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顿住了自己的胳膊没有再挣扎。
可能是有个外人在的缘故吧。所以她难免有些紧张。
咸毓自己在心中分析着。
哪怕他介绍说是他的侍从、说是自己人。
等到楚蔽简单查看她的双眼中并未进去什么脏东西后,就松开了擒住她的手。
咸毓有些厚脸皮地问道:“我如果还困的话,就能继续睡吗?”
楚蔽默了几吸,还是应了:“那你回榻上去睡。”
好啊。当鸵鸟就可以远离有一种称之为尴尬的感觉了。多好的事。
而且她本来就一直很想睡觉。
咸毓起身,状作自然地往自己的床榻走去。
无姬看着同手同脚的经美人的背影,又看向面色不显的陛下。
他担心他会不会无意间惹恼了陛下。
毕竟经美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适应他的出现。
“陛下?”他轻声询问道。
无姬又看了一眼,那边的经美人已经将床幔拉上了。
楚蔽坐在桌案旁,同他说道:“你先去盯着,稍后来报。”
“是!”无姬乐意之至。
比起再在此处呆下去,他宁愿去干活了。
他退下后,重新奔赴后宫东北角的紫云阁。
入夜了。
此时的紫云阁内已经点起了晚间的灯烛。
宫人们在桌案旁为两位主子布膳。
甄才人坐在下首,看着四下井然有序的宫人,有些欲言又止。
裴順仪搁下玉箸,用帕子擦了嘴角后说道:“甄才人不比拘束。你我私下的席间更加不必在意食不言了。”
甄才人清冷的脸上带上了笑意,终于开口说道:“没想到一不留神,同顺仪下棋便过了时辰,反倒还留下来同顺仪一道用膳了。”
裴順仪摇摇头:“这有何不妥?你陪我一道,我今日这顿还吃得多了些呢。”
一旁紫云阁的大宫女适时说道:“甄才人,别看我家顺仪喜静、看起来不爱同人来往似的,但甄才人如今总知晓了吧,实则我家顺仪是最为温柔之人了。”
甄才人也笑着点点头:“我知晓的。”
这裴順仪的性子有些像她。
亦或是她的性子有些像裴順仪。
裴順仪毫不介意的样子:“我也知自己性子有些温,不是上来便热切之人。但与人相处久而久之后,也必是会真心相待的。”
甄才人点头道:“是这个理。妹妹我实则也是这般的性子。”
一旁的大宫女说道:“那看来甄才人与我家顺仪还是有些缘分的。”
甄才人连忙说道:“不敢当。我才疏学浅,哪哪都比不过裴順仪。”
大宫女正要接着接话,裴順仪叹声道:“此话怎讲?你莫要小觑了自己。我听你的宫女说,今日你抱来的琴,正也是太子妃赠与你的……你不必担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认得出来的。”
甄才人刚提上来的心又松懈了下来。
毕竟她收到太子妃的赠琴,也的确从未大张旗鼓过。毕竟如今这关头……还是不要生事的为好。因此当裴順仪一句话就认出来之后,她险些有些慌张。
甄才人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順仪邀我切磋琴艺,我一时慎重,就带上了我自己最好的琴。”
两人先后从凳子上站起,由着宫人收拾用完的碗筷。
裴順仪走到一边的柜格旁,轻声说道:“太子妃制的琴,自当是最好不过的了。”
二人的宫女各自将琴抱了过来。
相对而坐之后,裴順仪接着又说道:“说起来,我这张焦尾琴,当初也是费了一番言辞恳求,才有幸从任姐姐手中转赠的呢……倒是甄才人,你这张琴,看来是太子妃热心相赠的。”
甄才人自然受宠若惊:“我怎能……与順仪你相提并论?”
