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八月眨了眨眼,十一娘回屋,换了身利索的衣裳,独自出了门。
到的盛府,盛子都还未听说,待十一娘说了严重性,他换了衣裳就要出门,“我去一趟温家。”
十一娘一愣,“温家少爷?三姐夫去找他……”
话未说完,十一娘就想起了温家那个靠着温家少爷入内阁的温家老爷。随即朝盛子都点了点头,“三姐夫早去早回。”
“嗯。”盛子都匆忙出去。
十一娘不顾三娘的挽留,出了盛府,坐着轿子东绕西绕的去了一条小胡同深处的一个小院子,在里面呆了一盏茶功夫,又匆匆出来,同样绕了几圈回了将军府。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黑七月做了饭,十一娘好胃口的吃了两碗饭,看的黑八月目瞪口呆。
阿狸笑道,“十一姐姐遇到什么事这么开心?”
黑八月又去看阿狸,一双眸子里写满了问号,似在问阿狸,你是哪只眼睛看见她是开心的了?
十一娘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阿狸碗中,“我在想,或许过不了几日,莫殇就能出宫回来了。”
“真的?”阿狸高兴的扬起了眉,一双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嘿嘿笑着,“等少爷回来,我一定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一下他。”
自听了十一娘的转述,知道莫殇为出宫找自己,险些杀了皇上的亲卫,后来被人下了黑手还抓了起来,心疼的不行,总想为莫殇做点什么。
偏她女红不行,想给少爷做件衣裳,针脚差还可以原谅,问题是她差点把自己缝进去,这就有点太蠢笨了!
阿狸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蠢笨的,决定从自己的特长入手,做菜!
多做几样好吃的菜给少爷吃,嘿嘿……
十一娘看她自得傻乐的模样,轻笑出声,内心的紧张气氛倒是舒缓不少。
黑七月与黑八月互视一眼,不明所以。
黑八月郁闷的低头去扒碗里的饭菜。
十一娘写了信飞鸽传书去落星湖,顾子洲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传过去的信不回,京城的局势也不管不问,再这么下去,她少不得要亲自上门去逮人了。
好在,十一娘这封信送出去不久,就接到了顾子洲的回信,信中言,他已知晓皇宫之事,这两日就会赶到京城。
十一娘稍松了一口气,望着外面明媚的有些过分的阳光,七月末的天已是很热,知了粘在树上不停的叫,莫名的让人心情烦躁。天边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阴阴凉凉的感觉驱散了不少烦热。
不远处,一块极大的乌云要走不走的悬在那儿,似在等着什么。
更远的地方,是黑压压的一团,十一娘长出一口气,果然是要变天了!
……
皇城,乾坤宫。
莫殇接连两剂药下去,顺平帝依然没有反应。
连生着急了,“莫大夫,怎么办?怎么办?!”
“那就只能再加重药的剂量了!”莫殇沉思良久,做了最中肯的判断。
连生的脸色很是难看,“那皇上他……”
“我早说过,他要想多活些日子,就要忌怒忌生气忌发火!将身体内的毒素尽量往外扩散!咱们这位万岁爷可倒好……”莫殇淡声说着,目光落在顺平帝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这几日辛辛苦苦养起来的一点精气神儿全被今日的早朝给折腾光了,甚至还让身体里的毒素侵入了心脉、占据了大脑、弄瞎了眼睛!
莫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脑子里只冒出四个字来贴切顺平帝,真是疯了!
“五殿下,莫神医正在给皇上看诊,您不能进去。”
“我父皇怎么样?莫殇怎么说?”五皇子的声音焦灼,难掩担心之色。
“奴才不清楚,五殿下且在此稍等,奴才去请了连公公……”
门外,传来小太监与五皇子对话的声音。
莫殇与连生对视一眼,连生道,“五皇子跟来,怕三皇子与六皇子也不会放过机会,定会尾随而来,借此机会闹大此事……”
竟是一副与莫殇商量怎么办的架势。
莫殇看了昏迷不醒的顺平帝一眼,淡声道,“那就连五皇子也挡在外面,谁也不许进,谁也没有特权!有我在,皇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醒来安排后事,打杀些什么人,再写道遗诏的功夫跟阎王爷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看莫殇如此自信,连生深吸两口气,发白的脸也渐渐有了眼色,他朝莫殇躬身一礼,“皇上的身子就交给莫大夫了!外面的事情就先由老奴顶着!”
