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顏伟正专心替司马昂趋毒的时候,柳昱就缩在他屋里的沙发上看着有线电视播放的电影,一部还算有名的日本鬼片——鬼来电。
不过柳昱并不是因为喜欢选择这部片子,而是因为电视台的长官希望他能够多看一点相关节目吸收「新知」,对此他可是不知抗议了多少次,仍然没有任何成效,最过分的是那些人知道他排斥看鬼片,为了确保柳昱遵从他们的建议,还会不时来个随机抽问,让他根本无从做假。
「啊——」
伴随一声拔高的尖叫,柳昱抱着身上的棉被,双手摀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向电视画面,每次听见影片中出现手机铃声响起,他就会和片中演员一齐放声大叫,幸好这大楼每层只有一户人家居住,否则估计有邻居会以为司马昂屋子里发生了命案呢!
看着看着,柳昱不由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手机,脑袋里不受控制的思路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如果鬼来电的故事有真实蓝本的话,想杀他的那隻鬼该不会也可以透过某种方法打电话给他。
脑中念头才一动,电话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柳昱吓了好大一跳,险些把一旁的手机摔在地上,几秒后才发现响起的并不是他的手机,而是司马昂家的室内电话。
吁了口气的他,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电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房子,他也只是寄住几天,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实在不好去接室内电话,万一不小心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也挺麻烦的。
反正没有人接自然就会掛断,若有事对方会再打来。
他这么想着,心里也踏实了起来。反正司马昂要求他做的事里,可没有负责接电话这一项。
可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很急,电话铃声持续响着,一直没有要掛断的跡象。柳昱听了约十多分鐘后,渐渐觉得有些厌烦,索性将电视音量调低,走上前接起了电话。
「学长,我是正贤!」
电话一接起,他连上头的来电号码都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李正贤的声音匆忙地传了过来,他似乎很喘的样子,经由话筒还可以听见街道上人、车的声响。
「你不是早就回家了吗?」听见马路上的吵杂声,柳昱不禁纳闷,他进屋至今也有十多分鐘了。李正贤婚结得早,老婆年初给他生了个胖娃娃,每天下班就赶着回家抱儿子,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别提了,」李正贤叹了口气,语调很哀怨,「我都快到家了,才想起今天製作交代有份资料要记得给你,只好又开车折回来了。」
「忙什么,也不差这一晚的时间,明天再给我也是一样呀!你这傢伙是蚂蚁转世的吗?未免勤奋过头了。」柳昱忍不住取笑了他几句,就为了这种事大半夜还在路上跑,真是难为他了。
「事情没做完要我怎么睡得着,我和学长可不一样呢!你那么好睡的习惯,不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的。」李正贤也不客气地回酸他几句,两人认识的久,说起话来几乎是百无禁忌。
「那你现在开到哪了?我有点想睡了。」柳昱揉揉眼睛,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在前面巷子口,五分鐘后麻烦你下楼签收囉!」李正贤嘿嘿笑了两声。
「我不要!」柳昱毫不考虑地一口回绝,司马昂有交代,过了十二点绝不可以踏出大门,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你既然都来了,就帮我送上来吧,司马大哥家在7楼a座。」
「你的意思是要我直接进社区吗?」李正贤小心翼翼地问着,不知在警戒些什么。
「当然呀!反正楼下警卫又不是没见过你。」柳昱理所当然地说道,自从他搬来后,司马昂家就几乎成了他们的第二个讨论室。
「我真的可以进去吗?」李正贤彷彿要确认什么般又问了一次,尾音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沉。
「你在龟毛什么,不要浪费时间啦!快点给我进来。」柳昱被问得有些烦了,并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差异。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马上就来找你。」话筒中的声音忽然一沉,变成了柳昱全然陌生的男性嗓音,那声音中透着形容不出的阴森,柳昱听在耳里顿觉全身都要冻结。
他心脏猛地缩紧,手一松,话筒就这么掉到地上,可另一头的人驀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一声接着一声,笑到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不怕,肯定是李正贤和几个播音员间来无事拿他来恶作剧,鬼怎么可能会打电话呢!
