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得消息,李知尧暴躁起来的时候,也骂寂影是个废物,连找个活人都找不到。然等到冷静下来,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她了?
当然,他也有极少的良心发现的时候,想着朝雾既这么恨他,不愿跟他在一起,他不如就随她去了。让她过她想要的日子,让她自由自在的。
可转头进了塞满红衣红绸花的房间里,看着温显元准备的那满满一屋的聘礼,再想到她会与楼骁卿卿我我,他又狂怒不已,于是闭上眼睛想——死也要把她找回来!
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及时六月份,寂影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来一点有用的消息,说是在离京城不远的济州发现了晋王府的马车。那辆马车,正是朝雾当日去东郊游玩,乘坐的那辆。
据车行称,那是一名男子把马车驾到那里,出价卖在车行的。
寂影对李知尧说:“找到马车后,我们的人在济州密集式地搜过了,夫人并没有在济州。车行的人也说了,那名男子在卖掉马车后,直接买了匹马走了。由此推断,他应该就是把夫人送在了济州附近。于是属下又多派了人手,查了济州附近所有能去的地方。”
李知尧死死盯着寂影,“继续。”
寂影道:“之后我们在离济州五十里地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小山村。要进得那个山村,得先翻过二三十里的山路,所以里头的人不大出来。到里头找了一番问了一番,那里也没有新户搬进去。”
线索一断再断,李知尧听急了,闭一下眼睛吸口气道:“有没有有用的?!没有有用的闭嘴!等找到了再来禀报!”
寂影没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随后在卖鹅苗鸭苗小鸡苗的阿婆那问出来,村子里确实去过生面孔,说是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偶尔去买东西,有时候还带着个奶娃娃。”
李知尧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面色绷起来,声音却冷,“然后呢?”
寂影吸口气道:“回王爷,没有然后了,我们的人在那片山里找了很多日,并没有找到她们住在哪。她们也不常去那村子里,属下派人守在了那。”
李知尧想都不想,立马起身,“备马!”
虽然寂影平日已经确保了晋王府附近没有监视的人,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走前还特意换了身和寂影一样的黑衣,且暗中带了一批人。
打马出京城,他在寂影的带路下,直奔济州那处的小山村而去。因为济州离京城不远,不过快马加鞭一整日便到了。
再翻过二三十里山路的时候,已是夜深。到了村子里也未惊动别人,李知尧跟着寂影与他们守在此处的人汇合,在军帐里凑合了一晚。
次日醒来没什么行动,仍是大眼瞪小眼等着。留守在这的人已经等了不少日子了,并未瞧见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出现,更未瞧见什么奶娃娃。
李知尧陪着他们等了一日,同样未见阿婆嘴里说的小姑娘来买东西。他耐着性子,和寂影他们又等了几日。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只问寂影:“线索是否有误?”
寂影如何得料得准,只道:“回王爷,等了才知道。在这里吃住简陋,您若是不习惯,属下便先护送您回去。有了确切的消息,或是找到了,再禀报您。”
熬都把几日熬过来了,李知尧并不想回去,“怕你们打草惊蛇找不到人,我还是守着吧。”
李知尧这便又留下继续守了数日,然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守到第十日的时候,寂影的属下跑回来禀报:“来了来了,在小市上买东西呢,两个小丫头和夫人的儿子,不见夫人。”
李知尧听了忙起身,“走。”
那来禀报的又问:“王爷,是不是先擒住再说?”
李知尧想了想,“别轻举妄动,听我的,你们想办法把两个丫头和小崽子分开,把两个丫头引远点,别让她们妨碍事,小崽子交给我。”
属下的几个听了令,按照李知尧说的,几人成群地往小市上闹去了。
朝雾平常不出门,春景和秋若也只偶尔出来,到小市上买点需要的东西。看顺哥儿在小木屋里呆得闷,两人也会把顺哥儿带出来,让他多见见人多看看热闹。
这一天也是春景和秋若带顺哥儿出来的,本来三人有说有笑走好好的,突然不知从哪挤出好些个男人。闹闹嚷嚷的,直冲春景秋若这边来,不止冲散了她们,还差点把春景秋若撞倒。
春景和秋若好容易才站稳,然再回头找顺哥儿,哪里还有人?望了半天没找到人,两人顿时慌起来,扯开了嗓子喊顺哥儿的名字。
喊了几声,旁边又有个人过来对她们说:“找孩子么?往那个方向跑了,一个男人抱跑的。”
春景和秋若彻底慌了,忙就往那人指的方向找过去。
而顺哥儿是被人抱去了相反的方向,到了无人的小树林边,那人就把他丢了。顺哥儿被吓得哇哇直哭,发现找不见春景和秋若,更是哭得撕开了喉咙一般。
就在他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李知尧恰时出现了在他面前。
他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弯腰送到顺哥儿面前,眉眼温和道:“顺儿怎么在这里?娘亲呢?”
