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照顾好婉嫣和寻鬱,我不准你欺负寻鬱,你一定要把他视如己出。」痛苦的喘息,柳菲艳艰辛的对着伊南说着。
「好,好,都依你的,只要你好起来。」紧握住爱人的手,伊南伤心的说道。这女人自己都快没命了,还关心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我……我对不起柔儿,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寻鬱。」不放心地再三叮嚀,柳菲艳太懂她的夫君,她知道寻鬱往后在宫中一定会被欺负,她可不能让这事发生,绝对不行。那孩子就像是柔儿一样,有双清澈的眼,她不能让他跟随这腐败的世间,让纯洁的人格染上杂质。
「那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安心的养病吧。」轻抚着柳菲艳因痛苦而不断冒冷汗的额头,伊南急切的说着。
「那……那我就放心了。」慢慢的闭上双眼,柳菲艳睡着了。
「睡吧。」
伊南哽咽的说着,语气依然温柔,但眼泪已经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催涟花的毒性他不是不懂,自菲儿生下婉嫣后,毒性便日渐加强,其实,能撑到婉嫣都快满一岁了,才逐渐陷入沉睡,对于以往的案例来说。菲儿,已经很坚强了。
吾爱,好好的睡吧,婉嫣,我会好好照顾的。至于寻鬱,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毕竟,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中毒,要我把他视如己出真的很难。
或许是不负责任吧,伊南只供寻鬱唸书习武及其他种种,却从不施捨他亲情之爱。
岁月荏苒。很快的,十几年过去了,婉嫣已是十三岁的小女孩,而寻鬱,正值志学之年,除了念书之外,他还努力习武,想要完成与冉翔的约定。
──芙婉殿。
「父王,你叫寻鬱别练武,陪婉嫣玩好不好。」童稚的脸不悦的皱着眉头,年纪还小的婉嫣拉拉伊南的披风,嘟着嘴指向一旁勤奋练舞的寻鬱。
「婉嫣乖,寻鬱这是为了成为你的守卫才做的特训,你就别吵他。」溺爱的摸摸婉嫣的头,伊南看向寻鬱,微笑逐渐消失。
「我不要,他不陪我玩,我都快无聊死了。」
「那你就去弹弹琴、刺刺绣,别老是嚷着寻鬱带你去骑马,那可不是个公主该做的。」
「可是,寻鬱他是男生,除了武功好,连刺绣、弹琴、甚至是跳舞都难不倒他,为何我不能跟着他去做我喜欢做的事?」
「好,好,算我斗不过你,父王再找个时间把寻鬱指派为你的贴身侍卫,让你们每天都黏在一起,好不好?」
「好,当然好!婉嫣最喜欢寻鬱和父王了。」听到父王的决定,婉嫣高兴的贴上去亲一亲伊南,随后就兴高采烈的跑到寻鬱旁边看他练武。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与爱妻都如此喜欢寻鬱,伊南其实也无法真的讨厌他,但是,一想到已经沉睡将近十三年的菲儿,伊南总是板起脸对待寻鬱,他始终无法接受,害菲儿中毒的间接兇手。
端详着不远处与婉嫣聊天的寻鬱,伊南总不免想到失踪多年的魏筱柔。
寻鬱会是她的孩子吗?每次都如此猜疑着。随着寻鬱的成长,伊南就彷彿回到从前他与柔儿一起长大的时候,他很清楚,寻鬱十之八九会是柔儿的孩子,光是那外表就能确定。虽然伊南很疼柔儿,但他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疼爱寻鬱,就是无法给他好脸色看。
想对他好,可是心中一直有种力量在抗拒。菲儿,你会原谅我没遵守约定吗?
……
…………
「菲儿……菲儿!」猛然惊醒,伊南从床上坐起,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王上,您醒来了啊。」魏翔砚走上前一步,恭敬的说着,不同以往的,他眼中多了一点忧鬱的感觉。
「魏爱卿,是你啊,有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早来找我?」轻松的说着,伊南对于魏翔艳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在他眾多的臣子中,就属魏翔艳敢这样七早八早就来找他──而且还是偷偷闯进来的。
「伊南,现在我不是以臣子的立场,我是以你的兄弟的立场给你忠告。」脸色沉重的说着,魏翔砚决定向伊南说出他前几天得到的消息。
「忠告?」
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伊南知道魏翔砚现在是极为正经的看待他将要宣布的事。
「伊南,你还记得咱们冬殷的老传统吧」
「……」传统?该不会是!
