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了他呼出来的热气。
她脸上躁得慌,小声道:“我想沐浴。”
封朔又隔着衣服揉了她两下,再次抬头时,眼底的欲色终于褪去了些。
他道:“我叫人去火头营提热水过来。”
姜言意忙叫住他:“你自己平时在不在帐内沐浴?”
“去河边冲两桶水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麻烦。”封朔知道姜言意在顾虑什么,安抚她:“放心,没人敢嚼舌根。”
姜言意道:“我还是去河边好了。”
大晚上的,封朔一回军营帐里就叫热水,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
而且封朔自己从来不在军帐中沐浴,浴桶肯定也没备,底下的人还得大费周章去给她找浴桶,姜言意光是想想都没脸见人。
如果以后只过普通人的生活,她自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也不会介意旁人的目光。
但她嫁给封朔,久要走的注定不是一条平凡的路,今后要想镇得住人,就得树立起威信,若是这些闲话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利。
封朔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卸了戎甲驾马带她出营。
他说的那条河距离大营不远,驾马不过小半刻钟就到了。
今晚月色好,哪怕没打灯笼,四周的一切景物也都看得清,笼罩在银月的光辉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封朔把姜言意抱下马后道:“你去河边洗吧,我在这边等你。”
姜言意问他:“你不去河边洗洗?”
“等你回来了我再去。”封朔说完挑了下眉:“或者你想叫我跟你一起洗鸳鸯浴?”
姜言意不理他,自己往河边去了。
河水沁凉,几乎是瞬间就带走了积攒一身的热气。
姜言意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往回看时,却发现封朔和马都不见了,吓得她一激灵,立马折回去找人,拎着裙摆边走边喊:“封朔?封朔?”
旁边的林子里传出一阵窸窣声,姜言意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却是封朔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他手上抱着一捆柴,问:“怎么了?”
姜言意看到他手中的柴,也猜到他方才干嘛去了,但心里还是莫名有点委屈,道:“我一回头,发现你跟马都不见了。”
封朔好笑道:“马我找地方拴起来了,你还担心我丢下你跑了不成?”
姜言意不想承认是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在荒郊野外的有点怕,嘴硬道:“我是担心你遇袭。”
这话说出来,姜言意自己都不太信。
封朔闷笑两声,道:“你说怕我被老虎叼走还可信些。”
姜言意瞪了他一眼,又拎着裙摆回河边去了。
脱衣裳前,她往岸上看了一眼,发现封朔背对着她坐着,在距河边不远处生了个火堆,火光甚至能直接照到这边来,顿时心安不少。
她来军营前已经沐浴更衣过一遍,只是后面身上又出了汗,衣裙黏得有些难受,在水里泡一泡后,瞬间整个人都清爽了。
她沐浴完把穿的衣裳也简单搓洗了一遍。
封朔坐在不远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身旁的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着,不远处还传来哗哗的水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封朔!”河边突然传来姜言意的一声惊呼,封朔瞬间扭过头去,却发现河边空无一人,只有姜言意先前穿的那身衣裳还漂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他脸色骤变,忙往河边赶去,淌入河里一把抓起的却只是一件外袍。
他担心姜言意溺水,毫不犹豫一个猛扎往深水处潜去,怀里却突然撞入一个人。
封朔把人拎出水面,发现对方还笑得没心没肺时,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他咬牙切齿道:“姜言意,我……”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姜言意双臂缠上他脖子,吻了上去。
封朔下意识想回抱住她,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虽穿了里衣,可那布料本就轻薄,现在沾水后恍若无物。
封朔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快要绷断,唯一的一分理智强撑着让他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嗓音哑得不像话:“姜言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姜言意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半垂着眸子回答:“知道。”
清冷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妩媚,仿佛是水妖。
但平日里最喜欢变着法儿从她那里偷香的人,在这一刻却恍同雕像一样站在水中一动不动,四周哗哗的流水声,莫名刺耳了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流淌得似乎格外慢,姜言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心底那份愿意把自己全心全意交付给他的果敢已经变成了懊恼和难堪。
她狼狈得想逃时,封朔却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
“傻不傻?”
他嗓音咋听平稳,细辨才发现那一丝藏得极好的颤意,眼底是她看不见的炙热和虔诚,“在你还没风风光光嫁给我之前,我怎么舍得真正碰你?”
他的阿意,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第140章
次日是个艳阳天, 姜言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连日坐船,精神又高度紧绷,身子还是疲乏得紧。
霍蒹葭打了水来给她洗脸:“东家可醒了!”
这顶小帐篷是封朔昨夜命人临时搭建的, 供她和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住。
姜言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过去净面, 沉鱼也从火头营端了早膳过来,她黝黑的脸上带着笑意, 似乎碰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姜言意不由得问她:“一直傻笑作甚?”