顺哥儿看看糖葫芦又看看李知尧,最后伸手拿下糖葫芦,哽咽着说:“娘亲……寨家……”
李知尧掐腰把他抱起来,抬手给他擦眼泪,“怎么跟娘亲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呢?现在的家在哪里?顺儿还记不记得怎么走?你用小手指着,我抱着你,带你去找娘亲。”
顺哥儿还有些委屈,但眼泪已经收住了,冲李知尧点头:“嗯。”
然后顺哥儿便乖乖地在李知尧怀里,一边啃他的糖葫芦,一边给他指路,带他一步步往他们所住的小木屋里去。
顺哥儿此时的记性很好,记得路怎么走,并且记得比春景秋若还清楚。和春景秋若进出过几次后,有时候春景秋若迷糊起来了,还是他给指的。
李知尧抱着顺哥儿,和他说话,“顺儿有没有想我?”
顺哥儿啃着糖葫芦点头,“想。”
李知尧听了是又开心又酸又痛,再问:“还记得我是谁么?”
顺哥儿想都不想,拿开糖葫芦看向李知尧,“王爷,举高高……”
李知尧不自禁笑了,掐着顺哥儿的腰直接把他抛上天去,等他下来再接住他。
顺哥儿最喜欢这个样子,大约是信任李知尧,从来都不害怕,每次都笑得快要打嗝了一样。
李知尧抱着顺哥儿一路玩一路闹,把他逗得无比开心,俨然是亲人相聚的模样,然他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待会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
在春景秋若带着顺哥儿走后,朝雾抄完经文闲得没劲,便打了水在菜地里浇水。浇到第二桶的时候,忽听到顺哥儿的声音,奶奶地叫她:“娘亲……”
朝雾只以为她们去过小市回来了,满脸布笑地转头看过去。然头转过去了,却没看到平时常看到的一幕。抱着顺哥儿人不是春景和秋若,而是那个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与李知尧含冰带刺的目光碰上,朝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影。
身子猛地全部僵住,甚至有些颤起来,呼吸和脸上笑意一同消失不见,手指间失了力气,水瓢落下去砸在木桶中的水面上,“哗”地一声响。
第73章
李知尧看朝雾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眼睛里充满了恐慌惊惧,对他明显毫无一丝感情,只把他当成避之不及的凶兽。他心里顿时像刀剜一般,痛得呼吸都带着血气。
他压着蓬勃的怒火,扫开目光又往别处看了看,问她:“楼骁呢?”
朝雾僵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手指在颤抖,便慢慢把手指蜷了起来。她不知道顺哥儿怎么会把李知尧带来,更不知道春景和秋若去哪了。
楼骁不在,她再一次孤身陷入绝困之境。
李知尧扫完了木屋篱笆小园子,耳边有鸡鸭鹅的叫声,目光复落回到朝雾脸上,他语气里带了些讥诮,“他怎么没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是不是选了太后娘娘,没选你?”
朝雾终于有点稳下来了,捏紧了手指,看着李知尧,微颤着嗓音轻声道:“把顺儿给我。”
李知尧冷笑,看一眼自己怀里的顺哥儿,再看向朝雾,“我哄过顺儿,喂他吃过饭,给他换个尿布,顺儿喜欢我,亲自带我来看他的娘亲,我还没好好谢他呢。等会儿回去了,必有重赏。”
朝雾听着他这话,心里忍不住发凉发瘆,本能地便要去抢顺哥儿。但她不过刚往前走两步,便见李知尧身后不远处的草垛后面,突然出来好些人。
李知尧没再与她多说,抱着顺哥儿转身就走。
朝雾下意识便急了,迈开步子就追过去,嘴里急喊一句:“顺儿!”
李知尧身后的一群人过来的很快,直接拦道在朝雾面前,不让她再往前追。眼见着李知尧抱着顺哥儿走远,朝雾换着方向往前冲了几步,都被挡了回来。
她急得眼里积满了眼泪,声音里带了些哀求,冲李知尧喊:“李知尧,顺儿是喜欢你的,你也对他好过,我求你放过他。你有什么冲我来,这一切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本来顺哥儿因为见到了李知尧,又是吃糖葫芦又是举高高,欢喜得不行。结果此时却见他娘亲被一群人拦着,不能到他面前,还那么着急地喊他名字。
小孩子最怕的大约就是这种场景,顺哥儿急了,在李知尧怀里瞬间便拧脸嚎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踢他,伸手抓他挠他,嘴里喊着:“娘亲……我要娘亲……”
李知尧本来心里就盛满了怒气,这会儿见顺哥儿也不待见他,好像他是什么凶煞恶鬼一样,他自然是没耐心哄顺哥儿了,只凶着道:“小崽子,你给我老实一点!”
