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有些茫然地快速左顾右盼,接着便低头找着了仍旧绑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于是他立马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沉声问道:“方才大家真当谈好了?”
他眼下竟然只能问这人了。这人一直被锁在他们这一方,方才谈判桌山的内容,他自然全都听见了,因为问他也行。
中年男子本在闭目养神,这便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仿佛与世无争似的神色,默认了此言。
他不回答,蓝景烦得很,追着问道:“我问你话呢?”
这老变态可真“惜字如金”。
但蓝景自然是要强逼他说出口的。不听到回复,他便接着问下去。
于是那中年男子终于主动张开了嘴,缓缓出声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他竟然是不答反问。
蓝景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再次问道:“他们说,已经谈妥了——那你倒是同我说,他们具体谈妥了哪些?”
他身后那些小伙伴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同他说的也都是他们这方得到的益处,但总是忘提他们会向对方交换些什么?
是按原计划交换这个中年男子的安慰吗?
可方才那些嘴脸不都快要明说了,关键时刻必会对此人弃之不管吗?那眼下怎还有好心来交换中年男子。
蓝景越想越起疑。
而若是交换的是前三个管事,那好似也太过于爽快了吧?这些管事真的舍得这么多的侍君就此离开此地吗?若是如此宽容,那便早已没了先前的冲突之事了。
蓝景心乱如麻,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起自己两位义兄方才前前后后同他分析的话语。
……若是在他搜出匕首那一趟,眼前这三人就已经以为他已然瞧破了他们的假装,那他们会何以应对?
……若是他们本就一直虚伪至今,那眼下他们好趁他不在时说动了旁人,又是怀着如何的心思呢?
……若是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这时中年男子还在问他:“你那二位义兄下楼来作甚?”
“干你何事?”蓝景下意识回嘴道。
神色却是继续独自沉思的模样。
他眼下一个人自然打趴不了前面三个管事,因此虽然他身后的一众伙伴不拉着他了,他也不敢妄自动手了。而他们倒还以为他终于能稍安勿躁了。
“怎就不干我事了?”这中年男子好似养精蓄锐出了一些新的精力,眼下倒是继续和他说个不停了,“你义兄可曾提起我?”
他又忽然问道。
蓝景皱眉道:“你想得美!”
都这时候了,此人竟然还真未放下惦记他的义兄?
方才那时,他还以为他是破罐破摔了才如此,但眼下不该各走各道了吗,他竟然还有胆子再问及义兄?不怕另一个义兄继续揍他吗?
这中年男子还真当像是忘了前不久自己受到重伤了,继续阴魂不散似的在蓝景身边锲而不舍地问道:“怎么可能?他怎会一句都不曾提及我呢?我不信……”
蓝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呸”了一嘴道:“你有完没完?你真以为我阿兄是你能肖想的吗?”
他阿兄那么好。
中年男子闻言怔了怔,接着回道:“你说得是,如今我深受重伤,如何配得上他?”
蓝景听着他的话,既觉得他说得好、又觉得他说得不对。
义兄自然不是他能肖想的,但又不是他被揍惨了他才配不上义兄!他说什么胡话呢?
蓝景被他一打岔,脑子都差点儿捋不清了,他低骂道:“你闭嘴吧!”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默了一瞬,接着又出声道:“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蓝景懒得认真回他了:“你滚吧!”
他已经听得浑身难受了!
这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还能说出如此黏腻的话来?他的耳朵都受苦了……
而且此时他的身后早就热闹非凡了,一个个同伴皆是在庆贺彼此的胜利。
蓝景只觉得这些热闹声便是搅乱他脑子的浆糊,使他隐隐约约记得方才义兄还同他叮嘱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他眼下一时都记不起来了……
此时中年男子仍旧被捆绑在椅子上,没有人替他解开浑身的束缚。
他也见到,那些侍君在庆贺、而那几个仍然安坐在对面椅子之上的管事门也并未起身上前为他松绑。
他垂下脸来,幽幽的目光中闪烁着阴翳之色,而后才接着艰难地抬起头来,朝一旁的蓝景继续说道:“你莫要骗我。”
蓝景已经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只觉得这个中年男子仿佛都快要赖上他了。
而他骂也骂不停的,难不成……被他看上了?
他顿时一个激灵,想要往后退,并且警告道:“你能不能别同我说话了!”
可是他身后都是几个还在原地庆祝不停之人。
他想往后退,都没什么可以后退的范围了。
这时,中年男子闻言后却幽幽地说道:“这可不行,我还想与你再说下去……”
“够了!”蓝景怀疑这老变态是不是被揍坏脑子了,他再次警告道,“你若再废话,我便塞住你的嘴!”
