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膝下无子的新皇,可真是孤家寡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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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宫中,消息最不灵通的就属偏僻殿远的咸毓那儿了。
后宫起起落落的一日风云,她是一点儿都没听说。
连带着来做客的朱宝林也跟着落下了夜里后宫中的音讯。
两个人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第二日。
朱宝林一边见咸毓和团儿两人捶着还有些酸的腿,一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围观两个小宫女依照咸毓的口述,搭起来的小砖台。
冬去春来,当咸毓听说还剩着一些冬日里取暖烧的木碳时,就张罗着团儿把泥炉也拿出来给架上。
两个小宫女依言向膳房讨了半盆子作废的菜油和其他少许小料,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咸毓亲自动起手来。
酥脆的表皮从金灿灿地油炉里捞了出来,盛放到几个盘中。匀着摆开了其实并不多。一份淋上细密的胡麻,一份淋上辣椒香蒜末,一份淋上蜂蜜。
团儿:“美人……这泥炉原是用来烧茶的。”
吉喜:“经美人,这午膳提来的白切鸡为何还得这般裹上?”
朱宝林:“经姐姐会做炸糕么?”
咸毓抬起头来,认真道:“说实话,我不曾如此践行过。”可是她这个懒人今天难得有兴致。
三人:“……”
还是有些担心这处偏殿会不会走水的。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稳重的声音——
“朱宝林可是在此处?”
刚三下五除二地将味道奇怪但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炸鸡瓜分完,四个人不一而同地转过头去……
咔嚓一声。
背后盛着油水的泥炉裂开了一道缝。
光荣退役。
作者有话说:
咸毓:ohno我滴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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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云霏霏而承宇
万良回顾自陛下登基以来的半载时光,他自认接手代为操持后宫事宜也算是井井有条,光吃穿用度上从未紧过各处主子……何故让他见到今日这般的景象?
诚然陛下撒手不管后宫事,但后宫这几位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小主子,万良见不得本该吃穿不愁的小主子们这副模样。往大了说也干系到了陛下的颜面。
他心中一叹,还是先打起精神来开口让一旁的手下上前去请朱宝林。
突然被人在后头喊一声,不少人会吓得一激灵,比如咸毓也是,她的毛都能竖起来,幸亏此刻被喊的是朱宝林,而且哪怕是喊她”经美人“,她也不会搭上什么条件反射。
只不过这会儿不着调的景象确实不是个太合适见人的时候。
索性油炉下的炭火事先已经熄灭了,咸毓在裙摆中挪了半步太空步,尽量遮着殿门外的视线。
“奴婢的人往承香殿找朱宝林未果,奴婢便大胆臆测朱宝林莫不是来咸池殿了,”万良对朱宝林寒暄道,“说来也巧了,前日奴婢来咸池殿送物什时,经美人却在承香殿。”
他面上挂着和蔼的浅笑给朱宝林请礼,一并又遥拜了殿里头的经美人。
主子偶尔偷偷排遣天性,那他们当奴婢的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万良刻意未再进前几步,而是装作根本没瞧见人家脚后边的一滩油和空盘。
立在不远处的咸毓闷嘴打了个不出声的饱嗝。
她观摩着,冒出来的这人应该来头不小?明显是个宫里头职务不低的内侍了。
可是她一时半会儿对不上记忆中的有限剧情,毕竟有头有脸的人物盘算起来也不少,不知道他是在谁的手底下?
咸毓小声地问身旁团儿:“前日这公公送东西了?”
团儿凑近来轻声说道:“是啊,奴婢昨日一早起来在库间瞧见了。想来前日美人你到承香殿寻奴婢,正好错开了良公公来的时辰。”
原来名叫“良公公”啊……不认识。
咸毓脑中迷惑。好像印象中真没有叫“良公公”的角色吧?
算了。毕竟现在还只是在前期老一辈的铺垫剧情嘛,不重要的配角们手底下的宫人哪会有多少笔墨呢。
万良立在外头,瞧了一眼拿帕子擦干净脸的朱宝林,娇憨可人但有些单纯胆小;他又瞧了一眼远处的经美人,沉鱼落雁但也无其他所长,这会儿浑身还带着一丝拘谨。
……唉。总归都是当初按着代帝的眼光入选的人,本该充盈代帝后宫的嫔妃天禀罢了,自然不可能会有十全十美的女主子模子。
再次瞧了一眼神色木讷的经美人,万良心里考量着,他与其寄太多希望于这几个小主子,不如何日开始劝陛下娶个皇后之事?
