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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马车,裴婠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市心底没由来生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夜色漭漭,因禁卫军和巡防营才搜寻过,许多本该熄灭的灯火又亮了起来,偶有民宅门扉半掩,仍有人不安的在门后探看外面的情形,如此人心惶惶的关头,萧惕却重伤归来。
  夜风寒凉,直冷的裴婠打了个寒噤,她拢了拢披风,忽而觉得不对劲,萧惕出城,却留下空青守在侯府稳她心神,如今这般时辰,即便萧惕受伤归来,既然选择去城南私宅,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担忧,为何令王寅来接?
  裴婠看着王寅的背影,忽然想到上次凌云楼之行,正是王寅带她去的。
  心底一沉,裴婠在夜色中无奈道:“三叔重伤为何要去私宅,那宅子空置许久,此刻只怕连口热水都难喝上,还不如来侯府。”
  王寅闻言忙道:“来侯府动静太大,指挥使许是怕吓到夫人。”
  裴婠眯了眯眸子,忽而道:“既是如此,我要回府带上伤药才是。”说着便吩咐石竹,“石竹,先回府一趟——”
  王寅猛地勒马,转身之时一张憨傻的脸在夜色之中透出几分阴郁来,他语气森森的道:“伤药不必带了,大小姐还是老实跟我走吧。”
  话音落定,几道黑影从暗处闪出,顷刻间便将马车围了住。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稍微加了点速于是开始出现了反派用女主威胁男主的戏码o(╯□╰)o
  第83章 对峙
  萧惕入城之时,已经到了下半夜,京城四面城门戒严,萧惕走了最便捷的南门,一入城,便觉京城已和三日之前大不一样,浓墨一般的夜色之中,京城除却深夜本该有的宁静之外,还有几分诡异的肃杀,仿佛有什么魑魅魍魉躲在暗处,随时都能倾巢而出一样。
  萧惕入城本该先入宫,可不知为何,走到永乐坊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安,长乐候府便在永乐坊以北,萧惕没有犹豫的调转马头,打算绕道从长乐候府外经过。
  这个时辰不好进门探望,可好歹看看长乐候府的门庭也能让他心安。
  萧惕只抱着从外经过的心思,可万万没想到,还没走到长乐候府门前,老远便看到侯府之内灯火通明,心底咯噔一下,萧惕赶忙策马到了侯府之前。
  侯府内的确一片兵荒马乱,空青见了程戈回来,刚进门便听闻裴婠往城南去了,还是王寅亲自来接,当下便惊讶无比,王寅虽然跟着萧惕,可城南的私宅,王寅却从未去过,萧惕若回了京城,有何吩咐,也应该用自己人,怎会吩咐王寅?
  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空青立刻就御马往城南而来,可到了城南,忠伯已歇下,哪里见过裴婠?几乎立刻,空青便知道不好。
  元氏被惊动,知道裴婠可能遇险,也惊的红了眸子,空青无法,只得速度帘络留在京中的暗线,然而裴婠好似消失了一般,整个永乐坊都不见裴婠马车的影子,而如果要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光凭这些人手是不够的,就在空青准备去国公府求援之时,萧惕回来了。
  萧惕的出现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元氏立刻有了主心骨,而空青将前言后语一说,萧惕的目光立刻就变了,他双眸若深渊一般看着空青,直骇的空青当下便跪在了地上!