「看来你想起来了,就是每二十年一次的花祭。」
看着伊南从不解到恍然大悟的表情,魏翔砚知道他想起来了那个当初的悲剧。
「在接下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将是每二十年一次的花祭,你不会告诉我,那个被花神所选上的女孩是──」
伊南觉得自己有点儿站不稳了。不会的,那女孩一定不会是她的……不会的。
「伊南,就跟你猜测的一样,那被神所挑选的祭品就是婉嫣。」压低声音,魏翔砚儘量不刺激伊南的说着。
天知道他有多疼这女儿,如果当场发疯,自己可能吃不玩兜着走。
「是婉嫣?」眼神茫然,伊南再三确认。
「嗯,我向花神请示了三次,结果都一样。」巍巍頷首。这结果也是魏翔砚不愿遇到的。
「为什么?全国上下的女孩这么多,为何偏偏是她?」伊南已接近崩溃。
「不,伊南,花祭的花孃必须是在满月且午夜时生的,依据统计,全国符何条件且介于十五到二十岁的孩子只有婉嫣与寻鬱,而寻鬱是男子,理所当然,婉嫣就是此次花神所选出的花孃。」
「理所当然?二十年前,最疼我的母后也被选上,然后白白牺牲生命,难道你也要告诉我,婉嫣这么作通通都是理所当然?」
「伊南,你先别激动,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他努力的安抚着。
「方法?如果有,我的母后就不会死,我只能眼睁睁看婉嫣离我而去。」痛哭失声,他最疼爱的女儿终究逃不过二十岁的诅咒吗?
「不,伊南,婉嫣不会死的,我能保证。」儘管他不是很确定。
「是的,王上,公主一定不会死的。」房里突然冒出第三个声音。
「是谁?」伊南警觉的问着。
「是我,寻鬱。」从高耸的屋顶跳下来,寻鬱恭敬站在一旁。
「你怎么有办法进来?」不等伊南开口,魏翔砚先开口问了。
「这个啊,公主在两年前偷偷在屋顶凿了一个大洞,为了不被王上责骂,命我想尽办法补好洞口,刚刚来固定察看缺口时,意外听到你们说话。」老老实实的供出婉嫣想尽办法想隐瞒的罪行,寻鬱现在最在意的是花祭的舞孃人选。
「她又给我闯祸……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生命,寻鬱,你怎么有办法确定婉嫣不会死。」着急的询问,伊南暂且先不计较屋顶的事。
「是啊,寻鬱,你快说。」魏翔砚也在一旁问着。难道还有什么连他这个丞相也不知道的方法?
「很简单,花祭当天,由我代替婉嫣。」
「你──」
「万万不可!寻鬱,你好不容易和你娘相认,你这么做要你娘如何是好?」激动的上前摇着寻鬱的肩膀。他不能眼睁睁看他的外甥送死,更不愿再看到柔儿绝望的表情。「更何况祭品不是女孩,要是惹怒了花神,那可怎么办?」
「娘?翔砚,你在说什么?寻鬱他……」伊南一头雾水。什么娘?寻鬱不是孤儿吗?
「不,伊南,柔儿还活着,寻鬱就是她的亲生骨肉,我不能让他送死。」把寻鬱护在自己身后,魏翔砚坚决的说着。他不能推寻鬱进火坑,方法还能再想,但寻鬱是柔儿的唯一,他不能亲手摧毁柔儿最后的支柱。
「乾爹,娘那边就要你多费心了,寻鬱此生的生命本来就是皇后的,如今婉嫣有难,寻鬱岂可作势不管?」寻鬱沉下脸,他道:「花神那边……我能万物生灵沟通,我相信我可以安抚花神。」
「寻鬱,你真的愿意为了婉嫣牺牲自己?」不敢相信的看向一脸认真的寻鬱,伊南问着。
为什么?他不懂,明明他那么恨他,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为何他愿意做到这地步?
「王上,请你成全寻鬱,就让寻鬱代替公主吧。」缓缓的跪下,他的眼泪竟脆弱的流了下来。
「不行,我不准,我──」魏翔砚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寻鬱以极快的速度给点了穴道,整个人昏倒在地上。
「你──」看到这景象,伊南自然是十分惊讶。
「王上,我刚刚帮乾爹点了穴道,让他彻底忘了刚刚发生的事,醒来之后,他将会以为已经顺利说服您,到花祭那天,再让我偷偷跟婉嫣做交换。」眼神透露着觉悟,寻鬱说着。
「为什么要为婉嫣做那么多?」呆愣的看着寻鬱直到他跃上屋顶准备离开,伊南才开口。
「因为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他想藉着这件事情,逃避现实,更想趁这时候,报答婉嫣。
「不该爱的人,是吗?」看着寻鬱的背影,伊南是无限感慨。
果然是柔儿的孩子,就连说的话也跟她当初离开时一样。两人最终都为了别人而决定牺牲自己。
其实伊南是知道的,那个寻鬱所谓的不该爱的人是谁,早在他在宴会上跳舞时,落冬凡望着他的灼热视线时,他就知道,寻鬱将会与他邂逅。
只是,人总是自私的。三个月后,他还是会把婉嫣嫁给落冬凡──不管她愿不愿意。
「如果时间能再重来一次,也许,我会真心疼爱你。」只是,现在的你对我而言,只是能救婉嫣的工具而已。
想要他真心接受寻鬱,除非菲儿清醒,不然,他永远只会把寻鬱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低下头看看刚刚稍微失控的魏翔砚,伊南眉头皱在一起。
「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值得你去保护他?只因为他是柔儿的儿子吗?」轻声问着,他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你们越要把寻鬱当成珍宝一样对待,我越不把他看在眼里,儘管他为婉嫣做再多,我也不会就此给他好脸色看。
他的一生只能在无数的弥补中度过。打开房门,伊南独自走了出去,晨曦的光照射进来,刺眼而温暖。
一个王上手上能拥有的到底有什么?儘管拥有江山,但终究还是人,人也是有自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