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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很气,真的很气。
在知道这件事后,我的愤怒可以说已经突破了原先极限数值的八十一重境界,来到两百四十三重。
一重,我气那些只是想找个发洩口跟怪罪对象的愚蠢人民;一重,我气那些乱下这个决定的白痴们;一重,我气什么都不跟我说的『鱼』;剩下的两百四十重,我气明明知道『鱼』表现异常又欲言又止,却什么都不问清楚的自己。
那些异常的态度,或许是『鱼』在跟我求救,或许是『鱼』不知道该怎样求救,或许是『鱼』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求救。
她吶喊,我却什么都没听到。
为此,我需要惩罚自己,去干一些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干的事情。
能决定净化仪式的,毫无疑问,只有五位枢机主教。
『鱼』曾说她必须被告知的事情,都已经被告知了,现在想起,她所说的『被告知』就是指净化仪式的事情吧,而能进入月神殿里面告知巫女事情的,也只有枢机主教。
知道要找谁,问题就简单了,我潜伏在还在暴动的人潮,将一个一个力量祭司拖入暗巷审问,不知道我需要情报的便打晕弃置。
到第六位时,我终于找到对的人,他虽然满嘴不知道枢机主教在哪,游移的眼神却背叛了他。
算他运气不好。
前面也说过了,我其实不太喜欢拷问,但并不是说我不擅长,就像我也没有很喜欢杀人,只是天生我才必有用,谁叫我刚好就是万中选一的人才,不当杀手会很可惜那种。
拷问什么的我也没有特别学过,但作为一个顶级杀手,我得懂很多小知识跟小技术,像说木工就是其中一项,毕竟过往我的藏身处都是要自己设置的,我这人又有点龟毛。
……当我在他的身上钉上第二十七根钉子时,他终于把能说的都说了。
我说一声多谢合作,便打算帮他把嵌入骨头的钉子都拔出来,没想到才拔第一根,他居然就惨叫得比钉的时候更大声,没有办法,我只好停止。
我当然不打算杀他,毕竟没人付我钱,随便杀人破坏行情,对现在还在杀手界里努力的后辈们不好。
但我看他浑身是血,感觉有点脏,便把他丢到河中放他自儿清洗去。
虽然他全身都废了,关节还几乎都被我钉死,现在完好能动的大概只剩下左手,不过生命充满了奇蹟,我相信人类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如果他能在沉到河底之前拋下对自由式或狗爬式的坚持,改用唯一能单手游的螺旋桨式游法(虽然我也不会),或许是有机会活下来。
中间略过,我很快来到几位枢机主教的所在处。
像说这种几乎算战乱的时期,为了防止被暗杀,这种扛着整个国家的大人物们每几个时辰就换个所在地点,也只是基本的保安概念而已。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选择这样做,大概他们也跟我一样,正在跟时间赛跑。
隔着一层有华丽浮雕的红木门,我能听到里面正在激烈讨论。
我当然没有像个愚蠢的新手那样马上就衝进去,杀人这种事是需要耐心的,况且有时候偷听,常常能省下不少工夫。
在房间内说话的有三个人,我猜估计就是『力量』、『情爱』、『勇气』三人吧,这三位枢机主教算是圣・亚平寧的三巨头。
会这么肯定,是因为其他两个都没在管事的,圣・亚平寧内甚至有些人信誓旦旦,说其实根本没有圣称『生命』或『智慧』的枢机主教存在,那只是两个不知为何才设立的空职。
他们会这样想,是因为每一任枢机主教上任时,都会举行全国性的加冠仪式,在烟火发明后,近几任的就任甚至有越发轰轰烈烈的跡象,但开国至今,从未听到过有任何一次『智慧』或『生命』的加冠仪式 ,连古老的文献中也找不到。
除非这两位没人见过的枢机主教,从千年前的开国就一直做到现在,才有可能一次都没举办过改任时才需要的加冠仪式 ,但这怎么可能?
