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车祸之后,所有人都看出司马昂对柳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方面毫不客气地使唤他,另一方面却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一时之间两人的「新同居」关係,成为电台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八卦,眾人都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何事好奇得要死。
「我们是朋友,司马大哥是个好人喔!」这是柳昱单方面的说法。
「他是我家的房客兼台佣,载他只是顺路,因为那笨蛋睡过头会鬼吼鬼叫,很吵。」这是司马昂的官方说法。
「司马大哥,我可以自己上下班,真的不需要载我。」
「这可不行,」司马昂冷笑道:「万一你不幸让那鬼给砍死,我的费用可就泡汤了。」
以上对话从两天前开始频繁地出现,几乎每天早晚都会发生一次,对此柳昱非常不满意,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哪需要有人这么跟前跟后的,实在太丢脸了。
可抗议的话往往才说两句,就在司马昂的冷笑声中消音,因为严格来说,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柳昱的错。
某天吃宵夜时,司马昂偶然提起追杀他的并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极为凶恶的摄青鬼,结果柳昱忽然抬头问他:「司马大哥,既然这黑道大哥的鬼魂如此厉害,那玉观音像能挡得住他吗?他会不会已经找到你的房子了呀?」
柳昱话才说完,只听「唰」的一声,他脖子上绑玉观音的红绳毫无预警地松脱,佛像掉到地上,头和颈项的部位断成两截,就像被人用刀切开似的,断面还隐隐有红色的液体渗出。
跟着窗檯外冒出一股人形的黑气,狠狠撞击着玻璃,玻璃上的阵法虽将他逼退,但整个房子受到馀力的影响剧烈摇晃着,给人一种彷彿随时都要崩塌的感觉。
「你这白痴刚在想什么!」司马昂在玉观音破碎的瞬间就变了脸色,他本来就担心摄青鬼的法力有可能突破他的护身观音和法阵,没想到柳昱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昱垮着一张脸,神色很是无辜地往司马昂身旁缩,「太过分了……不是吧?这是犯规啦!我又没说鬼故事,他怎么可以出现。」
「因为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提到了明确的主词,拜託你知道自己的体质,就少说点废话。」司马昂气急败坏的低吼着,有种想直接把柳昱一把掐死好省麻烦的衝动。
而在两人争执的期间,外面的黑气并没有因阵法的阻拦而退缩,慢慢地将体积缩小,继续朝玻璃上衝撞,那在柳昱眼中看似毫无章法的撞击,却让司马昂大大的吃了一惊。
因为那摄青鬼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点,那恰巧是破解他所设下阵法的唯一弱点,由此可见这鬼生前恐怕不是个普通人,甚至可能学过一点法术,这或许也是他在死后成为摄青鬼的原因之一。
只见窗外的黑气越来越亮,阳台的窗户竟逐渐出现裂痕,悠悠冷风从缝隙间灌入,周围的气温也急速的下降,不出几秒鐘的时间,两人都明显感受到空气间有股暗流分别向他们俩袭来。
司马昂早有准备,手捏剑诀即时挡了下来,可那黑气极为狡猾,趁着他挡下攻击的瞬间,飞快地窜到了柳昱身旁。
柳昱感觉眼前一抹黑影闪过,那无头的摄青鬼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腐烂的人头被提在手上,半吊在外头的眼珠子发出诡异幽光,破碎的衣服缠绕着黑色的气流,几道明显的破损处清楚地看见底下化为白骨的身躯。
那鬼的双眼透着兴奋之色,空间的另一隻手高高举了起来,一把长刀在手中缓缓地浮现,有别于一般常见的那种锋锐光泽,黝黑的刀面上是点点暗褐色的斑纹,几道诡异流光不停的翻转,悲惨凄厉的哀鸣不断传出,那是曾死在这口刀下鬼魂的惨叫,直直穿透柳昱的耳朵进到灵魂深处。
柳昱心中剎时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填满,他转身想跑,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呈现僵硬的状态,竟一步也无法移动,只能看着那刀子当头一吋一吋落下。
「小昱儿!」司马昂一声惊呼,双手快速结印,他放在客厅墙上那柄被柳昱当成装饰的古朴青铜宝剑脱鞘而出,发出阵阵清亮的龙吟,白色剑气顷刻充斥整个空间。
黑、白两股力量相互衝撞,发出宛如金戈交击的巨大响声,空气中的寒意明显地缩了一下,柳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白光下升上淡淡暖意,身体的控制权立刻又掌握在自己手里。
摄青鬼明显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居然被拦阻下来,但很快他又提起刀扑了过来,柳昱还来不及反应,已被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中。
司马昂伸手将人拉至自己后方,从怀中挑出一面青铜八卦镜拋向空中大喝道:「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八卦镜中即刻射出一道光华,与青铜剑的剑气相互缠绕,变成了一隻五爪青龙,青龙抖动身子和长刀上的黑色刀芒对在一起,两者都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响,柳昱虽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碰撞的声音依然让他头痛欲裂。
僵持的局面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黑色的刀芒在青龙强大攻势下,渐渐开始消散,摄青鬼也察觉情势不对,没再继续往前推进,而是开始后退。
可青龙一个旋身,堵住了他的退路,黑色光芒被白色剑气所包围,有如蒸发般不断消散,摄青
鬼刀上环绕的黑色鬼气发出噗吱噗吱的声音,就像是鬼魂在地狱中被丢入油锅穿烫所发出的声音。
摄青鬼那腐烂的身体在白光照射下,不断冒出黑烟,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篮球大小的球状物,眼看就要完全消失了。
这时变数突然发生,一道黑色流光从摄青鬼身上分散而出,直直沿着司马昂指尖穿进他的手臂里。
黑色气息很外爬上了司马昂的肩膀,他的整条手臂迅速红肿,没几秒肌肤就变成了骇人的紫黑色。
他脸上露出痛苦的模样,急忙以左手结出一道法印打在鑽入时形成的细小伤口上,只见他手臂上青筋外凸,隐约可见有两股气流交战着,好一会儿后司马昂口中吐出一抹腥红,跟着一摊黑血也从伤口被逼了出来,几滴落在地上,让地板都遭到腐蚀。
而那险被消灭的摄青鬼,则趁着司马昂无力控制青龙的空隙,化作烟雾逃走了。
