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她,当卫寒一句话出来,包括奚玉岚在内众人都望了过去。
迅速回神,奚玉棠不愿答话,抱紧沈七,冷声道,“走。”
“等一下。”奚玉岚的声音忽然沉下来,“棠棠,借你九幽一用。”
奚玉棠心下疑惑,却还是将沈七交给一旁的迎秋和韶光,示意他们先往前走,随即来到兄长身边,刚想开口问,眼神便定在了烈傲天身上——只见老烈半个身子都被压在一根巨大燃火的柱子之下,柱子已经烧了大半,外层还裹了金属,光是用肉眼看,便足以想象其惨烈。
见到她,烈傲天却裂开嘴笑了起来。
“好兄弟……”他声音极其虚弱,“告诉烈英,以后……”
“你给我闭嘴!”奚玉棠不愿听他的遗言。
烈傲天怔了怔,没说话。
奚玉棠大步上前,抽出腰间九幽,忍住周围的灼热和肺部的不适,三两下将那包了铁皮的柱子砍断,将人从底下拖了出来。目光落在他已经被严重烧伤到几乎变形的双腿上,她难得沉默了两秒。
背对兄长,奚玉棠轻声开口,“哥哥去护着他们,我来带老烈走。”
“我来!”
“我来!”
奚玉岚和卫寒的声音在这一刻重叠在了一起。
“给我闭嘴照做!”奚玉棠怒,“这里本座武功最高,走!”
她来到烈傲天面前,定定道,“老烈,给我顶住了,烈英还在外面等着你。”
说着,一把提起人甩到自己背上。
时间早过了半柱香,而越清风此时已经不止一次将目光投向那即将烧完的一炷香上。就在他再也忍不了,打算亲自进去找人时,周围忽然惊呼出声。
他猛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被暗卫护着狼狈逃出的司离以及昏迷不醒的太子妃。
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步,越清风的眼眸死死盯着大殿门口,不多时,奚玉岚一肩扛着沈七,一手拦腰提着昏迷的韶光走了出来。在他身后,邹青一只手臂扛着迎秋,再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护着另另外两人走出浓烟。
化功散的解药此时不过堪堪支撑几人走出大殿,因而卫寒只能凭着仅有的力气支撑着身边的奚玉棠,在她另一侧,江千彤紧紧跟着她,帮她分担着压力,而人高马大的烈傲天则趴在奚玉棠背上,如今也已经彻底昏迷。
走出大殿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棠棠。”越清风大步上前帮她放下烈傲天,而后将人揽进怀里。
“我回来了。”奚玉棠忍不住露出笑容,尽管满脸黑乎乎都是烟尘,眼睛却极亮,轻轻拍了拍眼前人的背,“别担心。”
怔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荡的手心,卫寒下意识抬头看向两人,继而微微缩了缩瞳孔。
奚玉棠解除了龟息之功,接过越清风早就备好的水连喝了几口,运气默默调息了片刻,这才对上了卫寒的目光,“多谢卫千户。”
闻言,越清风也抬头看了卫寒一眼,没有开口。
“……”定定地望着奚玉棠那双亮如繁星的眸子,卫寒好半晌才回道,“是本官……该谢奚教主才是。”
他换了称谓,却奇异地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剑拔弩张。
奚玉棠微微一怔,继而摆了摆手,靠着身后的越清风,疲惫地阖上了眼。
————
一场大火,令司离的婚事彻底成为了泡影。
太子妃谢葭还是没撑过去,被太医宣告了离世,迎秋和韶光昏迷了一夜后于第二日醒来,沈七则足足昏迷了三日才缓缓苏醒,醒来后暂时说不出话来,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烈傲天最终还是没保住双腿,出了火场便入了太医院,各种法子用尽却还是无用,等到沈七有力气行针时,双腿已然保不住。经过老烈自己的首肯,奚玉棠这个结拜兄弟用九幽帮他截了肢。
这次东宫大火,死伤无数,五名朝中重臣葬身火场,其余伤者不计,延平帝龙颜大怒,下令由锦衣司全权负责此次火灾原因的真相探查,务必要将策划此事的凶手绳之以法。
谢葭被以太子妃之仪下葬,太子司离亲自登了谢家大门,那五位大臣也皆被封赏抚恤,而烈焰帮帮主烈傲天、玄天教主奚玉棠以及听雨阁景阁主由于护卫殿下有功,同样被封赏。
就在沈七等人养伤之时,卫寒雷厉风行地开始查探东宫失火一事,并最终将矛头指向了紫薇楼和欧阳玄。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虽然还是没能找到卓正阳和欧阳玄等人,但一道株连圣旨,却彻底断了紫薇楼和断岳门所有弟子的后路。
才平静了不过一两年的江湖,随着断岳门老巢被朝廷一锅端而再次风声鹤唳起来。
比武大会推迟到八月底,与此同时,越瑄拿儿子和奚玉棠八字合出的婚期被传到京城,正式定在了翌年三月初九。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今天更的早,但今天没有二更。
……发了一两个微不足道的便当。
你们知足啦,我是真·亲妈好吗?在我最早的大纲里,这场火会让沈七失明(。
☆、第116章 无题
伴随着阵阵响雷之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头顶黑云压城,为已经足够压抑的京城更添了一分黑暗。
