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婠又问:“忠伯说他到三叔身边也不过才一年多,三叔是如何和忠伯重遇的?”
“忠伯在找我,我亦在查和母亲有关的旧事,便遇见了。”
裴婠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萧惕见状也不多言,只在旁陪着,没多时忠伯做好了饭菜,二人便至偏厅,裴婠安安静静用膳,除却夸赞忠伯好手艺之外并不多言,忠伯看看裴婠,再看看萧惕,只觉气氛有些不寻常,却又不敢插话,待用完了晚膳,裴婠便告辞回府。
萧惕自然相送,路上裴婠也不多言,快到了侯府门口之时,裴婠忽然问:“三叔,忠伯说你一年之前出过一次意外受了重伤,三叔为何受了重伤?”
萧惕面上八风不动,心底却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口中道:“为人暗算。”
萧惕身在青州,养父母又是寻常人家,自然不该有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可他竟会为人暗算,裴婠默然了一瞬道:“想必其中缘故,三叔不好明说。”
萧惕深深看着裴婠,“这些事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我想让你平安喜乐,这些事说了,不过让你平白担心罢了。”
裴婠听着这话不知该不该信,可话已至此,裴婠无法再问,待马车停驻,裴婠并未请萧惕入府便下了马车离去,萧惕唤来护卫牵马,上马之后又向城南折去。
待回了私宅,萧惕入门便问忠伯,“婠婠都问了什么?”
待忠伯答完,萧惕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这边厢,裴婠回府之后也发了会儿怔,不多时叫来石竹,吩咐道:“去帮我查一查,十九年前,青州一带,都有哪些世家官门获抄家之罪。”
抄家乃是重罪,虽然过了快二十年,可一定会留下痕迹。
第二日下午,石竹便带了消息来,“十九年前,青州总兵白氏一族因贪腐获罪,白氏被抄家,白总兵被判斩刑,白夫人和白家公子都判了流放,白夫人死在流放路上,白公子一年后病死在边关,族中其余仆从亦尽数发配,唯有白家小姐下落不明,传闻逃走了。”
裴婠听完,眼底一片阴沉。
当年建安帝能顺利登基,萧淳是有从龙之功的,后来的十多年来,忠国公府权势之盛甚至越过了手握兵权的长乐候府,还是在最近几年,萧淳才渐渐失了宠。
忠伯说白氏乃是被构陷,倘若是真的,那这样的血仇,是亲父又如何?
何况当年的萧淳,不论对白家小姐,还是对未出世的萧惕,都无半分怜爱之心。
裴婠眉眼间愁云密布,萧惕到底是为何才决定认下萧惕这个生父的?
而他既改了对萧惕的仇恨之心,那在青州救了哥哥裴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毕竟后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他在青州战场救了裴琰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重生的时间线就是这样啦,应该能明白个大概叭~
第80章 生变
自这日开始,萧惕无论多忙,每日傍晚总要过侯府小坐片刻,或是陪元氏说会儿话,或是给裴婠带件小玩意儿,裴婠面上不显山露水,心底却在信任和怀疑之间徘徊不定。
而裴敬原的案子虽然始终没有定案,可也暂时未传出任何不利的消息,而萧惕每日神色从容而来,便好似给元氏吃了一记定心丸,元氏不慌忙,裴婠也没那般忧虑,只是每每想到萧惕和皇城司有牵连,总觉萧惕身后藏着什么秘密等着自己发掘。
这日傍晚时分,元氏和裴婠等了萧惕半晌,眼看着最后一抹余晖都要散去,萧惕却还是未曾出现,元氏蹙眉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含章太忙了?”
裴婠这几日虽对萧惕冷淡了三分,可忽然一日不来了,她到底有些不习惯,更有些担忧。
虽还不知萧惕因何与皇城司有了牵连,可贺万玄的阴险狠辣却是板上钉钉的,裴婠起初震骇无比,是气萧惕分明知道皇城司的恶却还与之互通有无,再加上前世的阴影,从而疑萧惕之用心。
可多日过去,裴婠细细揣摩许久,仍不信萧惕与皇城司沆瀣一气,唯一的解释便是萧惕有何隐衷,或为权力,或被胁迫,可若说萧惕如前世那般效忠于贺万玄,那是绝无可能!
天色越来越暗,裴婠却始终未见到萧惕身影,她心底不安,遂令石竹出门打探,可直到月上柳梢,不仅萧惕未见,石竹都未曾回来。
裴婠先陪元氏歇下,而后便回兰泽院等着,直等到三更时分,石竹才从外面回来了。
稍喘了口气,石竹忧心道:“小姐,似是宫里出事了。”
裴婠眉梢轻提,“宫里?”