  “属下罪无可恕,请公子责罚。”
  此刻的萧惕眸若横刀,整个人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势,便是元氏,也被他震骇了住。
  萧惕当然不会在这时候责罚空青,他收回目光,尽量克制表情,饶是如此,和元氏说话时,她也觉眼前的萧惕陌生而骇人。
  “夫人不必着急,我定将婠婠带回来,从现在开始,无论京城之中发生了何事,夫人都莫要离开侯府一步。”
  京城之中生了动荡,元氏亦有所感,此刻若出门生了岔子,反倒添乱,元氏忙不迭点头应下,萧惕看向空青,“你留下。”
  不过几瞬的功夫,空青已冷汗满面,“是,公子。”
  萧惕进府着急,这片刻功夫,连缰绳都还在手中,此刻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泛白,转身便出了长乐候府,走出侯府之时,萧惕那骇人的面容才微微一窒,一丝微不可察的惶恐从他紧抿的唇角露了出来,关心则乱,这世上更没有人能明白裴婠对他的意义。
  翻身上马,萧惕一双冷眸带着几分厉色看向遥远的夜空,前半夜还有疏疏落落星子的天穹此刻漆黑一片,仿佛连老天爷也在帮着他们藏匿裴婠的踪迹。
  萧惕眼底露出一丝杀意,马鞭一扬,直奔宫门而去。
  萧惕一路入了宫门,直奔紫宸殿。
  紫宸殿中,建安帝一脸疲惫,披着明黄锦衣,还未歇下,岳立山站在御案一侧,正在等着他。
  萧惕俯身行礼,“此行洛州,已查到了与齐王密谋之军将,其中,还牵涉了皇城司督主贺万玄两湖脏银之下落,所涉人员,皆在此折上。”
  萧惕献上一折,岳立山亲手接过递给建安帝。
  建安帝拿过来,只看了两眼便放了下,他一双浑浊的眸子,如同一把难辨钝利的剑,虚虚浮浮的悬在萧惕发顶,“齐王失踪,武安侯府朱诚也不见了,这些,倒是和你走之前的安排相合,只不过百般安排,还是被他们逃走了。”
  萧惕垂着眸子,连眼风也未往建安帝这里落,从建安帝的角度看过去,萧惕姿态忠诚,仿佛是他手中最锋利最顺服的刀。
  萧惕道:“皇城司多年来盘踞京城,深不可测,此番虽然安排周全,可到底还是被钻了空子。”
  岳立山道:“就在三个时辰之前,贺万玄也失踪了,他府上百多口人,皆不知其去向。”
  萧惕仍然不曾抬头,“贺万玄座下爪牙遍布整个大楚,陛下的安排,到底还是被他提前洞悉,不过京城四方戒严,微臣断定,他们还在城中。”
  “还在城中,却难寻出踪迹,你可有法子?”
  建安帝语声嘶哑,因苦熬几日,眼下青黑一片,可他问这话时,眼底晦暗不明的光仍藏着一个帝王的机锋,萧惕不敢轻慢,“微臣有把握找到齐王和贺万玄一行,只是,微臣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准许——”
  “是何请求?”
  萧惕没有犹豫的道:“请陛下撤走巡防营和禁卫军,只留寻常城防士兵。”
  建安帝老态龙钟的脸上竟然没有分毫波澜,他一双眸子难辨喜怒的看了萧惕一会儿,“朕准了,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朕希望天亮之后,能有好消息。”
  萧惕恭声应了,起身出了紫宸殿殿门。
  茫茫夜色之中,巍峨的大楚皇城好似蛰伏的猛兽,而宫墙之外,深夜熟睡的百姓将对这一夜的危机一无所知,等天亮之后,又是一个京城再寻常不过的艳阳天。
  萧惕迈步走下白玉石阶,片刻便出了宫门,而建安帝的谕旨去的比他想象之中更快,等他策马朝城南走的时候,已经有禁卫军成队归来。
  刚入夜之时,禁卫军和巡防营的将士如同潮水漫入了京城的街巷,此刻,他们又退潮一般的陆续散去,而隐匿在这夜色浪潮之中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城南的一处寻常民宅之中,贺万玄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齐王李沨,语气仍然带有皇城司督主才有的高高在上。
  “殿下,咱家说过,便是有十万禁军,也留不住我们。”
  昏黄的灯盏映出李沨一张惊惶未散的脸,他惊疑不定的道:“为什么禁卫军和巡防营都撤走了?莫非父皇改变主意不捉拿我们了?”
