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人似乎在西坊发现了公主的下落!”
随着墨风的禀报,李殉猛地回头,翻身上马,脸色冷冽又难看。
整个皇城都在寻找平安公主,而李殉更是不眠不休,在城门口亲自守着。
只要一得到消息,他一定亲自去确认。
西坊开的铺子非富即贵,都是贩卖一些金玉或者珍宝奇物。
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一批禁军团团围住一辆马车。
李殉叁两步奔过去,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宽大的箱子。
箱子半开着,却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墨风也同样脸色凝重,低声禀报道:“将军,里面是一具女尸……”
这句话说完,马车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原来马车的主人是一对年迈的夫妇,此刻那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正一边哭,一边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想要阻止他们开箱子的念头。
但奈何禁军拉着她,她并没有过来,只是依旧哀嚎着。
大概是蜀地的方言,语速又快,并不太能听清。
李殉:“她在说什么?”
墨风皱眉,招手把那个低眉叹气的老头叫了过来,“里面是什么人?”
老头一副痛心的表情,犹豫片刻才道:“回禀大人,箱子里的是小女,名叫孟纨。”
他看了看马车内,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动着泪光,“半个月前,小女和一个叫做容离的男子私奔,没想到再回来,却成了这般……”
“她身上满是血迹,已经气绝许久,我们苦心报官,却所求无门,无奈之下,只能偷偷带小女回家。”
核查了他们的文书,确实是蜀地外来的一家,原本女子横死他乡是不能落叶归根的,夫妇俩偷偷带回去,没成想却被发现了。
老头弯着腰,一再解释,“原本只是为了骗过家乡的人,没想到却卷入了大人这里,大人明查,我们夫妇绝对没有做违背禁令之事!”
李殉听他哭诉,只默不作声,等到一切都差不多,仿佛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时,他忽然半个身子探入马车,径直打开了箱子。
只见硕大的箱子内,一个女子蜷缩在内,露出的侧脸白皙温润,却遍布刀痕,而身边全是大块的冰。
她躺在那里,早已经气绝多时,却看不清最后的表情是痛苦还是绝望。
陌生的脸,不是平安。
李殉闭了闭眼,只要想到平安也有可能变成这样再也醒不过来的模样,就觉得一颗心像被狠狠攥住一样。
他退出去,低声吩咐禁军放他们离开。
老头千恩万谢,带着自己害怕惊动女儿哭到昏厥的妻子,默默赶着马车往出城的方向走了。
马车一直行了叁十里,到了一处荒郊野岭,不知从哪个隐蔽的地方,走出两个人,赫然便是柳容兮,和那个与她在宫中接应的光头僧人。
柳容兮虽然武功高强,但在掳走平安时,没想到原本看起来柔弱的公主竟然率先有些警惕,还拿一盏灯砸在了她头上。
正是因为觉得平安像个蝼蚁一样,能被她轻易拿捏在手里,才放松了警惕。
柳容兮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径自走到马车里,看着箱子里的人。
平安公主被她下了很猛的药,此刻还在昏死着,几乎没有呼吸。
柳容兮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目光阴鸷。
她的额头上有一小块疤痕,正是手下平安砸出来的。
柳容兮摩挲着她脸上的刀痕,久久不语。
这时,那个光头僧人也解决完了那两个夫妇,上了马车,他一看见柳容兮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
他低声道,“柳阁主。”
柳容兮嗯一声,“处理好了?”
