重的韦太太捂着脸,一个劲儿擦拭着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井以(轻轻):“
井以(鞠躬):“
第五十七章
老太太出事, 凌家几乎是能来的人都来了。
其实这个结果众人心里早有预料,半年前老太太摔的那一跤就是个预兆,从那时候开始, 老太太的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即使打了针, 老太太每天仍旧翻来覆去地疼, 睡不着觉。
她骨折的地方养了这么久, 始终没有见好,完全是靠最好的医疗技术吊着一条命,但老太太自身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样活着, 身体上的痛苦也就算了,精神上的折磨更是让她觉得这样活着, 太过屈辱且没有意义。
在求死的意志下, 再好的医疗技术都很难奏效。
凌父跪在床边,心里只剩满腔后悔,明明今天老太太心情罕见得好起来, 而且也一反往常地愿意坐轮椅出去晒晒阳光, 他实在不该把老三他们失联的消息告诉她的。
凌修真夫妇一个月之前和凌家所有人断了音信,老太太几乎天天都在问小儿子什么时候回来,凌父已经瞒了一个多月, 眼见实在瞒不下去,才半遮半掩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因为担心小儿子,所以一直注意着家里的电话,不然也不会向女佣一个劲儿地追问那通电话。
凌乐安赶到医院的时候, 就看到走廊里异常安静的井以。
阎斯年他们把井以送到医院以后, 井以便主动劝他们离开了。外面下了点小雨, 夏夜不算寒冷, 但是空气里泛着点潮湿,再不走,雨可能就越下越大了。
凌乐安看到井以双手交叉在一起,如果不仔细去看,其实很难发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凌乐安沉默地走过去,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井以身上。
来自凌乐安身上的温热包围了井以,她慢慢抬起头,眼神一点点聚拢到凌乐安那张俊美的脸上。
凌乐安清晰的下颚线绷紧,眼里带着担忧喊了一声“阿以。”
他蹲下来,用两只大手握住井以冰凉的指尖,一双桃花眼微微敛下来,一直等到井以冷静下来,他才重新站起身。
“我去看看奶奶。”凌乐安说完,迈开笔直的腿向病房里面走过去。
井以也站起来,她下意识拢了拢身上那件西装外套,让它把自己包裹得更紧。然后井以也走到凌乐安身边,和他一起隔着玻璃看着昏迷中的老太太。
凌乐安见她过来,愣了愣,然后把自己修长的手伸下去,轻轻地握住了井以的手。
他的行为有些过界,可是井以什么都没有做,她就愣愣地站在凌乐安身边,好似始终没有回过神来一样。
医生走出来,对站得最近的凌承望说:“凌先生是吗,病人可能过不了今晚了……家属多陪陪她吧。”
“这怎么可能呢?”二婶不敢置信地皱起眉,“妈今天早上还吃了两个包子,而且精神了不少……她还说身上不怎么疼了呢……”
医生看向她,短暂地沉默片刻,然后说:“很遗憾,往往这种情况都是病人回光返照……请节哀顺变。”
伏闳丽后退了两步,凌擎宇扶住自己母亲的肩膀。
老太太后半夜的时候醒了过来,不过她的身体情况依旧很虚弱,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老太太依旧像是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凌父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才勉强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老太太声音细若游丝地说:“一定要把老三和老三媳妇找回来……德庸,你要……带他们回家。”
凌父眼眶里带着泪光,答应老太太:“妈……我一定会把修真他们带回来的,您放心吧。”
“……至于老二,就随他去吧。”老太太声音越来越轻,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恍惚,像是快要看不清东西。
老太太又合上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不认识凌父了,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凌承望,笑了,轻轻说:“永泰啊,你是不是来接我啦……?”
她把凌承望认成自己过世多年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