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敛寒安静埋首在他胸膛处,垂下的手显得羸弱无力,她许久不曾回应他,像在看戏台上的人。
未几,勾起菱唇嘲谑道:国师似乎仍是气脉泄滞,怎么,毒解不了?
廖云何闻言面色一凝,放开了她。
的确如她所说。
内丹修炼之法,和合之术须一方有情,甘愿被采补。
他本来不信,然而上次的内丹修炼对他的毒毫无进展。
思忖着,廖云何绾起墨眉,心道真是麻烦。
从广袖里拿出一枚鲛珠,托于掌中,夜色里燃起幽光,照在花敛寒清嘉姝妍的眉眼,廖云何心中一动,指尖慢慢游离于她的眉眼唇畔,最后抵在她下巴处,捏住了迫使她抬头。
花敛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也不似在看他。
你可有心仪之人。
花敛寒蹙眉不解,将视线调向他,见廖云何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着未达深处的冷然。
此鲛珠名相思珠,倘若二人皆是有情,所燃之光便是粉色,若是一方倾心,则是血色。
给你一月时间,心仪本座。廖云何俯身在花敛寒耳畔,压低了嗓音,否则,本座就给你下相思咒,成为本座的禁脔。
掌中鲛珠的光依旧是白色,这意味着二人之间两厢无情。
意料之中罢了,廖云何讥诮一笑,握紧了鲛珠。
他骄矜自傲,不屑也不会去下所谓的令妇相思咒,但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她。
***
聚相殿前。
不知座上召我何事?林昙匆匆而来,俯身恭敬道。
廖云何掖着两袖,长身玉立于殿前,眉间似笼着一团若有若无的愁烟。
未几,他悠悠开口:你知道怎么讨女子欢心么?
林昙如遭电掣,猛然抬头看向国师。
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林昙开始怀疑人生。
这……林昙迟疑着,不知座上要讨哪位女子欢心?
廖云何慢慢踱了几步,你无需知道。
投其所好,亦或是送些小玩意,女子都喜欢这些。
林昙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国师神色。
幽弱的烛火摇曳,廖云何隐没在黑暗里,看不真切表情,也不知他作何反应。
你退下吧。国师扬了扬广袖。
林昙只听到一串蛩跫足音杳去。
*
竹林幽静深处。
他一向不喜欢闲杂人等在侧,屏退了所有人。
棋盘上干净,他侧着身子支颐撑肘于桌上,闭眸似乎在小憩。
风吹摇曳了竹叶飒飒,投于他一身阴影,他冶逸容颜也在明灭间,暖暄浮日下,衬得面如琼脂,竟有一丝温暖。
纷扬的束发丝绦飞起,广袖飘然,欲笼一林的清风,一身柳色长衫,与这幽谧竹林遥相呼应,伶俜一人独坐,倒像是竹妖。
可是他并没有睡着,左手执着棋子漫不经心地敲在棋盘上,如同琅玉敲击声,一下下极有韵律。
闲敲棋子,为等谁。
有些不想打扰这样的幽静,脚下却踩到了薄脆的叶子。
廖云何长如凤翎的青睫幽幽启开,撑着头看着花敛寒,疏懒道:你来了,本座等了好久。
他竹林邀她手谈,用飞鸟衔来一张信笺,倒也是煞有其事,明明同在聚相殿里不过寥寥几步路,国师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国师邀我来竹林,单单是为了下棋。花敛寒显然有些不信,狐疑地打量他。
你说过,要感受人间常情。廖云何执着白子神色认真。
人间温情,不是这样的。花敛寒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一起下棋,又为何不是人间温情?廖云何有些不解,皱眉问道。
花敛寒一噎,这个人看似睿智狠绝,却连一些人间常理常事也不通透。
下棋,是好友之间兴起时随意而为之,而不是刻意为之。花敛寒漠然道。
哦。廖云何乜了她一眼,那下次我随意些,直接同你说一起下棋。
有些无语,花敛寒不再回应。撩了撩裙裾坐在石凳上,与他对弈。
花敛寒蹙眉静静沉思,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廖云何却下得极为轻松,每次花敛寒落子后,他不假思索便下了。
倒是大部分时间端看花敛寒神色,比这一黑一白棋局有趣,不禁莞尔。
吃了你,还往哪里逃?
白子围困住几粒黑子,局势已定。
忽略了他话里的暧昧,花敛寒只聚神盯着棋盘,看也不曾看他。
本座若赢了,你便立誓,替本座办一件事。
手心沁起汗,甚至有些抓不住棋子了。
修道者,不可随意立誓,这是大忌。
我不过区区草芥而已,国师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廖云何双眸紧紧盯着她,似乎要洞悉她的一切,竹林寂静,唯有眼神交汇。
半晌嗤了一声:怕了?
她不答。
黑子落,白子围,星罗棋盘成了死局。
你输了。廖云何捻着白子眸里平静看向花敛寒,却没有高兴的语气。
花敛寒舒了一口气,倒有种疏解的意思。
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唔…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廖云何看似随意一问,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玄宫何处不是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在花敛寒看来都没什么特别的。
不错。
那你觉得玄宫好,还是外面好。
花敛寒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国师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罢了。廖云何已经料到了。
自始至终,花敛寒都是弱者,但那双眼里满是讥诮的样子,让他无端厌烦。
就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偏偏她言行之间,又带着刻意的疏离,甚至挑不出差错的礼数周到。
明日帝姬生辰,随我一道去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