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柔见常喜乐来了,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她已经为家里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先是婚事说断就断,然后再是不明不白的送进府里,再又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如今又想利用她攀上常喜乐这棵大树。而且还是这样的方式,这无疑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知道家里现在境况不好,如今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家里快支撑不住了。但是非要用她的名声她的命,才能改变这一切吗?明明她有一双巧手,每天努力刺绣也能保得一家不愁没有饭吃,何苦要这般。
从前自己的家人并非这副模样,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如此的丑陋。
钱雪柔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愤,她向前垮了一步,跪在常喜乐跟前,“常老爷,今日之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我招来的祸事我自个解决,绝不会让您有半点纷扰。”
说着她也不等常喜乐反应,迅速站起来走到钱进身边,将头上的簪子塞到钱进手里,“爹,孩儿不孝。”
趁着钱进还愣神,直接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戳!
动作又快又狠,顿时脸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喷涌而出!
钱进吓得连忙推开钱雪柔,“你干什么!”
常喜乐也没有想到钱雪柔会做到这般地步,原本还想着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想要帮她摆平钱进这条癞皮狗并不难。
钱雪柔自然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却没有想到宁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也不想依赖于人,履行她当初的承诺。
她用钱进的手划伤自己,不仅仅是为了把自己的容貌毁了,让自己失去被利用的筹码,也是让钱进没了赖上的借口。
这是钱进伤的,与他人无关。
常喜乐连忙命人去寻大夫,码头上就有一家医馆,所以人很快就过来了。钱雪柔被带到医馆诊治,而钱进一行人被大英子压住。
“常喜乐,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闺女!我闺女要是毁了容貌,你得为她负责到底!”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要算计,却没有想着关心自家闺女,如此凉薄之人令人唾弃。好歹从前也是一地首富,怎么会变得如此无耻和疯狂。
常喜乐冷笑,“将钱进压到衙门去,告他想要谋害举人。若非有其出嫁女阻拦,就要酿成大错。证据就是他手上的发簪!”
钱进顿时瞪大了眼,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捏着带血的发簪,连忙嚎道:“你冤枉我!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你这是在颠倒黑白!”
常喜乐嗤笑,十分嚣张道:“你还真当我是从前那个无权无势的穷酸秀才,以为耍个赖皮就能让我妥协?你把我这举人的身份当做是摆设吗,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见过有几个如我这般身份的人是善茬?”
钱进顿时瘫软在地,不是他不懂,是他不愿意懂,总想着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可如今,他要为这样的自欺欺人付出代价。
“我什么没有做,你不能冤枉我,也不会有人信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常喜乐并未与他废话,让人将他押走了,“这些你就去衙门说道吧,看他们会不会听。”
这时保安队的人也不客气,直接把钱进一行人给捆走了,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常喜乐和常昱回到码头的管理处,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汇报钱雪柔的情况。
“这钱姑娘是下了狠手,虽然于性命无碍,可这么一条大疤怕是去不掉了。所幸没有伤到眼珠子,否则可就麻烦了。因为是簪子,虽然口子比较长,却也不是很大,大夫说恢复之后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女子可以涂抹胭脂遮掩,应是不会太损容貌。”
常喜乐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钱雪柔也不会在乎这个,毕竟于她而言只怕还觉得容貌是使她陷入不堪的缘由,如今毁了反而心里还踏实。但是常喜乐觉得一个好好的女子,不应该因为这种缘故毁了容。
“让大夫尽力把她治好,费用就由公中先出,以后收租子的时候多收一些填补就是。”
并非是常喜乐小气,而是他觉得钱雪柔是个非常自尊自强的女子,过多的同情对她反而是伤害。而且如此一来也是安她的心,表明并不会因为今天这事而影响之前的合约。
那人应下,又道:“钱姑娘已经得知后来之事,她恳请文老爷您饶他父亲一命。”
饶了一命而不是放过钱进,这其中意义大为不同。虽然常喜乐是明摆着诬陷,但是钱雪柔也明白这一切是她父亲咎由自取。这全都是因为钱进想要算计常喜乐,还言语诬陷侮辱的缘故。常喜乐好歹是举人,他若这般放过,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她没有资格去求常喜乐消气饶恕,但是作为女儿,虽然被家人害到这般田地,但是依然不能不闻不问,所以只求饶过一命,分寸拿捏得很好。
