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松了口气。
可刘小花心情并不轻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她把黑皮叫回来,不让它在队伍里乱跑。周青也示意刘小花跟自己走得近一点,不要离太远。
显然周青已经明白。数人数不出来,未必是好事。之前还能看得见,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刘小花见周青明白自己的想法,微微松了口气,有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想法,就能给人莫大的心理慰藉。觉得这件事是有人可以一起分担的。
不到一会儿,信公也察觉到不对了。
他们数出来人是对的。可感知探试的话,队伍里还是二十人——那多的一个,并没有离开。
信公当即道“按名单叫一个人,便往前一个。”
“现在这样做还有什么用?”有人不解。现在不是已经看不到那个了吗?
可信公没有回答。
刘小花到是明白信公的想法——现在人的眼睛,已经不能相信。也许多的人还在,只是他在人群里,可以是任何人。你看到它,也不会意识到。只有想办法让它脱离人群。
修士们虽然有质疑,但还是默默照信公所言行事,陈家也就不再反对。
随着一个一个名字念下去,名单上剩余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时,上头只有一个名字了。
信公念完,两人中立刻就有一个人走到大多数人这边。
剩下的那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还在等信公叫自己,还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抓住了。瞪着其它人,一脸不可置信。
有人气道:“终于抓到了!你们谁认得他吗?”
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这个多出来的人,对他们来说好像完全是陌生人。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之前竟然谁也不能发现他。好像他的存在一个盲点。他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并没有消失,每个人都能看见他,却一直在忽略他。
“杀了他!”
混进来搞出这么大的乱来,必然是心怀不轨。如果不是这样被揪出来,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人也没什么好留的。
那个人却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叶文呀。”他向信公说“信公,我是叶文呀。”他是跟修士们一起来的呀。
信公上前仔细看了他半天“叶文?”
被他一说,在场的人好像也隐隐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叶文是长这样吗?
又有人急道:“不要信他,他在盅惑我们!叶文的名字既然在纸上,就叫过了,真正的叶文不是已经过来了吗?”
果然有个人站了出来“我在这儿呢”一脸莫明。
两个叶文长得完全不同。所有人都盯着对面被剩下的那个‘叶文’
他又气又急,辩解“真的是我,你们不认识我吗?好好看清楚!!方才我一直没有听见叫我的名字,才会留在最后。如果我真是潜入者,我这么傻,会落到最后被你们抓吗?”
他这样一说,在场的无不心中暗暗点头称是。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听见,说不定是仿冒他的人捣鬼呢?
既然知道这是专门抓自己的,如果他真是那个外来者,一定不会留在最后。
可另一个叶文却冷嘲热讽道“你就是觉得这样才不可疑,故意留到最后。想要陷害我。”
他向其它人说“你们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跟他长得完全不一样,可你们却都难以分辨哪个才是叶文?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分明就是他作怪才会这样。”
这时相互指责,任谁也难以分辨真假。
刘小花留意信公没有再关注这件事,而是走到队伍头上去,她连忙偷偷跟上,这才发现,他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正在清点人数。
刘小花也默默数了数。
发现虽然有两个叶文吵成一团,可所有人数加起来是正确的。
大家站的这边,有十六个人。如果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叶文,说明其中一个是假的,那反到还少了一个。
这事情不对头。
才想着,就听见那边吵着吵着竟然有人拔剑。
“既然分不出来,都杀了就行了。”有一个看上去十分老成的修士手里拿着形状奇怪的短剑,目露凶光。
陈家的人哗然“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凶残!”
可其它修士并不出声阻止。
修士们从来都是最趋利避害不过。姬安带来的这些,都是修为高深的人,走过的凶险之地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能够活到现在没有一个心慈手软。现在灵唤不出来,对陈家的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这些修士来说,已是大凶。
他们做了几百几千年的‘仙家’呼风唤雨,如今突然,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人。就好像没了壳的王八。
为了自身安危,绝不可能留下祸端。
刘小花暗忖不好。可着急也没法子,她是一只狗。周青到是一走神,竟然冲上去吠了两声。回过神来万分尴尬。狗眉紧锁。
这时候姬安却反应过来。大步过来喝止。
陈明业正要说话,信公先开口。
他让人把两个叶文带到一边去。让剩下的人又像之前那样,报一个,走一个到前头去。可最后竟然又多出来一个站在原地。他说他自己是孙义,可人群里已经有了一个孙义了。
这次到是不多人了。
这次少人了。有了两个叶文,两个孙义。剩下的这些人谁也说不清少了谁。
修士们按耐不住,有一个人厉声说“把这四人杀了了事”他一身肌肉把衣服撑得蓬蓬的。拿出来的武器是个杵。
陈明业急了大声说:“去路之上不可见血!万不能见血!”
这个修士到不以为然,只以为这是陈明业的托词“去日河的法子外头也有流传,怎么却没有听过不可见血的忌讳?你莫不是骗我们的,难道你跟那潜伏的人是一伙?想带我们来这里害了我们去?”
陈明业一听他这么说,也顾不得其它了,不再藏着掖着“去路之上,禁忌有三,第一,不可见血。第二,不可停步。第三,灯不可灭。各位仙家或许觉得荒诞不经,可我们陈家代代相传而来,只要依言而行,就一定能到日河。我们家既然向大公子投诚,又何必害你们呢?”
有个人嘀咕“这可难说。”分明已经怀疑起陈家的人来了。
“难道说一直以来日河只有陈家的人能主动找过去,却只因为你们遵循这几样规矩?”其它人深感疑惑。
陈明业生怕他要杀人,也怕自己和陈家其它人都在赔在这里,可也不愿意让他们太看轻陈家,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还有其它,不便与仙家细说。但最要紧是不可犯了忌讳。在下绝无虚言。我现在同你们在一处,若是害你们,我们也是回不去的。更不可能背叛大公子!”