越家偌大的宅邸内,主人家正在待客。
从太子妃不幸离世到现在,这是谢家家主谢安破天荒第一次上门拜访。越清风将其迎至主院,两人对弈已有近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奚玉岚和奚玉棠也在同一时间,于别的院落分别招待自己上门的客人。
广明院前厅,一蓝一黑两道身影正席地对坐。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江千彤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对面亲手给她倒茶的奚玉棠。
“无妨。”后者淡笑,“只是赶巧罢了。”
的确是赶巧。
谢安、江千彤、卫寒,三人于同一时间登门,前者是早有拜帖,后二人则是临时起意。但人来都来了,也没有往外拒绝的道理,所幸越家京城的宅邸够大,即便是同时待客,也不会有所失礼。更不用说,这三位客人……其实也不需要谁来作陪。
卫寒是来找兄长的,这两个昔日的同事如今的敌人要说什么,奚玉棠猜不到,也不好奇,既然是指名点姓要见奚玉岚,想来也不是能让别人旁听的。
至于江千彤就更简单了。
反倒是谢安,她有些担心。
“三年未见……你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变了许多。”江千彤唇角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比以前更美了几分。
女子过了双十的年纪而未嫁,世人看来已经算是老姑娘了。然而作为武林第一美人,当这位离雪宫的江宫主真正开始成为一派掌门时,其本身的气质早已和当年大相径庭,不仅容貌越来越艳丽不说,周身的气度也更加令人挪不开眼。
从前,奚玉棠是不会将【底蕴】二字用在眼前人身上的。但现在,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韵味。
“三年未见,你却变了许多。”奚玉棠轻声开口,“千彤,你没让我失望。”
这是一句极大的肯定,来自玄天教主,江湖如今的第一门派掌教。
随着血杀殿、离雪宫、十八水寨和断岳门的相继失势,武林中的实力平衡被打破,玄天隐隐有了天下第一派的意思,若非青黄不接,教内人数终究比不上全盛时期的血杀殿和断岳门,恐怕武林大会根本不用召开,奚玉棠已经坐定了盟主之位。
“听到你这么说,我不知有多高兴。”江千彤笑颜浮上眉梢。
奚玉棠定定看她一眼,也垂眸笑起来。
换做往日,千彤不会是这个反应。她会惊喜,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就连笑起来都会全身上下透着股高兴劲……但如今的江宫主,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
“我不问你这三年都做了什么,想来你也不会告诉我。”江千彤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你的隐患,如何了?”
奚玉棠微微一怔,继而眯起了眼,“换个人问这话,我已经起身送客了。”
掩嘴轻笑一声,江千彤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正是因为我知你不会恼我,否则你觉得我会问出口?”
……你就是吃准了我了。
奚玉棠无奈摇头,“你啊,还以为三年时间能让你更沉稳些,结果开场白便如此直接。”
对面人一脸‘你奈我何’地模样看着她。
“不想说于你。”奚玉棠难得想逗逗她。
江千彤恍然,“那便是还没解决咯?越少主可知?”
“……”
啧,昔日天真无邪的妹子,终于还是被她逼不见了。奚玉棠抽了抽嘴角,“江宫主,有点立场好吗?别忘了我们可是敌我未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可是你已经说了。”江千彤叹息,“奚玉棠,我很担心你。”
“……”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之意,电闪雷鸣间,雨气伴随着泥土气顺着敞开的厅门吹进来,带出丝丝凉意,无端让近日心情都不太好的奚小教主感到了一丝轻松。
这其中或许还有江千彤的一份功劳。
“说说你的来意。”奚玉棠并未接她的话,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我知你不止是想找我闲聊。”
江千彤嗔怪地睨她一眼,沉吟半晌,“……的确是想问你一些问题,我问你答?”
“可。”奚玉棠点头。
“那场大火真是紫薇楼的手笔?”
“不止。”
“还事关夺嫡?”
“嗯。”
“幽焱剑你想要?”
“势在必得。”
“太子殿下那边……你要帮?”
“不可说。”
“那离雪宫呢?”
“看你。”
“我不同意你会放弃?”
“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
沉默许久,江千彤再次开口,“最后一个问题,我师父如何了?”
“没死。”奚玉棠轻笑,“我会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怔愣地望着眼前人,江宫主再次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