说罢,又扭头看了顺平帝一眼,“皇上,老奴去了!”
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莫殇抽了抽嘴角,提醒他,“皇上还没死,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连生蓦然回头,瞪大了眼看他,眸底全是愤怒,“皇上好好的,才不会死!”
莫殇窒了一窒,看着他半响,好脾气的没再撩拨他绷紧的心弦,点了点头,“嗯,皇上会好好的,不会……死。”
不会这会儿死,但他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半年的寿命怕是又要浓缩了,这次救醒能活多长时间,可全都听天由命,即使他有神医之名,也是无能为力了。
外面传来大部队集结而来的响动,连生变了脸色,透过窗户往外看,“不但三皇子与六皇子来了,文武百官全来了……我去了!”
目送连生视死如归的出了寝宫去外面应付,莫殇轻轻的叹了一声。
“连公公,父皇怎么样了?”三皇子的声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至于面上有没有惺惺作态的担心……莫殇嗤笑一声。
“是啊,连公公,父皇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我们能不能进去给他请个安?”六皇子的声音里充满紧张。
紧张什么,紧张顺平帝这会儿死了,他抢不到那位置?
莫殇摇了摇头,吩咐人将煎药用的炉子和瓦罐拿到寝宫里来,小太监啊了一声,“拿到这儿,可是……”
“让你去你就去。”莫殇淡声道。
小太监忙应声,拔腿跑了出去,外面就传来问话声,“都谁在里面?我父皇如何?”
“皇上怎么样?看上去精神头如何?”
小太监拎着炉子和瓦罐回来时,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被扯乱了,额头还蹭了一脑门儿灰,“莫大夫,您要的东西。”
“嗯。”莫殇接过东西,放在窗下通风的地方,亲自拿了药包放到瓦罐里,又添了适量的水,蹲下来亲自看着煎药。
小太监站在不远处,抹着额头的脏污,莫殇让他自去整理,小太监告了罪,退出了寝宫。
待熬到了时辰,喂了顺平帝喝药。
到半夜子时左右,顺平帝总算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三皇子与六皇子叫进来冷眼瞪了一通,摆了手,“我今日累了,都回去吧。”
见顺平帝虽然有些疲惫,面色还好,三皇子与六皇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带着自己的人退出了乾坤宫,出了宫各回各家。
五皇子后三皇子与六皇子一脚离开皇宫,人却在走到半路时被顺平帝身边的暗卫追上,“五殿下,皇上要见您。”
待五皇子再度回到乾坤宫,见到顺平帝时,骇然变色,扑跪到床前,“父皇?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几个时辰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薛奕,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殇垂了眸子,道,“先前那汤药加重了药剂才把皇上唤醒,他的五脏六腑已是虚弱的承受不起任何东西,为了在三皇子与六皇子面前演一场戏……皇上问我要了虎狼之药,激起身体的潜能……”
莫殇如此解释,五皇子瞬间就明白了,不由眼眶一红,握住了顺平帝的手,“父皇!”
顺平帝睁开眼睛,看着他笑了笑,又去看连生,连生抹了把眼角,出了寝宫,不一会儿,带了几个人进来,个个白发苍苍,却俱是朝中一直保持中立,身份地位都不低的人!
有两个,甚至是先皇晚年提拔上来的人!
顺平帝反握住五皇子的手,虚弱道,“乔哥儿,爹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爹没打算让你揽这么大一个摊子,可你四哥……死的冤,你大哥自幼多病,你二哥被人害断了腿,老三和老六都不是当皇帝的料子,爹只有你了!你……你不要怪爹……不要怪朕……”
“父皇!”五皇子心如刀绞,哪里不明白顺平帝这竟然是在交代后事了!