石竹应是,又道:“小人先去了国公府,却听门房说三爷一整日都未回府,小人便去宫门外候着,想着三爷或许还在宫里忙碌,若正好遇上,便请三爷过府,可小人从御道往宣武门去,还没走到跟前,便见一队金吾卫禁军从宫内出来,直奔武安侯府而去。”
裴婠心底“咯噔”一下,“武安侯府?”
“不错,正是武安侯府,武安侯府本就在皇城之外,小人看到金吾卫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好,便跟去瞧了一眼,的确是围了武安侯府无疑,小人等了片刻,发觉金吾卫只是将武安侯府围住,没有别的动作,而后小人才又返回宫门,可小人还没到宫门口,便见宫门之外已经戒严,并非宵禁那般的戒严,而是将好些臣子都扣在了宫中不放。”
裴婠坐直身子,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金吾卫负责宫廷肃卫,若无事端,绝不可能出宫围了臣子府邸,而武安侯府……
武安侯朱越,其子朱诚,乃是前任金吾卫副指挥使,后因伤残停职修养,其女朱灵,乃是当今贵妃,为建安帝诞下了皇三子齐王。
齐王……
裴婠眼瞳狠狠一颤,她急忙看向石竹,“金吾卫带队之人是谁?”
石竹没有说见到萧惕,那带队的定然不是他,可裴婠还是要知道金吾卫是如何围了武安侯府的。
石竹凝眸道:“带队的是个几个小将军,大都不认识,不过有个校尉有些眼熟,是跟在三爷身边的,似乎姓程!”
那便是程戈了!
裴婠站起身来,不安的来回踱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再度转身,“今天晚上不好睡觉了,你带两个护卫,去国公府那边候着,若见到三叔,定要让他来府上一趟。若知道武安侯府为何被围,也回来告诉我一声。”
石竹先应声,而后忧心忡忡道:“小姐,是不是要出什么事端了?”
裴婠摇头,“暂时还不确定,你先去吧。”
石竹转身离去,裴婠几步走到窗前,对着窗外漭漭夜色凝眸发怔起来。
父亲的案子还未定案,金吾卫却围了武安侯府。
而裴婠依稀记得,前世在宋嘉彦助齐王谋反之前,宫里的确出过一次事端,当时的朱贵妃因被揭露巫蛊之祸而下狱,几乎要牵累的武安侯府被抄家,齐王更差点被贬为庶民,便是在那般情状之下,齐王选择了密谋造反……
裴婠呼吸屏住,不敢相信连这件事也要提前了。
第81章 迷雾
裴婠彻夜未眠,等到天明时分,石竹匆匆回府。
裴婠打起精神来,石竹有些焦灼的道:“小姐,武安侯府那边还是没动静,三爷也没回府,至今不知为何被围,只是被留在宫里的朝臣们适才被放了出来,都是六部的老臣,小人和吏部尚书的随从打探了一番,具体事端没说,却说朝臣们虽然出来了,可三位殿下,至今仍然被扣留在宫中——”
三位皇子皆已成年封王,王府都在宫外,若无异常,绝不可能被留在宫中。
裴婠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若昨夜只是推断,那眼下她便可以确定,这样和武安侯府有牵连的大动荡,除了朱贵妃巫蛊之祸外,再无别的可能了。
“小姐,您脸色不好,还是歇会儿吧!”
雪茶扶着裴婠,神色担忧,裴婠重新落座,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
前世最后那半年,她的病已极重,整日困在广安候府内院,除了调查长乐候府的事端之外,对朝堂内宫的事并不关心,以至于如今回想那段时日外面生了何事,她的记忆仍然是模糊的,可朱贵妃的巫蛊之祸,她还有几分印象。
彼时宋嘉彦意气风发,面上站在皇长子厉王一边,私底下却和齐王暗通款曲,大抵是手握重权有些飘飘然,亦或许因为裴婠病重将死,他没留意到裴婠的诸多安排。
而宋嘉彦倾尽全力为齐王奔走,正是在巫蛊之祸后。
巫蛊之祸乃是大楚朝诛灭九族的大罪,可建安帝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之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朱贵妃为求齐王立储,竟暗行巫蛊,被揭发之后,虽然满口狡辩之言,却还是立刻下狱,随后武安侯府被围,齐王亦被幽禁,建安帝令内府和皇城司调查此事。
没有人想到宋嘉彦在为齐王奔走,武安侯早年从军,朱氏已有嫡系在军中供职,且就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洛州,宋嘉彦为齐王送信,安排齐王和武安侯一家出逃,可就在距离起事只有两日的时候,裴婠将宋嘉彦参与谋反的证据送到了皇城司衙门里。
而后,便有了她大限来时的血夜。
裴婠越想心跳的越快,所有事都在提前,她更没想到长乐候府的案子未完,巫蛊之祸便事发了,倘若前世的轨迹未改,那齐王谋反,几乎就在半月之内!
