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宋渊多番动静,本来熟睡的沉鱼也便醒了。
她睁眼过来,见宋渊盯着手中锦囊,若有所思,便握了他的手问:“阿渊,这是怎么了?你见着张真人了么?”
宋渊听得沉鱼呼喊,才回过神来,又扶了她起身说道:“见着了。”
“那﹑张真人可有解救之法?”
宋渊闻言,便把与张了性于梦中相见的种种情状俱说与了沉鱼知晓。
沉鱼听罢,从宋渊手中取过锦囊,看着那内丹道:“我曾听师父说过有些路子霸道的妖怪,确实能吸取旁的妖丹以滋养己身……可你却是人,又怎能……”
宋渊醒来后想的也是如此,此番听得沉鱼所言,不禁叹了一息道:“这事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不若去问问王掌教吧。”
沉鱼听得应了,便同宋渊一道梳洗了再去见王灵官。
王灵官原来也挂心宋渊之事,故而早就在外等着。此番见沉宋二人携手而来,却分不清二人是喜是忧,遂问宋渊:“如何了?”
宋渊听得,先把梦中之事说了,又把康云霞的内丹交予王掌教。
王灵官接过内丹,却是未发一言,兀自站起身来在屋里缓缓地踱着。沉宋二人知他正在想事,一时也不敢扰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王灵官面露喜色,说道:“宋见源,想来你还是命不该绝!”
宋渊闻言一喜,忙起身同王灵官说:“请王掌教指点迷津。”
王灵官摆了手,与宋渊一道坐下,说道:“人无五脏六腑,便没了生机。可妖却不同,妖化人形全凭一颗内丹。你虽则没了心,但有了这颗内丹想来也能保你不死。可是,你若用了这颗内丹,今后就算不得是人,约莫……”王灵官说着,却是指了指沉鱼道,“约莫同她一般。”
沉鱼听得,啊了一声道:“那……阿渊他可会同我一样有气杂之症?”
“岂止气杂?”王灵官说着笑了笑,“人妖本殊途,宋见源修的是道法,要取妖丹为用,谈何容易?幸而他本就同你修过《悟真妙经》,能化他物为己用。是故眼下有这妖丹在手,尚且有一线生机。只人用妖丹终是闻所未闻,也不知他用了后会如何……眼下不过是放手一博。”
沉鱼这厢一时听得这法子原来并无十足把握,禁不住便有些忐忑起来。
只宋渊那厢却想道:若我当初狠下杀心把康云霞打得形神俱灭,今日就不能以此妖丹续命,这大约便是师父挂象中所说的良心未泯了吧?师父彼时又说道机缘在怀中,想来除了指这妖丹,说的也是姐姐……若非同姐姐修习了《悟真妙经》,自己纵是得了妖丹也是得物无所用。
宋渊思及此,转脸见得沉鱼神色焦虑,便把心中所想同二人说了,“……想来有种种前因,方有今日的果。此事虽非万全,然而晚辈甘愿一试。”
王灵官听得,沉吟半晌终应道:“好,既如此……你把那妖丹服了,我来替你护法。”
宋渊闻言正要应了,此时沉鱼却抢先道:“等等!”
“姐姐?”
“这……阿渊,这事关重大,我们不得多想一想么?”
宋王二人听了沉鱼的话,知她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未能立定主意。是以二人匆匆交换了眼色,王灵官便退出去道:“你们想定了,再来寻我不迟。”
等王灵官走了,宋渊便握了沉鱼的手道:“姐姐别怕,这可是师父亲自起的挂象,断不能出错。”
“可是……王灵官也说过人用妖丹闻所未闻,我﹑我不放心。”
宋渊听得,抬眼见沉鱼愁眉深锁,便摸了摸她的脸道:“姐姐从前说过人妖产子也是极罕见的。《悟真妙经》既能解你的气杂之症,于我定然也是有用的。”
沉鱼那厢见宋渊十分笃定,不禁问道:“你﹑你当真半点不怕?你要是用了妖丹,就是半人半妖了……这事可不能回转。”
此时宋渊却是叹了一息道:“有些事情,我从前未敢同你提起。眼下如此,也不妨与你说了……方才听王掌教说道我用了妖丹许会成了半妖……其实我不但没有害怕,还有点欢喜。姐姐说过岳母可是有八百岁寿元的,如此算来,便是打个对折姐姐也该有四百岁。只我却是凡胎肉骨,哪能陪你四百年?倘我眼下真能承了那叁百年修为,同你长长久久,却是再好不过了。”他说罢见沉鱼还是面带犹豫,便劝道:“这事我前前后后想得清楚明白,倒觉着是命该如此。如今,我只担心一件事。”
“甚么事?”
宋渊听得,捏了捏沉鱼脸颊道:“我怕我成了妖怪,倒没有原来这皮相好看。姐姐可别嫌弃我。”
沉鱼那厢自是晓得宋渊有意逗她开心,便拍了他的手道:“山精妖怪中就数狐狸精最好看,你成了狐狸精还能不好看吗?”
此番宋渊见沉鱼神色松快了些,便抱住她道:“你说的却是不对,我觉着鲛人比狐狸精好看多了。”
二人如此玩笑了一番,沉鱼原来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末了,也同意宋渊去用康云霞的妖丹。二人既说定了,便起身一道去寻王灵官。
王灵官见着二人神色,便知他们已是立定了心意,遂点头说道:“你们既想好了,眼下便行此事吧。”
沉宋二人应罢,叁人便一道挑了个干净的屋子去了。入得屋内,王灵官便嘱咐宋渊吞了内丹后如何以《悟真妙经》引动内丹,又如何把内丹中的真气化为己用。王灵官虽未曾修习《悟真妙经》,但他于道法上本就极有悟性。是以适才沉宋二人说话之际,他已把这借用妖丹之事,细细捋了一遍,再把心得教予宋渊。宋渊这厢本就聪慧,且又一直修习经法,此时便是一点即透。二人这般交换了一番心得,都觉此事可行。
宋王二人准备停当后,王灵官便与沉鱼说:“宋渊化用妖丹乃要紧关头,我在此护法。你也帮忙守着,莫要让旁人扰了我们。”
沉鱼听得王灵官所言自是应了,连忙执了含光剑在旁守着。
宋渊那厢在屋中盘膝坐稳,抬首见沉鱼握着剑,脸色绷紧,遂与她笑道:“姐姐莫怕。”他说罢,见沉鱼朝他点了点头,便从锦囊里掏出内丹,张口服下。
此时沉鱼亲眼看着宋渊吞了狐妖内丹,一颗心已是紧张得砰砰乱跳,似是要从胸中跳出。沉王二人这般提着心眼等了一会,却见宋渊腹间似是生了隐隐光华从衣衫透出。
沉鱼看得一惊,几要喊出声来。只她深怕扰了宋渊运功,又连忙伸手把嘴捂住了。王灵官那厢倒是镇定,只见他当下忽尔伸手往宋渊背心一探,又提点了宋渊几句。不一息,宋渊腹间光华便慢慢淡了下来。沉鱼如此在旁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见宋渊头顶处却是冒出淡淡紫烟。
此番沉鱼立时便察出那紫烟便是妖气——沉鱼修为虽不及王灵官等人,但眼下见得这般情状也知约莫事成了。果然等不一会,沉鱼便见宋渊睁眼过来,朝她笑道:“姐姐。”
沉鱼听得,定神一看,只见宋渊原来湛湛双目竟化为金色竖瞳。此时宋渊虽是笑意盈盈,却是掩不住眼中千般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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