  不远处的朱诚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齐王一眼,“自然是督主早有安排,陛下眼下只怕正担心殿下你抢了他的龙椅,怎么可能不捉拿你?”
  齐王神色微变,却是敢怒不敢言,贺万玄却起身,“走了,趁着这时候,咱们该出城了。”
  “就这样出城?”齐王惊慌不已。
  贺万玄微微一笑,“就这样出城。”
  说着,贺万玄当先出了门,门外,数十黑衣暗卫着夜行衣,戴墨色面巾,正悄然候着,戚同舟靠在一侧廊柱之上,听见动静迎了过来。
  贺万玄看了看戚同舟,吩咐道:“出发,从西门走。”
  西门出城,便可走距离洛州最近的官道,戚同舟应了一声,只挥了挥手,便有暗卫出了院子准备,齐王跟着走出来,打眼一扫,却觉这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指了指跟在戚同舟身后的人,“这是谁?”
  王寅走上前来拱手行礼,贺万玄笑了下,“是魑魅营中最好的间者。”
  齐王早就对魑魅营有所耳闻,立刻将不屑之色收拢了起来,目光一转,又看到一人站在韩清身边,他眉头微扬,“你就是宋嘉彦?”
  宋嘉彦目光闪烁的上前行礼,齐王道:“你献上的城防图颇有用处,不过今夜,咱们不必用那般法子强攻出城了,你随本宫去洛州,待重返京城之时,便是你位极人臣之时。”
  宋嘉彦不敢多言,只哆哆嗦嗦的行礼谢恩。
  待一行人出了狭窄的院门,便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
  齐王眉头微皱,“这又是……”
  贺万玄已经不耐烦回答这般多疑问,径直上了自己的车马,于是王寅语声没有起伏的道:“这便是今夜出城的通行文牒。”
  齐王不解,可无人等他,最前面的马车已经动了。
  此刻的城西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萧惕在一刻钟之前到了城门,很容易便令城门上二十来个守城兵将陷入了熟睡之中,城门“吱呀”而开,城墙外浩荡的夜风顿呼啸而入,萧惕墨发衣袂尽数起舞,可因周身气势骇人,在漆黑夜色之中,仿若地狱来的罗刹一般慑人。
  贺万玄到了城西,一眼就看到站在城门下的萧惕。
  驾车的是戚同舟,见到萧惕,他勒缰驻马。
  贺万玄看着洞开的城门,笑道:“含章,你果然从不让义父失望,陛下和禁军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是你向着义父。”
  这声“义父”出来,第二辆马车之中的齐王和朱诚都探出了头来,看到等在城门下的人,二人惊讶的眸子都要瞪出来。
  朱诚本对于接替自己位置的萧惕嫉恨不已,此刻忍不住冷笑数声,而后道:“我还真以为是败在了一个无名之辈手中,却不想,原来都是督主的手笔,督主真是好手段。”
  贺万玄微微倾身,却仍然犹如一尊大佛似的坐在昏暗的车厢之中,他遥遥望着萧惕,语声温和,“含章,几日未见义父,连礼数都忘了吗?”
  语气虽是温和,可其中夹杂着太监的尖利和莫名的深长意味,只听得后面几人心中发毛。
  萧惕站在城门之下,不动若山岳。
  贺万玄喉间忽然发出了一道短促的笑声,“含章啊含章,你看看王寅和同舟,你们同出魑魅营,都是最好的苗子,如今他们都守在义父身侧,可你却距离义父这般远,义父实在有些心寒,当初从青州认祖归宗的法子是你提的,说要为义父谋下金吾卫来,如今莫不是真的留恋国公府三公子的身份?萧淳给你的,不过是半生苦楚和满腔仇恨,义父虽不是你亲父,却疼你犹如亲子。”
  贺万玄语气更温柔了三分,仿佛连他自己说的都动容了,“含章,过来,你永远是义父最疼爱器重的孩子。”
  戚同舟坐在车辕上,一只腿百无聊奈的撑着地,面上仍然一片阴寒,王寅御马在马车一侧,面容仍然有些憨气,可目光早已变的杀机四伏。
  贺万玄说故事一般讲了许多,可萧惕却似乎连眉间都不曾动一下,他眼底无半分感情的望着贺万玄的方向,身后的巍峨城楼都变作了衬托他的背景。
  “留下该留下的人,这城门,便让你们过了。”
  这是萧惕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本是低沉而华丽,任谁听着都觉悦耳,可此时,他语调冰冷而沉重,杀气四溢,仿佛连字句里都沁着血海深仇。
  贺万玄微倾的身子收回来,忽而阴森的叱骂:“不识抬举!”