沉鱼把一碗薏米粥和两碟小菜摆在矮几上,笑吟吟道:“军中将士得知是东家千里迢迢运送药材过来, 都对东家您感恩戴德, 我和蒹葭姐姐早上去火头营, 还硬被火头兵硬塞了两个鸡蛋。”
姜言意笑道:“两个鸡蛋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不是为鸡蛋高兴。”沉鱼从进帐来时, 梁上的笑容就没收过:“是这里的将士们的夸赞和感激,让我觉着跟着东家南下这一趟值了。”
霍蒹葭也跟着点头, 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比方:“就跟我从前跟着我爹押镖一样,成功把货物送到了,主人家给银子倒是其次, 主人家待咱热络,江湖上也夸咱镖局好, 我这心底就高兴。”
姜言意笑道:“两个傻丫头。”
她大清早没什么胃口, 只喝了那碗薏米粥, 炒的两个小菜, 火头营的厨子估计是按照将军们的口味来的, 下的油水很足, 小青菜简直是泡在油里面的, 姜言意觉着腻,压根没动筷子。
用完早膳她问起封朔,得知封朔正在他自个儿军帐里同大将们议事。
昨夜姜言意多多少少也听封朔头透露了一些, 马上就会有一场和明翰国的正面交锋,整个军营神经都是绷紧了的,松懈不得。
封朔说今日抽空送她回衡州王府,军中条件太过艰苦,让她这些日子暂住王府。
既得知封朔还在忙,姜言意便打算去火头营看看有什么食材,她想给封朔炖个汤补补,半年不见,他一直奔波于战场,比起从前瘦了不少。
衡州大营火头营里的人都是生面孔,但都对姜言意很是敬重,姜言意跟火头营管事的头子说明来意后,管事头子赶紧腾了一口锅给姜言意。
姜言意去库房看食材时,发现还有一桶活蹦乱跳的鲜虾,还惊讶不已。
“哪来的虾?”
她穿过来这么久了,在西州自己也开酒楼,还从没瞧见过市场上有虾卖。
管事头子道:“衡州临海,虾在这里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常有渔民撒网捕了虾运到集市上去卖。”
姜言意高兴之余,心道可惜,古代交通不发达,不然这新鲜活虾运送道别的州府去卖,肯定会遭哄抢。
不过等战事结束后,在衡州再开一座如意楼的想法是再坚定不过了。
到时候这边可以推出海鲜锅,绝对能成为一大特色。
她挑了十几只出来,本打算自己处理,管事头子直接让两个伙头兵帮她把虾处理干净了。
姜言意省了不少事,直接烧水用干贝和猪骨吊高汤。
处理干净的虾,肉质白嫩细腻,背部抽出虾线后有一道横贯首尾的大沟,边上一道一道的橙环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姜言意给虾肉撒上盐,抓了些生粉拌匀后,又切了些猪瘦肉,放了盐和生粉后,还添加了些香油。
猪瘦肉下锅很容易把肉质煮老,生粉可以保持肉质滑嫩的口感,香油则能锁住肉里面的水分。
高汤吊好后,姜言意把虾肉和猪瘦肉一起放进汤里煮,火烧得旺,砂锅里咕咚咕咚滚着,热气顶着盖子,砂陶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个帮着备菜的火头军时不时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用力耸动鼻子,小声和同伴们议论:
“咱们这位还没过门的王妃生得可真好看,真跟那画上的仙女儿一样!”
“你闻闻这汤,香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咱王爷可真有福气!”
“可不,军医那边伤兵一大片,没药只能硬捱,捱过了是捡回一条命,以后还不知落下什么病根,捱不过来的,就见阎王爷去了,亏得咱王妃送药过来,你们是还没听说,路上樊家半夜劫船,那是死里逃生啊!”
火头营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气声。
说话的伙头兵见同伴们这副震惊神色,很是自得,当即又道:“咱王妃当时在船上,心里这一寻思,她虽还未同咱王爷拜堂,可聘书已下,婚期已定,她已算是半个辽南王府的人。她若是落到了歹人说中,必然会成为咱王爷的软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跳了江!”
又是一片倒吸气声,火头营其他人纷纷说这也太凶险了,对姜言意愈发敬佩。
姜言意的灶台在角落里,距离那边颇远,听不见那群火头军在议论什么。
霍蒹葭习武,耳力了得,当即把她们的话复述给姜言意听,姜言意哭笑不得:“这传得也忒离谱了些,我哪有跳江?”
霍霍蒹道:“除了这点,其他的说的跟当时的情形也差不多。”
想起当日,霍蒹葭还是觉得憋屈:“回头我得多坐坐船,以后可不能再晕船了,当日若不是我晕船晕得厉害,任他来多少人,我都能把他脑袋拧下来!”
霍蒹葭正在帮姜言意洗蘑菇,说到气愤处,直接把蘑菇伞盖给扯断了。
姜言意赶紧把余下的蘑菇解救出来,“好好好,以后带你多坐船,蒹葭你可放过这些蘑菇吧。”
霍蒹葭看到被自己扯坏的蘑菇,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
姜言意把蘑菇洗干净后,切成薄片,在砂锅里的汤又一次开时,放进去跟猪肉和虾肉一起煮。
虾煲汤味道重在鲜美,蘑菇也是提鲜的食材,但植物的鲜比起海鲜的鲜更多一股清雅的醇香,猪肉调和了二者过分鲜香在味蕾上造成的疲惫感,让汤喝起来更加浓而醇。
鲜虾蘑菇汤出锅后,往汤盅里撒上一小撮葱花,汤色清亮,鲜香扑鼻。
姜言意让人给封朔送去后,正准备回自己临时住的军帐里,却见一个披着残甲的小兵急急忙忙跑进火头营,问管事头子:“胡军医那边煎药的药罐子不够用,火头营可有能煎药的器皿,借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