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客栈里,红娘手托一碗粥慢慢上楼。
过楼道转弯处,忽然看见小夏正倚在墙角幽幽看着她,似乎在等她。
你莫不是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他?小夏双手抱胸,笑得讥诮,一双眼满是嘲讽之色看着她。
红娘不甚在意他说的话,恍似没有听到,依旧步态袅娜。
小夏却不甘就这么让她走了,说话。
没有回答。
他上前猛得扣住红娘手腕,
嘶,她呼出一口冷气,你弄疼我了。红娘瞥过他一眼,面色含愠。
小夏眯着眼,终是放下了手,冷哼一声。
你该改改脾气了。红娘揉着手腕,仰头斜睨小夏。
我的脾气一向如此,倒是你,装什么贤淑良德的人间女子模样。他反唇相讥。
红娘不可置否撇嘴,显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哦,对了,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轻佻一笑,别忘了你的事。
他自然记得的,今天可是来了两个可怜人。
小夏阴沉着脸离开了楼道。
程文修只是一介布衣书生,三年前遇到红娘,自此沉溺在温柔乡里,忘记了圣贤书。
能遇到红娘,真是三生有幸。
说来惭愧,他肩不能扛担不能挑,家中只有靠红娘维持生计。
这三年来,过得是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只除了一件憾事,他们没有子嗣。即便红娘对于情事的渴求惊人,但还是没有孩子。
她悉心照料,无微不至,他身体却每况愈下,沉疴愈重。
门吱呀一声开了,打断了程文修的思绪。
红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来。
相公,你醒啦,喝点粥吧。
红娘笑盈盈看着他,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
好。程文修双手支撑着身体要起身,却被红娘按下了。
我来喂你吃。
小心翼翼吹了一口,才喂到他嘴边。
今天没有药吗?程文修喝着粥,有些疑惑问道。
红娘拿着小勺的手一顿,我让小夏去买药材了,之前的喝光了,马上。
奥。
可他却没有细想,天色这么晚了,那里还有药材铺开门呢。
去买药材的小夏,此刻却依旧待在客栈里。
他要去的方向,是花敛寒的房间。
他要买的药,不言而喻。
花敛寒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药材,她盘膝而坐在床上,手托香腮,一双妙目滴滴地随着司宵子打转。
喂,道长你真的要睡在地上嘛?
司宵子微微乜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拿着一卷竹簟铺在地板上。
莫不是怕我?
她不依不饶地要问个清楚,饶有兴味地打趣他。
虽然司宵子冷冰冰的样子,她偏喜欢逗弄他,即便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也能缓解一下枯燥。
咦,是谁说不过是色身厮磨的。
花敛寒直接赤足下了床,踏在乌漆的地板上,那足好似两朵玉芙蓉,突兀盛开在地上。
他转身正准备回辩,却被那玉足攥住了眸,黑与白的鲜明对比,冲击着眼帘,一时间竟忘了说什么。
裙摆生起褶皱,露出一截小腿,光洁白皙。
偏偏花敛寒还不自知,就要朝他走来。
呼出一口冷气,他敛眸,再睁开眼时,司宵子又是平静自持的模样。
好好穿鞋,成何体统。他偏过头沉声轻斥,带着一丝不自然。
花敛寒又是莫名,不过略微调侃他几句,就生气了不成,还真是不经开玩笑。
只以为司宵子是惯来注重仪容,所有才不能容忍她这样。
我不习惯穿鞋,在谷中我都是赤足的…她说起来竟是有点小委屈,垂下头撇了撇小嘴。
司宵子默叹一声,对她只有无可奈何。
她不愿意穿鞋,他就只好帮她穿了。他只是,只是看不惯她仪容不整。
伸开长臂将花敛寒一揽,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就跌入他怀里,又嗅到了独属于司宵子的清冽味道。
花敛寒不解地仰头看着他,做,做什么?
他却不容置喙地打横抱起她,不过区区几步路而已,花敛寒却感觉十分漫长,直到他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沿。
司宵子蹲下身从地上拾起绣纹弓鞋,抬起花敛寒的足。
诶,这是干什么?花敛寒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他动作。
脚趾如珠玉剔透,她的脚生得极秀气小巧,若是把玩起来……
停,他收住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只堪堪握着她纤细的脚踝,不敢僭越。
花敛寒看着这一幕,觉得怪异无比。
他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罢,为她穿鞋也是,不禁哑然失笑,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轻轻地把鞋套上,捏着脚腕十分温柔,唯恐力气太大让她不舒服。
末了顿了顿,将她的裙摆理好,才满意地起身。
好了。
花敛寒笑了笑,眉眼弯弯,道长若是俗世中人,一定是个好丈夫,可惜啊。
对一个道士这样夸奖可算另类,但难免他心里还是有一丝高兴的。
可惜什么?司宵子不动声色问道。
嗯……花敛寒狡黠眨了眨眼,可惜你早已皈依三清,并非红尘中人,凡间的姑娘没机会了。
他想,凡间的姑娘与他何关,她又为什么要替她们可惜。
司宵子勾唇轻笑,眉目流转间,别有不同往日冰冷的神采,多了分烟火气。
这么说,凡间的姑娘都要羡慕你了。
花敛寒干咳几声,悻悻然闭嘴了。
真是言语上也占不到便宜。
见她沉默了,他揶揄地瞥过一眼。
司宵子也坐在床沿,好似在反驳她刚才说的话。神色自若地从宽袖里抽出一把剑来,说来奇怪,这把长剑居然能藏在袖中,想来也是各中术法。
花敛寒被吸引住了目光,你这把剑从何得来,说来倒是救过我一命呢。
这把剑,原就是我的。
他缓缓擦拭着剑身,剑光寒芒照射在他眸里,多了分凌厉。
只有在这时,花敛寒又充分感觉到,司宵子没有变,依旧是清绝孤高,秉剑俯仰天地的道长。
可否让我碰一下?
司宵子毫不迟疑地递给了她,让花敛寒有些出乎意料,本命法器修道之人应该很是看重的,他却没有一丝防备。
握上剑柄的那一瞬,她如遭雷击,心里泛起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翻滚涌起意欲将她吞没,酸涩怅惘。
司宵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忙将剑从她手里抽离。
你怎么了?
花敛寒眼神透露迷惘,不知道,只是,只是感觉很奇怪。
我或许,或许见过这把剑。
他皱眉有些意外,毕竟这把剑曾长眠于絮净宫剑冢里三百余年,她怎么会见过。
只以为是感觉错了吧。
此时一阵迷烟轻飘飘顺着窗户缝隙溜了进来,是肉眼所不能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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