常喜乐还记得从前的钱雪柔是被家里教养着的,因为多读了些书所以比一般女子要有见识。可到底是深闺中的女子,不谙世事,十分天真,否则当初也不会想要与他私奔。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心里有了计较,总是谨言慎行,唯怕过了界引来误会,最后的生存空间也没有了。
常喜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由县令定夺,县令是个公道之人。”
钱进最后虽然从衙门里出来,但是也被罚得不轻,且还被打了三十大板,半条命也没有了。钱家人倒是想过来闹,可他们已经有‘刺杀’前科,已经被县令禁足桃源村。若再前往,就有想要报复嫌疑,他们只能作罢。
这时候也明白,常喜乐完全不是从前模样,如今有权有势还有钱,比从前他们鼎盛时候还要厉害得多,毕竟他们只是一介商人,怎么能跟一个举子比,根本就不是对手。
如此倒是安静下来,钱进毕竟年纪不小,挨了这么多板子,虽然命是保住了,可人也废了。钱家开始由钱鑫掌管,也就更无人来找麻烦。
钱雪柔至此在码头安定了下来,她确实如同她自己所说,拥有一手好绣工,而且竟然还会难得一见的双面绣。过往船只从不乏有钱商人,每次只要她能绣得出来,很快就会被卖掉。虽说绣工是个很细致的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绣好一小幅,可只要绣得精妙,卖价十分高,属于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类型。
这样也适合她,无需一直守着店铺对外买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把活儿做好亦可。也曾有人建议她这般还不如不租店铺,放着寄卖亦可。但是她觉得有一处店铺,就像自己的家一样,虽然晚上不在这里住下,可白天有个地方待也觉得舒坦。
而每次得钱,钱雪柔都会将一部分托人寄回家中,但是却再也没有回家,并让大家唤她为雪娘。
后来她在码头与新来的铁匠铺老板看对了眼,两人成了亲,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虽然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雪娘虽然是二婚,且容貌有瑕疵,可依然漂亮且知书达理,为人还特别的好相处,只要提起没有人不翘起大拇指的,不少人都对她有想法。过路来往的商人也没少想要将她带走的,其中也不乏有优秀的,但是她都没有同意。
而这铁匠铺老板,长得五大三粗,虽然容貌还算俊朗,可到底凶悍了些,而且太糙了,怎么配得起美娇娘,别一个不慎就把雪娘给捏碎了。
甚至还有人觉得是这老板强迫的,实在是两个人站一起还真挺容易这么想的。大家都觉得雪娘会找像常喜乐这种白净文气的,压根没想过会找这么糙汉子。大英子直接就上门去呛,结果发现人家情投意合,这才放心的将雪娘嫁给铁匠铺老板。
成亲是大事,钱雪柔终于回了一趟家,但是钱家即便不满意也没法如何。因为这男人很爷们,武力值也非常高,钱家人根本奈何不得。大家这才觉得自己终于知道真相了,钱雪柔还真只能找这么个汉子,否则镇不住场子啊!
第93章 出柜
常喜乐醒来的时候常昱已经离开许久,身旁的被褥都已经凉了。
不管刮风下雨,常昱的晨练都不曾停过。再加上现在还要带着村里的壮丁一同操练,更是不会落下一天。常昱能有现在的体魄和能力,从来都不是一时之功。
他从床上坐起,只觉得腰酸背痛和乏力,不可言语之处虽有些不适,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与常昱行亲昵之事已有大半年,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异样,只是昨天闹腾得比较厉害,今天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至于难受。
常喜乐将衣服穿戴好时,常昱也回来了。
“乐乐,你醒啦,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我要用昨天二哥带回来的新牙粉,听二哥吹得厉害,我想知道是不是这么好用。”
这里的人也都是刷牙的,只是普通人家用柳枝青盐,有些钱的则用牙粉。牙粉的价钱不一,有很贵的也有杂货店就可以买的大众货。自打常家有了钱,常喜乐在这上头就没有吝啬过。拥有一口好牙非常重要,否则吃什么都不香也忒难受了。
常家人都知道他讲究这个,所以常喜盛出门时候遇到好的牙粉,都会给常喜乐带回来。
常昱自然没有异议,给常喜乐把洗脸水和刷牙水都准备好。等常喜乐洗漱完毕,早餐也给他准备好。
一碗小米粥、两个肉包子和一个鸡蛋。早餐很简单,但是很美味。
饭菜虽然都是王大嫂做的,但是现在大家因为活计不同,所以早上起来时间不同,吃饭的时间也不同。所以王大嫂都是一大早做好,然后大家按照各自时间吃饭,并不要求非在一起进食。中午也是这般,但是晚上除非实在回不来,否则都要聚集一起吃晚饭。
如此也是为了保证别各家有各院了,各干各的就给生分了。一起吃晚饭,也是为了让彼此了解对方在做什么,了解整个家的动态。
“这一拨人怎么样?”
常昱现在已经开始训练第四拨人,前三拨人都表现得非常不错。可因为都是先选拔优秀的,所以越到后面教导起来也就越难。
“身体素质差了些,估摸要比前面两批人多费些功夫。”
常喜乐点了点头,“若集训一个月不够,就拉长时间,要求也可以没有前面那三批要求那么高。可也不能太过松懈,得练出点本事。”
自从海禁之事后,朝中明显比从前更加不平,而匪徒因为运河的盛行也越发猖獗起来。现在桃源村的名气很大,常喜乐不得不防,对这些也就极为重视。等桃源村的人都训练完毕,常昱还会带领附近村民一起训练。
都是一个地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整个稻香县都变得强悍,才能抵制外敌。如今不少外村人都在桃源村干活,大家现在都把桃源村当做中心,也都愿意加入。毕竟这也是为了自己,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园被外敌侵害。
“嗯。”
常昱见常喜乐放下碗筷,帮他揉腰,关心道:“昨天没把持住狠了些,还难受吗?”