那修士听了,便看向信公。
信公沉吟,最后到是站在陈明业这边:“除了陈家的人,可有别人走得完这条路吗?既然他带路,自然是他说了算。”又对姬安问“姬管事以为呢?”
姬安并没有异议。他一路并不过多参与各种决策,怎么走听陈家的,遇险怎么处置听信公的,一颗心忠于姬六的。刘小花到觉得,他能受姬六重用多年到不是没有原因。起码他并不因为自己背后是姬六就如何自大,自己拿不准的事,便不添乱。
许多人,手里有了权利,背后有了靠山,需要有所决断时,不能指望他帮忙就算了,要让他不添乱比让他上天还难。
刘小花见修士把剑收起来,真是松了口气。周青也是同样。
这里是断不能杀人的。这件事也不是杀人能解决的。
要是杀这四个,事情并没有解决,反而又再多出两个,到时候怎么办,继续杀?十七个变成十三人,变成十一人,最后杀光?
现在大家分明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一口咬定某个名字是自己的。
更何况有陈家的祖训在,更说明问题——在听到陈家祖训时,刘小花就更确定自己的判断。只是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现在所有人的感觉都是错的。可能根本没有多人。但为什么这些人会失去判断力?
如果是敌人潜入,那他也是没有办法使用灵的,没有了灵,他就是有再高的本事,也不能扰人心智,毕竟修士所有的术法都是建立在灵的基础上。
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下毒。
那问题是出在灯上面?灯里烧了什么?
“把他们绑起来好了。”陈明业说。
修士们没有一个理会他的,可也没有一个反对。
陈明业便叫陈家的人拿了绳子来,把这四个人绑在一起。四个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假的,没有一个人争扎逃生。只以为自己在为大家牺牲呢。虽然只是用绳子,可这里灵不能用,到也不怕他们中有一个能施术逃走。
绑好了之后,有修士还想再清点一下人数,信公却立刻制止道“人已经抓到,走出这里再看怎么处置,我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修士们表情不对,个个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信公却突然横眉斥道:“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谁也不许再提人多人少的事。三人四人一组,不可分散。有什么事,都等等走出去再说。”
恐怕大家都知道,如果再查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最后修士们没有再坚持。
队伍里出了这样的事,人心惶惶是难免的。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个个都不再与别人说话,反而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都报着怀疑。深怕别人会突然袭击自己。渐渐队头与队尾的距离便拉得有点开了。但反而太平多了。
到是宁老头问了一次,灯油快没了怎么办。
陈明业立刻上前去。这时候,其它陈家的人立刻就上去,围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想让别人看见陈明业的动作,还是非得这样站才能使灯油再多出来。
刘小花跑过去仰着脖子住宁老头身边凑,就看见陈明业从荷包里拿也一颗晶莹的东西来,丢到灯里头去。
刘小花看得心肝发颤,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有个念头闪过,可是闪得太快,她根本抓不住。总之,现在她清楚了,这个灯烧的是什么,也知道这种东西对人是没害处的。可越是这样,越是不明白,没有任何外力,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更不明白,烧这个东西,为什么能形成保护圈。
陈明业加完‘灯油’之后就退到后头去了,灯果然明亮了。
既然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就变得异样沉闷紧张,除了脚步声和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再无其它。有时候刘小花走着走着,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向前走。因为脚下的路都是一样的。四周也没有任何参照物。
就当她走得感观都要麻木的时候,就听到宁老头颤声说“这是什么?”
刘小花才想去看,可一抬头就被什么东西呼啸着披头盖脸打过来。什么东西灌进她鼻子嘴巴耳朵里头。她闭着眼睛下意识胡乱抓了一把,右手到是提到条毛茸茸的东西,不知道是狗爪子还是狗尾巴。而另外一只手抓了个空,她还想去找其它人,可整个人被冲得乱转,跟什么东西撞在一起,撞得她头昏眼花。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泡在水里了。
刘小花第一个念头是,灯灭了,自己现在可能是在那些太浓的雾里头,只是太稠,以为是水。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到自己已经变回人样了。
她扯着狗,憋着气在水里寻找方向。这水里,即看不到底,也看不到顶。除了黑的,还是黑的,没有生物,没有声音,没有光。
而她那一口气眼看是憋不住了。
就在她感到有点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东西扯她的衣服。
她立刻明白,是黑皮。
刚才黑皮突然遇险,被吓得立刻避回灵台里去了,现在又跑了出来。见刘小花眼看不能再憋得住,焦急地咬着刘小花的衣服,让她向另一个方向走。
刘小花试了一下能不能唤灵把自己托上去,发现不听使之后,立刻跟着黑皮的方向奋力向上蹬。可水比她想得要深,并且暗流汹涌。刘小花虽然拼尽全力,可渐渐感觉不支。
黑皮见她越来越慢,急得乱转,可它体形太小,爪子也不方便。见刘小花眼看要昏厥过去,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真的狗!立刻变幻成人形,扯着刘小花的头拼命向上去。
它知道,要快点把头放在空气里才行。人是用头上的某个孔呼吸的。
可等等它好不容易带着刘小花脱离了水,才发现刘小花已经不怎么清醒了。也并不呼吸,好像还在憋着气。
它琢磨了一会儿——就它最近的观察来看,人头上一边一个的,叫耳朵,是用来听声音的。能关起来的,二个是眼睛,用来看的。一个是嘴巴用来发出声音。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孔,肯定是用来出气的。
它立刻搂着刘小花的头,对着鼻孔给她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