“诶?你不必妄自菲薄。”裴順仪摇摇头道,“太子妃赠我琴、太子妃也赠你琴,那你我便是一模一样的。”
甄才人正要接话,裴順仪又说道:“你也莫说我的焦尾琴举世无双之类的话了。这天下的好琴,自当属太子妃手上的藏品居胜。”
裴順仪倾身过来,指尖拂过甄才人身前的琴弦。
铮铮声响起间,裴順仪夸道:“好琴。”
甄才人愧不敢当道:“我这张琴哪比得上顺仪的焦……”
“新人笑,旧人哭,”裴順仪突然说道,“于我这焦尾琴而言,我便是它的旧人了。它兴许已厌倦了我,不如……今日我与甄才人互换一张?”
“这……这怎么使得!”甄才人着实有些惊讶。
她心中也涌出了一股暗暗的激动,她果然同裴順仪有着神往般的知己之缘!
好像比起这一点之获,连互换琴都不是这么重要了。
“甄才人不必推脱,”裴順仪含起了浅浅的笑意,“本就都是太子妃所赠之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第二个主人罢了,我怎能一辈子独占?”
她侧首朝一旁的宫人吩咐道:“来人,将眼前的两张琴调个位置。”
“是。”紫云阁的宫人闻声上前,恭敬地依言行事。
宫人的衣衫袖摆从琴尾处划过。
甄才人见到那张焦尾琴来到了离她最近的眼前。
她的手也从自己衣袖中伸了出来,轻轻触碰伤了彩漆的琴尾。
“甄才人试试?”裴順仪对她提议道,“琴弦我今日刚调试过。”
甄才人看着眼前的琴,迟疑道:“……献丑了。”
紫云阁内响起了一道琴声。
过了半曲后,又有另一道琴声加入了其中。
裴順仪也抚上了调换过来的琴。
两道颇为默契的琴声相互纠缠又别具特色,互相应和之下,曲调阵阵,都飘出了紫云阁之外了。
无姬站在树梢丛中,眼见着不远处偷偷摸摸地过来了两个身影。
看着方向是打观云殿来的。
这两人正巧来到了他隐身的大树下站定,躲在树背后不打算再靠近了。
“这大晚上的紫云阁抚琴作甚?”
“可不就是莫名其妙琴声咋响,吵到芳仪了嘛!”
“芳仪命你我来瞧看,可我也不知瞧看个什么?”
“左右不过是裴順仪为何扰人呗。”
无姬在上方听得有些头大。
怎生又牵扯出另一个后宫主子来了?
原来万内侍说得都对。只要是后宫,怎会有消停的时候呢?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请教万内侍吧。
……
琴声暂歇。
宫人邀两位主子到一旁喝茶。
等到主子们离开后。
两个负责擦拭琴身的宫女凑在一起。
一人擦着焦尾琴,一人查看着另一张琴。
“……这,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呀?”
“你作甚?当心些!人还没走呢,你就急着查看。”
“那我们找个由头替顺仪谢客?”
“你想得简单,我瞧着顺仪还要留人下来促膝长谈呢。”
“我瞧着这张太子妃新制的琴实则毫无新意,那太子妃……”
“嘘!顺仪自当能看破的,且等着吧。”
太子妃任氏的制琴工艺,裴順仪的确了解不少,毕竟出嫁前的二人也算是以姐妹相交。而任云霏较裴玲珑年长几岁,往日里也带着一丝长姐似的关照,来往之间也传授了裴順仪不少的技艺。
因此裴順仪就算自己不擅,但口头上说起手法来,也是能信手拈来滔滔不绝的。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便是要往深夜聊下去了。
今日的后宫之中,夜里还亮着灯烛的殿也不少。
咸毓披着外裳,坐在一旁,看着回来的团儿狼吞虎咽着已经冷掉许久的饭菜。
“哎,你慢些吃,不如热一下呢……”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里间的方向。
刚才楚蔽又把她叫醒了!
幸亏她没有起床气,不然她肯定要质问他怎么竟然还没走,等在她的寝殿里。
而他叫醒她之后告诉她的却是,她的宫女回来了。
咸毓懂了。
他的意思不就是等到团儿稍后睡下之后,他和她还要继续在晚上偷鸡摸狗……啊不,商讨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