咸毓此时正在神游,自然两眼有些发愣。
她回想起书里的男女主楚霰和任云霏的阴差阳错出自前任老皇帝的指婚,按后来回忆片段的情节描述,老皇帝在几年前一次皇家宴席上金口玉言——
“’云霏霏而承宇‘,任家的孩子倒是与吾儿般配。”便慈眉善目地给自己的太子儿子娶了媳妇。
老皇帝乱点鸳鸯谱了,后头继任的皇帝大叔也不给自己的男主儿子掰回来,那么找她这个角落里的末流女配走“皇帝诏曰”定下后的剧情,未免是系统绕弯子了,还不如直接让她穿成这种内侍公公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呢。
万良找朱宝林是源于渐近的春日宴事宜。
他也料想到了许是朱宝林这七日实在没胆子住在承香殿,况且朱宝林的西偏殿住处也只是无辜被牵连,于是万良倒也以礼相待地说替朱宝林寻个离内侍省近一点的小殿暂住。正好便于接洽内务事宜。
咸毓也全听到了,朱宝林的“七天小长假”要没了,出了门还找过来请她“加班”。
……
万良回去的路上回想了一下方才他走之前经美人望过来的眼神。
他瞧得出经美人同朱宝林交好,许是有些挽留姐妹的心思?
殿门口的楚蔽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问万良:“在想何事呢?”
万良回道:“奴婢去咸池殿找了承香殿的朱宝林,她二人倒是情同姐妹……陛下要出宫吗?”
他说到一半见楚蔽一副乔装的模样。
“嗯。”
楚蔽根本没听万良前半句的闲话家常,招呼后就留了万良,自己习以为常的独身离开了。
“陛下又不用晚膳了?”万良干站着着急。
这年头的主子们怎地都一个个不好好用膳呢。
昔日还是众人置之不理的皇子时,楚蔽时常隐蔽身份出宫办事,如今大权在握更是不会有阻。
他驾轻就熟地隐蔽行踪,拐出了安礼门。
不远处树荫处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一名亲信侯在马车前。
楚蔽进去刚坐下,外头正要驾车的亲信就禀告道:“主子,前方有异!”
在车内擦拭着匕首的楚蔽神色顿时一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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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出宫
楚蔽毫不犹豫地掀开了马车门帘。
太极宫北的安礼门本就离隔壁东宫的玄德门近,以往楚蔽暗中进出宫门时也会偶尔撞见东宫的人。
只不过今日远处玄德门前的景象看着确实有些古怪。
昔日京中才女任云霏配嫁东宫,声势浩大,一连几日内,福慧双全的太子妃被满京城津津乐道,连同她的几个贴身婢女,众人亦能细数一二。
当年东宫还未倒时,楚承宇身边一干人等自是会被楚蔽在暗中多加注目,因此对太子妃的几个婢女也是略微眼熟。
树荫后的马车暂且未动,车内的楚蔽远眺玄德门。
此时,只见一名婢女从远归的马车内走下来,城墙脚下的两个婢女迎了上去。
三人耳语一番后,后两人又转身招手,唤门内的宫人搬出两只大箱子,引到方才归来的马车内安置。
紧接着,那独身婢女复又爬上了马车,载着新装上的两只箱子,马不停蹄地驶离了玄德门。
日落西山,已到了宫门的宵禁时辰。
玄德门厚重的两扇红漆大门在支呀声中缓缓关上。
马蹄轻声中,楚蔽掀开窗帘,垂首注视被前头负重过甚的车轮碾压过的轨迹,神色不动。
……
前头的马车一路往东,出了城郭外,直到驶入一片小山丘旁才停了下来。
城外风光少了遮蔽之利,亲信停下马车询问楚蔽。
暗处自然还有暗卫,大可以派几个人跟过去查看,但楚蔽有时的作风偏爱亲力亲为。
“随我前去。”
他掀帘下车。
山背后是一片竹林。深春时节,褐黄泥土间根根老旧的竹笋破土倚立,无人采割却执拗生长。
竹林深处一间毫不起眼的土屋隐蔽在巨石堆后。
……
“琴砚姐姐可莫要再来了,若是教人发觉,牵连了你家娘娘该如何是好?”
楚蔽沉默地走近土屋后壁。
“娘娘吩咐的事,我们奴婢定是照办。若生出什么事,那不还有殿下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