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追心中贺慈的面容已经模糊,惨死的人们却越来越清晰。
他答应了。
……
有贺许诺做诱饵,贺慈果然上钩。
即使经过了无数次谋划,他们还是赢得很惊心动魄,贺许诺以身为祀,阵法抽取着她的生命力,地上的金光犹如尖刀,剐绞着贺许诺的身体,她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
与此同时,金光也禁锢了贺慈。金光所触及之处,血肉横飞。
可就算是金光毁掉贺慈的肉身,下一秒,贺慈的肉迅速生长,包裹着森白的骨头,犹如一瞬间蓬生的菌丝。
阵法杀不死她。
所只能做到的,只有剥夺她的能力,限制她的手脚。
商追走到贺慈面前,手中抓着一朵铜花。那是秦家的至宝,听说是第一代秦家家主被焚尸之后忽然出现在灰骨之间的法器。
镇压恶灵,人间至阳。
“贺慈,又见面了。”商追盯着贺慈的脸,那些可以忘记的回忆犹如潮水,此刻缓缓涌上心头。
贺慈口目中流出鲜血,而她在笑。
是她的错。她做的还不够狠。
为了那一夜商追一点点施舍般的商议,她鬼使神差留了他一命。
愚蠢至极。
商追握着铜花,高高举起,看着贺慈满是血痕的脸,生生停在半空中。
贺慈冷笑:“不是说要帮我吗?”
“都是骗子。”
“你看,你也一样,每个说要帮我的人,都是这样干的。”
伤害她、践踏她、夺走她对世间一切的期望。
商追:“那么多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连他们也要害?”
贺慈:“我不在乎。”
贺许诺和另一个玩家朝着商追喊叫。
“快动手!快!”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上万人的尸骨陈横,尸山血海,这些孽债,必须要付出代价。
商追的手开始颤抖。
“你滥杀无辜、你丧心病狂!”泪水不知为何出现在商追眼中,“你死有余辜!”
贺慈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商追狠狠将铜花插入了贺慈的口中。
那一刻,铜花伸出无数铜丝刺入贺慈的身体,贺慈喉头一窒,说不出任何话。铜花在贺慈体内肆无忌惮地生长,生锈的金属捅过贺慈的五脏六腑,血管经脉,盛开出艳丽的绯红。
贺慈的脸瞬间惨白下来。
她死死盯着商追。
商追像是被人定住了身体,承受着贺慈的目光,与她对视,浑身僵硬。
只是几秒,商追却觉得自己过了一辈子。
【任务成功!】
商追被拖回了现实世界。
他呆呆地躺在营养舱内,脑内贺慈的眼眸挥之不去。
贺慈死亡的瞬间商追意识到自己亲手杀了贺慈。
他一点都不没有拯救世界的快感。
有什么在撕扯着他的心脏,痛得他无声落泪。
他杀了她。
他说过要帮她的,可最后,却是他杀了她。
房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撕心裂肺。
商追家中的佣人连忙来拍打商追的房门,可商追毫无反应。佣人只能打电话请家中的主人回来。
商追父母恩爱,家境十分富裕,他还是家中独子。
一听商追可能出事,父母都立刻抛下工作赶了回来。
看着缩在角落不言不语的商追,父母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商追像个和外界隔绝的机器,不管他人说什么,他都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开始害怕黑暗,害怕鲜花,害怕人。
商家父母心痛不已,更无法强迫商追走出家门。
商追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间,眼睛没有焦距,混混沌沌拿着纸和笔画着胡乱的线条。
笔下的眼睛和贺慈的越来越像,商追怔怔地盯着笔尖之下。
原来,他喜欢贺慈。
商追笑起来,可是笑意未达嘴角,便牵扯着他面部的肌肉,变成悲怆的哭脸。
他撑着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营养舱。
这次,他绝不会再让贺慈和他走向如此悲哀的终点。
他要带走贺慈。
第94章 她什么都不用知道
商追重新回到《鬼途》, 急匆匆地来到贺家。
跳上树、打破窗户。
他爬上阁楼的窗口,看着里面贺慈带着惊疑的面孔。
那么熟悉,还是白净的, 没有沾染任何血污。
这么多日下来,商追的嘴角终于多了一点弧度。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贺慈说, 可最终只是抽动了两下,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慈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她根本不认识自己。
商追的喉咙很是干涩:“你好, 我是商追。”
贺慈退后了一步, 没有说话。
商追酸涩在商追心中丝丝蔓延开来。
是他的错,一个忽然闯入她的房间的陌生人怎么会不让她防备呢?他记忆中的那些过往,对于贺慈来说都是永远不会遇见的梦。所有的苦楚都只属于他一个人。哪怕心中的情感掀起滔天巨浪, 他也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咽下。
“我想帮你。”商追不知道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切实际,可他此刻只想拉着贺慈的手, 把她带离这一栋成为噩梦的别墅。
他朝着贺慈伸出手:“我不会伤害你的, 和我走吧?”
贺慈看着大开的窗户,又看看表情复杂的少年。
她感受不到他人的情绪, 只会从表情上判断。可是这个叫商追的人面色是如此晦暗。他的眼中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可嘴角却是上扬的。
他到底是在伤心?还是欣慰?
“我不认识你, ”贺慈说,“你认识我吗?”
怎么会不认识?
他认识了她两辈子。一次,被她杀,另有一次, 杀了她。
商追忍着哽咽, 勾起一抹微笑:“认识,我……我是……你的朋友。”
贺慈:“我从来没有朋友。”
商追:“我可以请求成为你的第一个朋友吗?”
贺慈面无表情:“你很奇怪。”
但是片刻过后,贺慈仍旧愿意向商追伸出手。
她想要朋友。
想要离开这个阴暗的阁楼。
想要自由地呼吸外面的空气。
所以她愿意相信商追。哪怕他们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哪怕商追是话语奇怪的家伙。
贺慈只知道突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商追可能是唯一离开贺家的机会。
就这样,商追握着贺慈的手在黄昏下私奔了。
勇敢又疯狂。
他们成功离开贺家,贺慈没有鞋子,仍旧欢快地在地面上奔跑。由于在阁楼上待了太多年,常年不曾运动的贺慈脚底异常娇嫩,地上粗糙的石砾磨伤了她的脚掌,可她只是笑。
商追把贺慈背到背上,听着贺慈的笑声,自己也笑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只觉得那些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商追心中默默计划着,他要带贺慈离开临江市,要到一个贺家人找不到他们的地方。不要让贺慈再受那些苦。
然而事情从来没有商追想得那么简单。
无论他把贺慈带到哪里,庄易延和临江市的那批人总能找过来。
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
贺慈最后还是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