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沉默不言,面上却闪过一丝不耐,与周曦战在了一处。
众人都在拼死相搏,但另一处的战斗,却还未开始。
墨宣一直在静默无言的看着众人的战斗,他没有动,孤月澜也没有动,两个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周遭激烈的打斗好似全然没有影响到中央的这两个人,一直看了不知多久,孤月澜将目光转到了那个沉默的男子身上。
似乎是知晓孤月澜在看自己,墨宣很轻的叹了一声,一步步朝着孤月澜所在之处走了过来。他原本是悬于空中,此时往孤月澜走来,便好似走在台阶之上一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孤月澜却没有动,只静静看他。
墨宣道:“我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身上的诅咒之力发作了,你虚弱的在我面前哭,那个时候你才五岁。”
孤月澜似是恍惚了一下,片刻后却笑到:“是吗,不记得了。”
墨宣声音依旧是沉沉的,“你自然是不记得了,否则你就会知道,我自那时便开始厌恶你了。”
“大哥不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孤月澜平静的说着,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墨宣轻笑一声,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挖苦,“可你不知道你的出现毁了多少东西。”
孤月澜眸子微垂,却不再接话,只淡淡“嗯”了一句。
墨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却不再多说此事了,只道:“动手吧。”
他衣袂微扬,风中隐隐有紫气流动。
只是孤月澜仍旧没有动手,他仰着脸,轻声道:“大哥,我想问一句。”
“万年前你灭世,便是想看我以自身魂魄镇压灭世之劫,魂飞魄散吗?”
“是。”墨宣毫不迟疑的道。
“如今你攻上南华派,制造出这样一场混战,是为了杀我吗?”
“是。”
依旧是毫不留情的声音。
孤月澜笑了笑,声音轻柔得像一片飘絮:“其实你本不必费这么多周折,多年前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可以不必活下去的。”多年的诅咒之力在体内作祟,终年被关在一尘不变的赤霄城中,他本就是个生无可恋的人,他本就没有必须要活下去的意志。
一瞬的失神之后,孤月澜又想到了韩绮,那个看似漠然,却为她连神魔都不惧的少女。
“可是现在不行了。”孤月澜重又抬眸,无匹神力自他体内释放而出,他唇角微翘,笑意一如往昔柔和,只是又多了些东西,“现在我想活下去。”
韩绮就在不远之处,将他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底。
就在她欲拔剑相助之时,她看见了一抹白影飘然而至。
第八十章
不管是在当初赤霄城的遗址当中,还是后来在神界,又或是在混沌书的幻境和回忆里面,韩绮都曾经无数次见过这个人。
墨宣与孤月澜的父亲,樾白。
然而让韩绮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只有她一人注意到了樾白的出现,他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神情淡淡,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他看向韩绮道:“你在想我来的目的?”
韩绮没有回应,却当做是默认了。
樾白负手看她片刻,旋即又将目光落向打斗中的众人,就在不远那处,孤月澜已经与墨宣交手起来,两人的神力高强,出手之下却是十分相似,韩绮知道这都是源自于眼前的这个人。
孤月澜与墨宣身上的一切,都是樾白所教给他们的。
见韩绮也看了过去,樾白道:“你认为,他们谁会赢?”
“孤月澜。”韩绮没有片刻犹豫,只坚信道,“他一定会赢。”
韩绮双眼一直凝在孤月澜的身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孤月澜正以天都伞挡住墨宣一击,旋即出招反击,他看来身形单薄,但出手却是灵动飘逸,所展露出来的都是韩绮从未见过的神力。
那是一个韩绮所不曾了解的孤月澜。
樾白也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却又突然道:“澜儿身上有诅咒之力,撑不下久战。”
韩绮心中自然也清楚,她蹙眉看着那一场战斗,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随时准备要前去相助。然而樾白又接着道,“你没有办法过去,这里是我的幻境,只有你与我二人在这里面,出不去,也进不来。”
“樾白真神?”韩绮不明白樾白的目的。
樾白待孤月澜极好,自一开始韩绮就知道。她曾经在混沌书中看过樾白的记忆,又见过赤霄城里面那一抹残魂,还有当初在神武镜当中,孤月澜也无数次提到过樾白,这个人是一个极好的父亲,将孤月澜保护到了极致。然而到了这一刻,樾白平静看孤月澜与墨宣打斗的模样,却让韩绮忍不住心中微寒,无法明白。
樾白没有理会韩绮的疑惑,只道:“三十招,再过三十招,澜儿的身体撑不下去,必然会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许在三十招内,他便能够打败宣儿。”
韩绮不愿意再听樾白说下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对于樾白的认识似乎都是错误的,这个人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切与他都毫无干系,那正在打斗相残的是他的两个儿子,他却浑然不为所动。
看着韩绮想要离开,樾白也未曾阻止,韩绮走了两步果然又顿住了,她的面前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与那一切激烈的战斗都隔绝了开来,她尝试之下果真无法离开。她无奈的回头看樾白,樾白这才道:“我们还有三十招的时间可以说些话。”
韩绮道:“为什么是我?”
“你是岐阳剑的主人,你进过混沌书,只有你能够看见我。”樾白微微垂眸,朝着韩绮腰间的剑看去一眼,片刻后轻叹道,“我只是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一万多年了。”
韩绮没有回应,因为她知道樾白并不需要她的回应,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
他接着道:“这两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寒诗生下宣儿的时候,我们还住在一处隐蔽的山里,每日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他沉默片刻,好似深深陷在了回忆之中不愿走出,只是良久之后,他才道,“那段时间,我记了一万多年,我怕我将它忘了,我便把它放进了我的残魂之中,我将那抹魂魄的记忆改成了我最希望的样子。”他说到此处,不禁轻笑一声,回头朝韩绮道:“那摸残魂你应是见过,就在赤霄城的地宫之中。”
韩绮的确见过,她也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赤霄城地宫当中那抹魂魄所经历的事情,与真实的记忆并不相同,原来那竟是经过篡改之后的记忆。
樾白道:“但那终究是假的。”
他这一声似叹息一般,尾音幽幽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