柳昱轻拍着胸口自我安慰,捡起话筒掛了回去,然后看向萤幕上头显示的来电号码,打算回拨狠狠教训一下对方,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这可是基本常识。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全身都僵在原地,来源号码并不是熟悉的国内电话,而是整整十三个零,也就是一般坊间谣传拨通之后就可以和亡者通话的地狱电话。
柳昱跪倒在地上,一剎那他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身子不住地发冷,根本不敢猜想刚才和他讲话那人的真实身分,他的心失序地狂跳起来,想站起身腿却软得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几乎要晕厥过去,神智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那句「我马上就来找你」清晰地在耳边回响,柳昱觉得自己正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吞没,他试着按下司马昂的电话,得到的结果是转接到语音信箱。
他感到自己的听觉豁然灵敏了起来,彷彿可以听见从巷子口那一点一点逼近的脚步声,墙上的
时鐘滴答滴答地走动,长、短针慢慢往十二的位置靠拢,柳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没有忘记之前发生诡异的事情时,都恰巧是在十二点左右。
脑中浮出了一个影子,他忆起那个想要取他性命的摄青鬼,没有任何理由,他直觉得认为,来
找他的恐怕就是那一隻鬼,而且他还该死的向对方发出了欢迎进入的邀请。
「该死的司马昂,你怎么还不回来?」柳昱忿忿地叨唸着,他从没有如此期盼能够见到一个人过。
***
不过,柳昱还是存有一丝希望,也许真的是恶作剧电话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柳昱因害怕而不敢接听,直接将机器切换成自动答录机的模式,叮的一声轻响过后,他听见了李正贤爽朗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学长不好意思,你休息了吗?我刚回到家,结果发现有一份张製作要我转交给你资料忘在我车上,我本来要帮你送去的。但是宝宝临时发高烧怎么样也降不下去,我们现在全家都在急诊室。」
说话间,医生和护士的叫嚷声还有婴儿哭声断断续续地由话筒传来,隐约还有几声救护车的笛鸣,为他的话做了明确的见证。
「所以我没办法去你那,资料可能要明天才能给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呀!等宝宝身体好些我再请你吃饭……」
他匆匆把话说完,很快就掛断了留言,柳昱感觉自己像被拋入了一个深深的湖底,整个人不断地往下沉,他双手抱住自己,浑身剧烈地抖动。
那恐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他的移动快上许多,而且越来越靠近,柳昱眼前好似浮现出一幅奇特的画面:一隻提着自己脑袋的鬼,缓缓从街道上走到了司马昂居住的大楼前方,然后举高手上的头颅看着大楼,露出阴森的笑容。
他赶紧翻出司马昂给他的符纸,却发现符纸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水气,上头的墨跡全糊在一起,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柳昱心里暗叫糟糕,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走进客房中取出他平日上班从不离身的背包,从夹袋中拿出零零总总十多样物品,那些物品种类繁杂、东西方皆有,全是各国用来避邪的物件。
这些都是知道柳昱体质的朋友从世界各地送来的礼物,有些已经跟了他七年以上,他并不指望真能逼退那隻鬼,毕竟那可是连司马昂都感到棘手的摄青鬼,但至少能够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竖起耳朵,电梯移动的声响透过墙壁传了过来,他的呼吸也跟着加快。在电梯门开起的瞬间,一股不安的情绪霎时升到了最高点。
电话里曾经听过的恐怖笑声响起,由远而近地从墙外透了进来,然后柳昱听见门口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柳昱、柳昱!开门,我来找你了,快开门呀!」
鬼魂似乎无法直接进入,只是在门外持续呼喊着,柳昱死命摀住耳朵,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深怕又被当做邀请他进入的暗示。
这隻摄青鬼显然没多大耐性,才喊了两、三分鐘,就开始敲打门板,最初的力道还算轻,只比敲门重了一些,但慢慢的他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可怜的门板逐渐有晃动的趋势。
而且这隻鬼的能力似乎比先前去柳昱家的那一次又高出许多,没多久门板上就开始出现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印子。
柳昱白着脸,疯了似地狂拨司马昂的电话,可每一通都是转接到语音信箱,他看着眼前已有些变形的大门,有种我命休矣的感觉。
更惨的是一滩红色的液体不知用什么方法从门缝流了进来,液体上冒出一个一个的水泡,每个水泡上都是一张骇人的鬼脸,他们裂嘴笑着,尖锐的笑声在屋内四处回荡,彷彿一根鑽子在耳中不断地鑽动,震得柳昱耳膜发疼。
柳昱惨叫着将手上的避邪物一样一样丢出,可却没有达到任何的效果,反而使那些鬼脸笑得更为得意,像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为力。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几声雷鸣响起,整个城市竟陷入了罕有的大停电,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下零星几盏紧急照明灯残留的微弱光线。
失去了光亮,摄青鬼的恶意更加猖獗,柳昱的心整个凉了,他想自己说不定等不到司马昂回来,就会先变成一具尸体。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体质很特别,却没想到有天会被自己给害死,虽然人生在世,没几个人会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什么,可是不甘心呀!他才活了短短二十几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生命中重要的片段,宛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他想去义大利参观教堂、想去埃及看看金字塔,也想去走一回万里长城,这些事一直都没有做呢……以前总是想等到有时间再去,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没有时间了。
人就是这样,老想着等到某个时候在去做些什么,却没想到那个时候往往是不会来的。
血水不断涌入,浸湿了他的衣角。他突然有些安慰自己的父母过世得早,不需因为他的死而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慟,只不过有点对不起司马昂呢!他们才刚刚变成朋友,希望他不要又造成司马昂的伤口才好。
「碰!」的一声巨响,大门终于不堪负荷地倒了下来,一个泛着青光的鬼魂握着刀大步走了进来,那鬼魂的身上缠绕着一圈浓烈的黑色怨气,刀锋上还有血珠缓缓滴落。
柳昱认出那把刀是先前他和司马昂对决时被破坏了的刀,可那现在看起来完好无缺,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摄青鬼提起自己的头环视了屋内一圈后,无声地咧开了嘴着朝柳昱的方向走近,柳昱感觉得出他全身笼罩在一股噬血的喜悦之中,甚至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劈成两半。
摄青鬼举高手上的刀,来到他的前方,柳昱原本以为自己会失声尖叫或因惊吓过度晕厥过去,可看着近在眼前的兇器,却发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脑中只剩下一大片的空白,原来当人的恐惧达到顶点的时候,知觉也就变得迟钝了。
「我要把你的头给砍下来!」鬼头得意地狂笑着,摄青鬼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一手扯住柳昱的头发让脖子清楚地露出来、另一手将刀子来回比划,双眼充血发红,渴望着鲜血飞溅而出的画面。
柳昱放弃地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的那一刻,听说砍头的技术不好的话会很痛,他只希望这鬼的动作俐落些,让他可以少受一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