而他越凶,顺哥儿便哭得越厉害,踢他抓他的力道就越重。
小孩子是不会忍情绪的,所有的情绪都只会跟着外界的刺激走。顺哥儿哭得声嘶力竭,揪着李知尧头发疯狂嘶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娘亲,我要我娘亲……”
小孩子喊起来的声音格外尖锐,李知尧被顺哥儿喊得耳朵嗡嗡响,头发又被他揪得疼,越发暴躁了起来。实在觉得有些忍受不了了,他怒着脸色,忽一下抬起了巴掌来。
然巴掌抬到半空又停住了,他看着顺哥儿哭得脸蛋皱到一起,脸上全是眼泪,巴掌最后竟没下得去。抬在半空片刻,慢慢蜷成拳,又收了回来。
他仍是怒喝,在他屁股上拍一下:“闭嘴!再哭给你扔去喂狼!”
顺哥儿哪里会闭嘴,就这么在他怀里哭了一路踢了一路,掐他的脸,揪他的头发,叫了一路的娘亲。后来实在折腾得累了,越哭声音越小,就趴在李知尧肩膀上睡着了。
李知尧抱走了顺哥儿,他手下跟在后头,自然也把朝雾带走了。
走也没让朝雾安安生生地走,有两个人进了她的木屋去,取了身上的火折子和装酒葫芦,在她的小木屋里洒了一壶酒,吹燃火折子,扔出去点了一把火。
朝雾被他们带走的时候,火势已经烧出了小木屋。
她回头去看,眼泪落得止不住。
***
春景和秋若在小市上来回找了很久,又在村子里其他地方找了很久,一直没能找到顺哥儿,便慌着神色回去了木屋。着急的时候脑子混,又迷了会路。
好容易找回木屋的时候,心里本来就急得要哭,却又突然看到她们的木屋已经被烧了大半。只那么一瞬,两人顿时便软了浑身的力气,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
然她们也没能对着那被火烧了的木屋哭上多久,视线里出现两个人,直接过来绑了她们。
***
李知尧找到朝雾和顺哥儿带出山村后,因为天色将晚,便没有赶夜路回京城,而是在城门落锁前去了济州城,找了家客栈,打算在济州留宿一晚。
一直到客栈安顿下来,梳洗用过了饭,李知尧才又去见朝雾。
朝雾此时看到他,又成了和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下意识便觉得害怕。但她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怯懦,在李知尧坐下后,她伏去他腿边,低声请求他:“王爷,您把顺儿还给我好不好?”
李知尧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便是冷笑。
想想之前他对她好的时候,她是那般骄纵耍性子。他连王妃的位子都打算给她了,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可她偏偏不珍惜,宁愿躲去深山老林里。
现在再次落到了他手里,又成了这副没尊严没骨气的模样,简直可叹可笑。
李知尧坐在床边上,低头看她片刻,忽又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仔仔细细端详了她一番,他淡淡道:“拿什么让我还给你?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他。”
朝雾心里顿凉,湿着眼眶抿着嘴唇摇头,而后微哽道:“不要,求你了……”
李知尧眸光冷得像刀尖,一寸一寸刮过朝雾的脸,语气里有了些戾色,“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做什么,不管怎么往我心里插刀子,只要你求我,我就会心软答应你?嗯?”
朝雾说不出话来,她此时也只能这么赌,她别无他法。
李知尧看着她的脸冷笑,看她不说话,捏着下巴的手指上不自觉重了力气,“你不是想永远离开我吗?那本王就成全你!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去柳州,把你幽禁在那一辈子,半步都不得出来。而你的儿子,我会派人送去银狐谷,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听到“银狐谷”三个字,朝雾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十分慌张。那是大夏流放重刑犯去的地方,最是凄苦阴寒。那些参过军的都不定活得下来,顺哥儿怎么可能活得了?
朝雾忙抬手抓住李知尧的袍面,眼泪已经忍不住了,任落了满脸,哭着求道:“王爷,我求你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顺哥儿,求求你了。或者您让我去银狐谷,让顺哥儿去柳州,可以吗?”
李知尧又是冷笑一声,松手放开她的下巴,十分好笑道:“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
说完不再给朝雾说话的时间,也懒得再跟她缠,他直接便起身要走。
早知他是什么人,可朝雾还是彻底慌了,情绪全面崩溃,一把抱住他的腿,拼了命要为顺哥儿争取最后一丝生机,泪眼涟涟道:“王爷,你不是爱我吗?你费了这么多时间找我,费了那么多心力把我找回来,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李知尧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刺耳,低下头来,毫不动容地看着朝雾,“那你以为我找你回来做什么?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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