  他下颌微扬,“我知道这里只有你一人,你本是我皇城司的狗,怎敢让旁人知晓你的身份,既然只有你一人,你以为你能拦得住谁?”
  这话落定,王寅忽而策马上前了两步。
  王寅本是青州驻军中一员小兵将,后来为萧惕所救,在常人眼中,王寅会些拳脚功夫,悍勇难当,却绝对不是萧惕的对手,可此刻,他却第一个上前来。
  萧惕目光落在了王寅身上,仿佛在想王寅这颗棋子是何时安插下的。
  王寅望着萧惕,眼底生出了一闪而逝的愤懑来,同为皇城司暗卫,他并不比萧惕差,可若贺万玄所言,他的确最看重萧惕。
  “就在你一年多之前,在蒙州执行刺杀任务捡回了一条命之后,督主便有了让我替代你的打算,可惜后来你忽然冒出了认祖归宗的念头,既然你想帮督主夺下金吾卫,督主便允了你,可是没想到,这不过都是你的狼子野心。”
  王寅语声森冷,和他憨傻的面容极是不符,他自腰间抽出一把短剑,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寒芒,“你去青州之前我便动了身,你向来觉得自己能算到任何事,却没有算出来我这个变数,是不是意外极了?”
  萧惕不为所动,而眼看着打斗一触即发,戚同舟也从马车上下了来,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手亦落在了腰侧的长剑之上。
  后面马车里,朱诚看戏看了半晌,终于品出点滋味来,“真是精彩啊,督主御下之术,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督主也不必心寒,因为这世上就是有些狗,怎么喂都喂不忠心,不仅老是想朝外跑,甚至还会咬主人一口。”
  贺万玄淡淡笑了下,目光看向马背上的王寅和马车前的戚同舟,眼底到底有几分满意,“能在魑魅营留到最后的都不容易,同舟和他乃是同一批入营的,如今却是大相径庭。”随后,他有些遗憾的道:“王寅,你功夫上不及他,让同舟去吧,他们一同历练长大,如何对付他,同舟最是了解,天快亮了,我们速战速决。”
  王寅闻言面色一僵,半晌,将抽出的短剑生生按了回去。
  而戚同舟拍了拍剑鞘,闲庭信步一般的往前走去——
  “慢着。”贺万玄忽然出声。
  戚同舟驻足,贺万玄阴测测的牵起了唇角,“死之前,得让他看看,他想救的人,在听到刚才那些话之后,是什么表情。”
  戚同舟眉梢微动,明白了贺万玄的意思,他收回剑鞘,转身走向第三辆马车,一阵莫名的响动之后,戚同舟从马车上拽下来一个人。
  裴婠手被绑着,眼睛被蒙着,嘴巴亦被堵住,此刻被戚同舟牵着,刚下马车便踉跄跌倒在地,戚同舟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边上,只任她浑身颤抖的,在喉咙里发出悲鸣一般的嗬嗬声。
  离得这么远,萧惕一眼就看到了裴婠面上的泪。
  他那山岳都压不弯的背脊,忽然在那一瞬间坍塌了一寸,拢在身侧的手往前探了探,仿佛要越过虚空为她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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