说得他脑仁子都嗡嗡的了。都怪他!
那中年男子艰难地摇起了头,慢慢说道:“我说的怎会是废话呢?”
“……”蓝景忍无可忍,打算就此走开些。
就在这时,大堂中的喧闹声背后忽然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
听着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可还在欢声笑语的众人都还未听到,只有蓝景伸长了脖子,眼睁睁看着黑压压一片仆从竟然从楼梯那口子里跑了下来!
是他们冲下来的脚步声才如此响亮。
怎会如此……
蓝景大吃一惊,顿时喊道:“糟了!”
这时一众庆贺的人群众人才陆陆续续发觉了背后的场面。
他们的欢声笑语时也霎时戛然而止。
他们都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蓝景身旁的中年男子还是继续像是无事发生似的,幽幽地自顾自说道:“我所言,皆有用。”
用处便是拖住他。
因为方才人群之中,只有他这个“刺头”,还未因“谎言”乐昏了头,那他自然便要拖延他片刻。不管如何,能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瞧,这不终于完事了么。
蓝景低头瞪着他道:“你方才……”
这老变态是同那些管事一伙的!他还是放松了警惕,分明一直提防此人了,但还以为他至少不会完全站在了这家侍君馆这边。
可是没想到,无论那些管事先前说的直言是否是真,这个中年男子还是“臭味相投”地与那些恶人为伍。是了,他们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商人!
就在这瞬间,人群的四面八方都快要被冲下楼的仆从们包围住了!
快要来不及了!
蓝景朝大家大吼一声:“冲啊!”
既然到了这一刻,他们只能快点儿反抗,不能坐以待毙。
他身边的众人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立即反应了过来!
人群中蜂拥而动,抓管事的抓管事,盲目逃窜的自顾慌不择路。
而陆陆续续跑下楼来的仆从们自然也是护卫管事和抓捕这些侍君。
场面一时骚动了起来,四下的桌椅到处翻倒。
大堂中也继续嘈杂声不断,又像是顿时炸开了锅来似的。
而不远处墙角的咸毓由楚蔽拉着,两人正快步沿着墙根转移位置。
咸毓此时也是满眼惊诧,她急忙反应了过来道:“刚才楼梯上的那阵穿堂风……”
这时,她边走边胡乱张望的视线却一不小心对上了大堂中央的中年男子那幽幽的眼神。
第19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愣了愣, 接着专心又跟着楚蔽沿着墙跑。
于是她便没看见,就在这时,大堂中央的三名管事在一众仆从的护送之下,抽空吩咐后者也去解救和转移中年男子。
但事情已经到了此刻的局面, 在场中人不管还是否有机会瞧看众貌, 其实都已经想明白了。因为真相就在眼前。
即使咸毓平时都是犯懒的状态, 但当她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从她和楚蔽刚才呆了有一会儿的楼梯中冲下来的时候,她第一刻就回想道了前不久当时的一阵风。
那时咸毓还以为那阵热风是因为楼上的房间中有些门窗并未关上, 因此流通了这酒楼里外之间的气流, 才时不时产生了一阵阵的穿堂风。
但现在看来,当时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从外往里爬上酒楼,因为忽然打开了好多房间的窗, 才引起了穿堂风的气流。
而原来从那另三个管事进来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真的打算同里面的人耐心谈判过。
他们都是虚假的言行, 所展现出来的少许和颜悦色并非是受制于人,而是打算“另辟蹊径”,另有后招。
后招便是里应外合的将楼里的反抗人士统统瓮中捉鳖了!
想必至此,不管是哪个人, 都已经瞧出了那些管事的险恶之心。
而他们在这一刻, 既知晓为时已晚, 又下意识地抵死反抗, 愣是比上一回在大门口之时多了不少的气势。
毕竟相较起来, 他们头一回试图闯大门时还是带着怯意,但此时却不一般了, 他们前后被骗得团团转, 那些管事将他们高高捧起、让他们飘飘然之际, 再重重摔下!
人群中的逆反之意从未有如此强烈过。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的欺骗了。
更唏嘘的是, 如此一来,他们先前自以为的“聪明”才像是个笑话!八成在那些管事们的眼里,他们从始至终都从未瞧得起过他们。
因此大堂中的众人,先是惊慌,接着便是不甘、愤怒,甚至是无畏……一个个都正面迎上了手拿棍棒的仆从们,豁出去了似的与对方争抢缠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