分明,父皇还在朝堂指点江山,怎么下一刻就……
“父皇,您多休息,奕哥儿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五皇子咬着牙,希冀的去看莫殇。
莫殇微微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顺平帝吃笑,“傻孩子,生死有命,奕哥儿再是神医,也是医病不医人的……咳咳、咳咳……连生,伺候笔墨,朕要写遗诏。”
“是,皇上!”连生的声音有些哭腔,却依然依命端来了笔墨纸砚,放在小炕桌上端到了床前。
顺平帝伸着手给五皇子,“扶、扶朕起来!”
五皇子忍着泪意,扶了顺平帝坐起,又拿了厚厚的靠枕给顺平帝垫背,顺平帝深呼一口气,与那几人道,“诸位爱卿都是朝中的老人,有的还伺候过先皇,都是我大安的脊梁!朕今日召集诸位爱卿前来,一是为朕写的这份遗诏作证,二是将未来的大安皇帝交付给诸位爱卿,望诸位爱卿如辅助先皇与朕一样,辅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以护我大安百年国泰民安!”
几人纷纷下跪,“谨遵皇上旨意!”
顺平帝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提笔埋头在遗诏上书写起来,笔速流畅,丝毫不见犹豫,可见是在心理揣摩了许久的,五皇子鼻子一酸,别开头的瞬间眼泪没有预兆的流了下来,他忙避开众人的视线,小心擦了。
几位辅助大臣瞧见,私下交流了一个眼神,都道,新皇好歹是个有心的人,瘸子里面挑将军,也就这个不错了。
当下,也都定了神。
等顺平帝的遗诏写完,连生拿着读了,又交于几个辅助大臣看了一遍,才装入早准备好的匣子里,以一条腾飞的龙锁锁住匣子交给顺平帝,顺平帝接过匣子,将钥匙给了辅助大臣,“钥匙由几位辅助大臣代为保管,匣子就放在乾坤宫门的牌匾后,待朕驾崩后,再行宣召。”
“臣等遵旨。”辅助大臣应声。
顺平帝令连生扶着下了床,亲眼瞧着莫殇将匣子放到了牌匾后,微微闭上了眼,“回、回去。”
撵了辅助大臣出宫,顺平帝又嘱咐了五皇子几件事,末了道,“皇后这些年兢兢业业,从不行差就错,合该荣养天年,你万不可怠慢。连生自幼伺候朕,朕去后,他若愿意跟着你,自然是好,他若不愿你也不可勉强与他,好生与他安顿了,下半辈子也过过当老爷被人伺候的瘾……”
连生泣不成声,跪倒在床边,“皇上……”
顺平帝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五皇子无不一一应下。
待交代清楚,顺平帝便也撵了五皇子出宫,“去吧,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去吧去吧……”
待三皇子得了宫中安插的人送出来的消息,忙披衣起身,匆忙穿了衣裳,去寻房谋士。
房谋士披衣而起,安抚了房内的妾室,与三皇子一起到他的书房议事,“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人是本王幼年就培养起来的,平素从不接触,只等这样的大事……”三皇子一脸冷肃,“先生,父皇既宣了那些老不死的进了乾坤宫,还召见了老五,怕那遗诏上的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房谋士点了头,“定是五皇子没错了!”
“父皇可真是眼睛瞎了,心也瞎了!”三皇子话一出口,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们临走时进去见父皇时,父皇的眼睛是能看见他们的!
父皇的眼睛好了。
那遗诏定是父皇亲笔写的了!
可恶,他苦心谋划了那么多年,临了被人抢了,叫他如何甘心?!
三皇子霍然起身,阴冷的双眸满是血腥之气,“初一十五,你做初一,就别怪儿子我做十五!”
“殿下意欲何为?”房谋士出声道。
三皇子冷冷一笑,“他不是还没死吗?遗诏不是还没公布吗?那就换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