昨天常喜盛从府里回来,不仅带回来新的牙粉,还带回常喜乐要的膏药。说是这膏药有滋养之效,说是用了那处不容易伤到。结果用了之后果然比从前的那些要好,两人没忍住就放纵了。
常喜乐的身子骨不算很好,再加上这事做多了也不好,所以常昱虽然欲望颇强却不会任性而为。多会照顾常喜乐的身体,只有偶尔时候痛快一番而已,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如今两人虽然没有公开关系,可大家已经猜出一二。尤其他并没有遮掩的让常喜盛去府里帮他寻这些膏药,常喜盛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他还精明得很。
常喜盛刚知晓二人如此关系,还是有些错愕的。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什么,可还是跟直接承认有区别。
他一方面觉得两人确实十分般配,若是常喜乐有常昱照顾,会让人安心不少。常昱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虎孩,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武举人。且他对常喜乐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多在意常喜乐。
常喜乐虽然是男子,而且是非常优秀的男子,可大家总觉得他是需要人照顾或者说是伺候的,让他没有顾忌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可另一方面又不由惋惜,毕竟虽然村子里有不少男男夫夫,可到底不是正统。而且注定没有子嗣,虽然可以过继,但是到底不是亲生。
若常喜乐只简单是自己的弟弟,常喜盛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反对。觉得常喜乐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走这条道。
偏偏,常喜乐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很不相同。
瞧他这些年做的事,整个桃源村因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聪慧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般做会有什么后果。聪明之人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所以常喜盛也只是问了一句十分真的想好,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就没有说什么。
甚至,还借着出门机会,询问了不少关于两个男人在一起所需要注意的事,为此还被人怀疑他有这个倾向。原本被怀疑还没什么,这里不是没有虽好男子却依然会娶妻生子的事发生,大家都不觉得有何,还觉得十分正常。
可因为生意关系,就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上头,将常喜盛带到小倌院去,把常喜盛吓得落荒而逃。
早在最开始,常喜盛就被警告不可在外头胡来,哪怕是谈生意也不能进那烟花场所。否则必是要家法处置,不可再做生意,只能回家种田。
常喜盛本就不是好色之徒,对家里的妻子也十分喜欢,如今又有了这条禁令也就严格律己,不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其实在外头时间长了,也不是没有心动的时候。外头诱惑太大,加之相处之人都觉得这乃正常之事也容易影响自己的看法。
可当常喜盛见到有人被别人利用美色下套差点倾家荡产的时候,再大的色心也被浇灭了。
虽然因此让他在外头做生意颇为艰难,可家里并未给他太多压力,只是让他尽力而为亦可,所以他倒也不需要太过逼迫自己。而那些与他打交道的见他执意如此,又听他说的借口是家中有两位举人,家风森严,不可给弟弟们抹黑,如此高大上的理由,让人都不好意思硬缠着这才作罢。
可见他问起这种事,还以为是他好的是这一口,所以才会这般安排,没有想到又是想太多。
常喜乐并未刻意隐瞒,常喜盛也就将这事告诉给曹二嫂。曹二嫂知道了,也就更多人知晓了。大家都跟常喜盛一样,都愣了愣,很快就被一种理所应当的情绪覆盖,也就该干嘛干嘛,掀不起一点波澜。
事情顺利得常喜乐都觉得有些茫然,这种事就算是在相对开明的后世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可没有想到在这里,却如此自然的出柜了,男女之间有了情愫外人反应都要比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要大。
不过这也是跟两人一直在一起有关,且这里两个男人在一起经常也是先处着,然后搬到一块过日子就算是成事了。有讲究的会举办婚礼,不讲究的就这么自然而然在一起一辈子。
大约也是因为这种缘故,大家真的有一点明白其中关系不同的时候,因为习惯反而觉得没啥了。不就是两个男人本来相依为命度日,后来做了亲密之事的区别吗。
常喜乐笑了笑,“没事,只是今天晚上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了,整得我快散架了。”
男人之间谈起这种事也没啥害臊的,只不过他总是忍不住叹息这小子也忒不是人了,明明出力的不是他,最后累的却是自己,而对方第二天还能带着一群人一大早就去高强度的训练。
像昨天那般闹腾,他今天都觉得双腿发虚,可常昱却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让人嫉妒这体力。
常昱从常喜乐身后楼主他,将大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那我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
常喜乐直接把他的脑袋推了出去。
晚上的时候,钱雪柔要和新铁匠铺老板成亲的事传到常家,大家虽然都愣了愣,没有想到钱雪柔会找这样的人,但很快反应过来都为她祝福。
“雪娘长得好,跟这么个爷们也好,就不怕被人打主意了。”曹二嫂道。
王大嫂也叹道:“那男人也是个能干的,而且有些家底,这雪娘可算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