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正遭受打击。
「该醒了吧?要睡的话,等回到地球再睡。」
我在模糊的意识底下被几个巴掌打醒。
「我」就蹲在旁边挥着手,而我则是躺在某个房间的地板上。
「我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我一边揉着双眼一边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你太胆小所以一时被吓晕了。」「我」双手一摊地说。
我摇摇头试着打起精神。关于我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以及「我」是怎么把快速滑行的我给拦下来的这两个问题,我顿时没有心情追问(大概得不到像样的回答)。
接着我环视身处的房间。头顶上约三公尺处设有照明装置的天花板中央,确实有个洞,那应该是我滑下来的地方。而房内几乎没有任何摆设,没有桌椅也没有窗户,连墙壁也是素面暗色的未知材质。实际感觉起来,这里给人沉重而且压抑的印象,就像是侦讯国际要犯的侦讯室那般封闭(当然我没有待过侦讯室,但心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这个)。要是久留于此,精神方面可能会出问题。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房间的左右两边还装有几道门,当然这些门目前都保持关上的状态。
「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门。」「我」说。
「嗯,请你解释解释。」我站起身子说。
「这里是最后的地方了,关于你的部分。」
「最后?」
「是啊,最后。其中一扇门就是通往迷宫的终点。」
「走进去就可以回家了是吗?」
「对。」
「请问是哪一扇?待在这里怪不舒服的。」
「你是傻子吗?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要离开这里当然有条件。」
「我当然知道。我只想赶快通过试炼然后赶快离开。」
「我跟你一样也待在这里啊,这种不舒服的感受我也能够体会。只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条件不会太苛刻的。」
「为了我们两个好,请加速说明接下来的游戏规则吧。」
「我」点点头然后说:
「听好了,我不喜欢重复一样的事情。首先,我们左手边的几道门你都必须走进去晃一晃。那后方都有像是会客室那样的小房间,你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可以出来。等这些流程全部走完一遍,你就可以从右手边随便一个门离开,就这么简单。有问题吗?」
「有。」
「我就知道。」
「我」的表情并没有出现无奈或是发怒的样子,看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我。
「有问题就问吧。毕竟,我们能够像这样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不多了。」「我」平静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惊讶地问。
「等你离开月球之后,我们就不会再碰面了。」
「你准备消失到哪里去吗?」
「这部分很难解释。在本质上我不会消失,只是不会再出现于你的眼前。」
「话说,你真的是我的潜意识吗?」
「我」只是笑了笑然后说:
「这部分就看你怎么界定了,你觉得是就是。总而言之,找个能够接受的答案就好,真相什么的不太重要不是吗?」
「也对。」
这或许是人类充满矛盾的一点。总是想找出问题背后的解答,往往却又信服于个人原先所设下的註解。一旦真相过于颠覆心中的「信仰」,顽固的抗拒心态就会跑出来作祟。
初次见到这个「我」的时候,虽然他的古怪个性让我相当困扰。但忽略这一点不说,我们之间似乎又存在着陌生的亲切感。我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只是隐约有这样精神上的感受。基本上我认定他就是我潜意识的化身,这是我原先的想法。就算他的回答曖昧不清又迂回性十足,我可能还是会这么想。
「那么,正确来说我应该要做什么?」我问。
「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一个人在等你,你只要进去跟他们聊聊就好,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来。记得门要随手关好,这是礼貌。」「我」说。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来到月球了吗?」
「可以这么说。但他们是怎么来的,又为何而来,这部分就别再追问了,毕竟对你而言不太重要,我也不好解释清楚。」
「确实我对这方面挺好奇的,只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照做吧。」
我要和几个人交谈是吗?
大概是那么一回事吧,我想。于是我接着问:
「那些人是谁呢?可以透露吗?」
「嗯,是没有规定不能说。只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猜到。」
「果然是这样。」
「既然你心里有底了,又何必问我?真是多此一举。」
「有底是有底,只是做个确认而已。」
「算了,以你的个性,这么做并不意外。」
「在我努力闯关的这段时间,你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待在这里,直到目送你离开。」
「这样啊。」
我不再对着「我」说话,而是面相身旁那几道门。就是眼前这个地方。
过去和那些交往对象分手之后,彼此通常还会保持一定的联系,但不是那种会约出来见面的联系关係,顶多是透过聊天软体偶尔互相问候的程度而已。但随着日子慢慢走过,也就渐渐不再联络了。
这一切很自然地发生,并没有人刻意跳出来说「嘿,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联络了」这种话。只是,现在看见她们之后,我又该说什么呢?轻松地间话家常吗?还是提起彼此那已经放在记忆深处的过去呢?我想让自己尽量平静,就当作坐下来和老朋友说说话。
我有必须跨越过的障碍,我对此相当清楚。不论是感情方面亦或是其他选择,当思考远大于行动时,心中那片镜子将更加厚实,被隐藏在那背后的东西将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地,我惯性这么做已经好一段时间。然而,为了在日后走上自己想要走的道路,为了追求真心想要的人事物,谁都好,必须有个人把镜子狠狠敲碎。
「不如从心中的遗憾着手吧。」「我」突然这么说。「事隔多年你仍想对她们说的话,那些你过去未曾说出口的话。来不及说也好,不敢说也好,说出来却让对方误解了也罢。就这么一次也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还有……」
谢了,我的潜意识。我在心里独自这么说。
我吐了一口气,上前转开其中一道门,那手把的触感比我想像中还要来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