“是的,他们拿到金子,咬了咬,上面有剧毒,一下就中招了。”
僧人又说,“怕不彻底,我又抹了脖子。”
柳容兮很满意,恨恨松开了捉着平安的手,坐到了一边。
光头僧人叫做志能,他默不作声地把平安从箱子里抱了出来,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刀痕和易容面具,又拿了一个宽厚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柳阁主,她不能有太明显的伤痕,否则李殉看了,一定会报复我们。柳阁主,那不是我们的目的。”
若不是为了李殉,柳容兮真想拿刀子在她脸上划满,划得鲜血淋漓,才能咽下那口气。
志能看着怀里的平安公主,她的确貌美,大沧百姓素来知晓,平安公主姿容温雅,娴淑端和,盛名远扬。
如今切切实实看到了,虽然被冻得脸色发青,可依然让人移不开目光。
怪不得能让杀伐之气那么重的人,一心惦念。
柳容兮目光沉沉,“得快点回去了,大沧若是不惜一切代价,我们甚至有可能走不出去。”
月落乌啼,山路崎岖。
马车专挑危险偏僻的路走,穿过密林,沼泽,一路危机四伏,好容易才望见了一方城池。
南阙王城,流因。
平安睁开眼时,一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四周一片黑暗,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想要翻个身子,却感觉脚腕手腕被沉重地禁锢着,微弱的哗啦声响起,似乎是被囚禁了,太过惊心。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不敢发出声音。
黑暗中,有人的脚步声若隐若现。
“信传到了吗?”
“昨日已经送到了,由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闻堂送去,成功脱身了,没有被李殉扣住。”
“那就好。”
平安看到一盏灯火在不远处亮起,有好几个人走了过来。
直到其中一个人点亮了一整排的烛火,这里才彻底亮了起来,能够看清人影。
来的人有叁个,两男一女。
平安乍然被亮起来的烛火闪了眼睛,下意识闭上,再睁开时,便看清了。
柳容兮和志能站在为首的年轻男子后,见她醒了,眯了眯眼。
为首的年轻男子好似也是个僧人,头发全部剃光了,可却并没有穿袈裟。一双凤眼妖冶十足,薄唇弯起,似笑非笑。
他热情道:“欢迎平安公主来南阙做客!”
南阙!
竟然是南阙的贼人!
平安猛地睁大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四肢被锁链捆着,而更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
“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那男子笑道:“我们只是想要邀请李将军过来做客,先请了他的未婚夫人,应该也没什么不可。”
平安此时脑子混乱不堪,猜想南阙也许是想利用自己威胁李殉和父皇,割让城池或者别的什么目的。
她不清楚,整个人心乱如麻。
看到后面的柳容兮,平安更是慌乱,印象里此人和南阙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她不是一直忠心耿耿跟在李殉身边吗。
不对,都不对。
现在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个时候,竟然只能迫切地希望李殉能早点找到自己,早点把自己救出去。
那几个人没有多待,为首的年轻男子应该只是来确认下平安公主已经完好无损地被关进了笼子里。
作为这次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他不允许平安出任何差错。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道:“给她吃的喝的,不能有伤。”
南阙毗邻大沧,原本只是一个附属小国,这里举国尚佛,但却出了很多邪僧,时不时出现暴乱。
到了近几年,越发严重。
平安之前待在寒色旅店时,曾经有两个僧人从南阙偷渡到大沧,说他们是正直僧人,对南阙现状不堪其扰,才逃过去的。
平安并没有全信,后来为了躲禁军,匆匆离开,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只是那时便可以看出来,南阙实在是太乱了,他们纵然已经自己独立出去,不向大沧朝贡,却仍然日渐衰败。
现在,他们不惜一切把平安掳来南阙,也许就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平安在笼子里浑浑噩噩待了不知道多久,每日吃的很少,她本来就瘦,很快就有些形销骨立起来。
李殉被人带进来时,远远望了一眼,心头猛颤。
他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的人。
依然是那个眉目妖冶的年轻男子,他若有所思道:“李将军,见都见了,现在能坐下好好听我们说话了吗?”
李殉按照信中所说,孤身而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条件,否则就会立刻杀了平安。
他不敢冒险,拿着长剑,来势汹汹。
没料到对方不仅不戒备,反而笑意容容。
李殉心想,他们不是和仓雾一样,利用平安想要挟制他去死。
于是他顺势提出要见一面平安公主。
如今见了,只觉得心疼。
——作话:
南阙僧人之前出现在第5章过。
当时李殉甚至跃跃欲试,觉得南阙松散,可以开战攻打,收回这个附属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