***
回忆起这件事,柳昱不免看向司马昂包着层层纱布的手臂,他的伤势似乎很严重的样子。虽经过处理,但好得非常地慢,皮下组织还有发炎、化脓的趋势,很是让人忧心。
「你的手臂真的不需要去医院请医师处理吗?」柳昱小声地询问司马昂,他刚才见司马昂眉头皱了一下,肯定很痛。
「去医院也没用的,」司马昂轻轻摇了摇头,「这是鬼毒,一般的医生是没有办法处理的。」
「可是你的伤口……」柳昱有些害怕若是不好好处理,那隻手说不定就必须截肢了。
「没事的,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有办法。」司马昂脑中浮现出一张冷峻而严肃的面孔,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这种程度的鬼毒,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柳昱一听,面露喜色地道:「那太好了,等广播结束后,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我觉得你还是别去的好。」司马昂的语气很是为难,「那个人对因为自己疏忽引来鬼怪缠身的人向来没有好感,若是他问起我受伤的原因,恐怕会很麻烦。」
他这么一说,柳昱也就不再坚持,毕竟司马昂会受伤有一半要算是他的错,虽然一开始是司马昂设计他担任主持,但对方也曾好心提醒他不要说那个黑道老大的鬼故事,是他一意孤行才会把鬼给引出来。
「那你先走吧!」柳昱看了看剩下的时间表,对外头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暗示司马昂要先离开,「等等的节目我一个人就可以主持,你早点去才不会耽搁太晚。」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鬼给吓到了的缘故,柳昱现在对于晚上在外行动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身为司马昂的「同居人」,他自然也希望对方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
「能够早点去是很好,但你一个人走夜路没有问题吗?」司马昂不太确定地问,那摄青鬼表面上虽然被他打伤,但严格来说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说不准他前脚一走,那鬼后脚就杀来了。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引爆。
「放心,我会请正贤送我回去的。」柳昱指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某人,「你不是说有他在可以暂时让鬼魂不会靠近。」
这几日司马昂出于好奇,研究了柳昱周遭人士的命格,发现和他一起长大的李正贤,是个运气强到连鬼都会退避三舍的人,柳昱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算起来多多少少和他沾了一点关係。
司马昂盯着他好一会儿,像是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然后从怀里挑出一张符递给柳昱道:「你记住等等下班后立刻回去,绝对要在十二点前踏进门内,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另外这张符放在身上,千万不要遗失,也不要帮任何人开门,就算你看见门外的人是我也不可以。」
他住处的阵法已经重新啟动,除非里面的人做出邀请的表示,否则任何不被认同的人或其它生灵,都不能踏入其中。但比较麻烦的一点在于摄青鬼很擅长偽装,若是他改变外貌,凭柳昱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分辨得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杜绝他做出蠢事的机会。
「你不用担心,我是笨了点,可还有危机意识,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柳昱象徵性地摆了摆手,要不是知道司马昂从前的故事,他还真无法把现在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的人和其它人口中又帅又酷的司马昂联想在一起。
「唉!」司马昂重重地叹口气,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我就怕你太笨,把自己给笨死了。」
面对眼前「前科累累」的傢伙,他真的很好奇柳昱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把他养大的。
「好歹朋友一场,就算是事实你也不需要挑明,很伤自尊心。」柳昱不服气的抗议,连续多日下来让司马昂一天一个笨字的骂,要是想不笨也很困难吧!
「你记住,既然想当我朋友,就给我好好活着。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打到魂飞魄散。」司马昂目露兇光地恐吓,乍听之下很惊悚,可柳昱的解读却是完全相反的另一层意思。
这句话其实是在说:「我不希望在有任何朋友死去,所以请你好好活着。」
人有些时候,无法把心情坦率地说出口,但真正的朋友不管相交多久,都能够了解对方真实的心意,友情珍贵的地方便在此。
这个时候,从耳机传来节目即将继续的播音和开场前的音乐声,李正贤从外敲了几下,嘴形无声的道:「两位,节目要开始了,司马大哥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喔!」
司马昂不放心地又对柳昱叮嚀了几句,才快步走出广播室,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大掌鼓励地拍了下李正贤,用非常敬佩的口吻道:「真是太辛苦你了,晚上麻烦你把柳昱送回去。」
李正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脸狐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道:「奇怪,司马大哥干嘛一副我劳苦功高的样子,送学长回去是很辛苦的工作吗?」
他以前也常常送柳昱回家,只要放了人就可以离开,比起其它一些爱使唤工作人员的大牌,可实在好太多了。
「不知道呀!会不会是昱哥又惹上了什么麻烦?」一旁被询问的工作人员也很纳闷,这几天那两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刻意隐瞒着旁边的人。
不过他们也没有烦恼太久,因为广播一开始就立刻投入了工作,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乾二净。
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后方的角落,有个泛着青光的黑色影子蜷曲在柱子后方,那影子的轮廓是个有些模糊的人形,手上提着一个球状的物体,那物体露出两个红色的光点,兇恶地看着柳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