裴婠深吸口气,当年有宋嘉彦为齐王奔走,那如今谁会帮齐王呢?
……
城南的僻静茶肆里,宋嘉彦面色煞白的坐在昏暗的一角。
不多时,一个人影快步从外而入,视线在大堂扫了一圈,笔直的往他这里走来。
宋嘉彦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韩先生——”
韩清摆摆手,“坐下说话。”
宋嘉彦落座,可仍然十分紧张,还不等韩清坐定,便道:“韩先生,我当真试了两次的,可是禁军看的太紧了,似乎有人专门交代过保护裴敬原,不是我不愿意为齐王殿下效力,实在是没办法,我总不能直接被别人当成刺客……”
韩清一双眸子略显阴郁的看着宋嘉彦,“殿下知道你的难处。”
只一句话,宋嘉彦便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仍然极快的道:“裴敬原的案子现在已经变成三司会审,我已经完全摸不到了,刑部如今只有尚书和侍郎可以……”
韩清忽然凝眸,“想做尚书吗?”
宋嘉彦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话,侍郎?怎么可能?
他一个新科进士,能直接留在京中入六部,已经是万分不易了。
“先生在说什么……”
韩清倾身,“富贵险中求,殿下知道你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眼下有件事,殿下吩咐你去做,若能成事,别说侍郎,便是尚书宰辅,以后都是你的。”
宋嘉彦双眸大亮,可随之意识到,一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都要让他帮着杀人,那这侍郎尚书之诺,又会让他帮着做什么呢?
一股子寒意爬上背脊,可宋嘉彦还是咬牙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韩清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父亲在工部任职,半年之前城防修缮,是你父亲主管,殿下要你从你父亲那里将外城的城防图拿出来。”
……
武安侯府被围的消息不仅让裴婠心神不宁,整个京城,也似乎在一夜之间阴云密布,武安侯早年立有战功,一双儿女也都显赫非常,朱诚虽然卸任,可还有个朱贵妃在后宫圣宠不衰,而建安帝还未立储,齐王是部分朝臣眼中的储君人选。
这样显赫的门第,却触了天子逆鳞。
不管这逆鳞是什么,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京城之中要出动荡了。
裴婠午时睡了一个时辰,下午却仍然没等到萧惕过府,不仅如此,宫门处仍在戒严,三位殿下不曾出宫门不说,这日连早朝都弃了,又有几位老臣被急召入宫,制止傍晚,仍然留在宫中,宫内发生的一切外面不得知晓,整个京城权贵阶层却是风雨欲来。
等到了傍晚,裴婠实在等不住了,带着石竹出了侯府,一出侯府,便见京城之中仍然繁华如故,此时的世家官门或许心有隐忧,在着急的各方打探消息,可对平头百姓而言,贵族的事端,却和他们无关,裴婠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心底生出了几分悲凉来。
前世她死的太早,并不知道后来齐王有没有谋反,毕竟宋嘉彦至多算齐王内应,并不曾真的参与攻城,彼时齐王已经出逃,若举兵来袭,这满城的百姓何处可逃?
裴婠眉头紧皱,望着来往的人潮有些茫然,这个时候该去何处?
宫门是进不去的,萧惕若出不来,不知何时才能说上话,去国公府?国公府只怕已经知道了宫内的事端,她去也无益处。神思一转,裴婠想到了广安候府,前世宋嘉彦身处高位,为齐王犬马,这辈子的宋嘉彦虽然不比前世手握重权,可到底也入了刑部。
心思一动,裴婠吩咐道:“去广安候府。”
自从长乐候府出事,她多日未至广安候府请安,今日六神无主之时,竟起了探究的心思,然而刚调转车头,石竹却猛地勒了马,裴婠在马车里眉峰一皱,便听外面石竹道,“你怎么来了?”
裴婠掀开车帘一看,却见外面是空青御马拦下了她们。
空青在马背上一拱手,“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小人奉公子之命而来,请您回府吧。”
裴婠扬眉,“三叔在我们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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