离题,回头,我跟这些大人物不太熟,分不清哪个声音是哪个的,但听他们激烈、甚至可以说焦急地讨论,我发觉这世界的状况似乎远比我想像的糟糕。
不只是血眼症的失控,亚平寧的各地还传来一些让人难以想像的异变,像说有些地方突然变很冷或很热;有些地方重力失调,每个人都像是耗尽五色那样体重变得很轻;而有些地方居然『一天』不再是『一天』,日月的移动速度加速了几倍,或是直接静止不动,成了永夜或永日。
一切都失控了。
所以人们会去寻求还未失控、自己还能掌握的东西,像个小孩不顾危险去挥舞手边仅存的武器。
巫女就是其中一项。
很快,他们就讨论到我在乎的议题——净净净净净净化仪式。
「这样真的好吗?将阐月巫女……」其中一个人似乎还有些迟疑,问。
「怎样,煮熟?」另一个较为强势的声音嘲笑。「『勇气』,难道你怕了吗?」
「不,我并非说结果,而是过程,虽然『恶魔学计画』是由我们三人拍案定板,但将阐月巫女也列为『恶魔学计画』的一部分,这难道不是对我们教义的褻瀆吗?」
「错了。」第三个,平缓的声音缓缓插入对话。「你搞错前提了。」
「怎么搞错了?」
「你上任时间未长,所以还不清楚没有记录在一般文献中,由我们五大教会共同掩藏的一些过往歷史……我们并非将『净化仪式』列为『恶魔学计画』的一部分,而是正相反,『恶魔学计画』是从『净化仪式』为原点作为发想的,从我国开国以来,八十一任的巫女里共有十九任死于『净化仪式』中。」
「这……」
「有什么好同情的?」强势的声音插口。「即便不举行『净化仪式』,她也没剩两年了,球体绝不会让巫女活超过十七岁,这就是球体的规则,哼,说到底,巫女不过就是第一世代的赏玩品而已,她是永恆的少女,必须是,若你是第一世代的人,难道你会把十八岁那种再两年就更年期的女人称为少女吗?」
门外,我脸色彻底刷白,第一是『鱼』的寿命只剩下两年?第二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太政治不正确了,我的自传小说出版计划完了,真的完了……
平缓的声音又说:「『净化仪式』,可以说本来就是阐月巫女原本的价值所在,民眾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主思考,他们嚮往绝对的自由,却将享受自由必须负上的责任外包给我们,孩童似地,遇到事情首要的并非解决事情,而是要有个能宣洩的管道,从古自今,『净化仪式』便是为此存在的,民眾需要有人能站出来帮他们扛下所有惨剧或悲剧的责任,怒火会随着最高统治者的更换而暂时止息,即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情爱』,您的意思是,民眾皆是愚蠢的?」被叫『勇气』的人问。
「不,这系统本身就是如此运作,我们用了近乎百分百的用心去维持统治,但再怎么聪明的人,能分神去关心自己如何被统治的心力部分,也只佔整体思绪的十分之一不到,这只是各司其职而已,大家都很忙,他们忙着工作、喝酒、谈恋爱、做爱,我们则……」
「我们则忙着强姦,喔不统治他们。」强势的声音冷笑。
波波波……
「嘘——」我皱着眉头,竖起食指提醒在我左右,一齐靠在门旁偷听的两名门卫。
大概是里面的人讲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们也听不下去了,他们嘴巴是没说话,但脖子都正发出波波波的小小抗议声,还在冒血,越来越大的左右两摊血液都快扩散到我这边来,挤压我的生存空间,誒兄弟们注意点好吗?我知道你们很愤怒但这件裤子很贵耶。
没办法,作为人民的愤怒代表,我只好直接双手推开大门走进去。
场面冻结,这时我才看清楚屋内情况,三位枢机主教坐在长桌的座位上,旁边还各自站着几位一看就知道很菁英的力量祭司与勇气祭司。
离我最近的一名担当门卫的力量祭司反应很快,立刻向我靠过来,准备拔出长剑。
可惜太慢了,哎呀哎呀,就说室内不要配备这么长的武器,老师在讲你有没有在听?拔得实在有够慢。
所以我顺手帮他拔出,抓着他的手肘反折往上,插入他张大准备喝止我的嘴中,刀刃从他的天灵盖长出来,他维持着抓着刀柄的姿势站着不动,头顶喷着红色的喷泉,真是个尽责又有幽默感的傢伙。
淋着有些萧瑟感的血雨,我慢慢走过去拉开椅子,那是整个长桌的主座,也就是最孤单最边缘的那个位置。
坐下后,我看着一张张紧绷起来的臭脸,没人说话。
好吧,毕竟我新来的嘛,只好由我先开口。
「嗨,大家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名杀手。」
咚,这是头上长着刀刃的新人类,喔不这词有人用过了,那就超新人类终于仰天倒在地毯上的声音。
我在长桌上翘起二郎腿,缓缓地张开双手。
「超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