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贺慈,胸膛都在起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家都很信任贺慈, 她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商追问出来。
贺慈抬眸看他,嘴角缓缓勾起弧度:“谁和你是‘我们’?”
毒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商追的后脑勺咬去。
这一幕倒映在贺慈的眼中。
“我从来就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一条性命终结,不过就在瞬间。
商追脱离了这个世界。
在营养舱中睁开双眼,商追猛然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被贺慈杀死了。
死亡的痛感还未消散,商追胆战心惊,他扶着营养舱的手仍在颤抖,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贺慈的身影。
他应该害怕她、怨恨她、愤怒自己竟然被一个npc玩弄在股掌。
可商追却明白他并没有抱有这些感情。
他从营养舱里坐起来,迅速关闭《图书馆》这个游戏。
整整三个月,商追没有碰任何游戏。
可他却几乎夜夜都梦见冷漠无情的贺慈与他死亡的街道。
商追想了很久,终于再次进入这个世界。
重新来到世界的第一件事,不是和新的队友会面。
商追乘车到了无比熟悉的贺宅。
那是贺许诺的生日,贺家一家人都去了酒店。这一座大别墅只有佣人的房间亮起灯。
商追爬上树,望着楼顶的阁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想到贺慈,他的心便忍不住揪起来,酸涩无比。他怀疑这是死亡的后遗症,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来找贺慈。
他现在要做什么?提前把这个反派扼杀吗?
商追在树上看了很久,想了很久,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他的手心中伸出几缕红线飘向阁楼的窗户。
只要稍微用力,红线就能把窗户打开。
可红线只是停在窗台。
商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会做什么。
他最终收回了红线,从树上跳下来,恍惚地远离这座屋子。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窗户被推开。
贺慈站在窗前看着陌生少年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几丝不解。
她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这不重要。可能是路过吧。
贺慈把用床单做成的绳子往外抛,坐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她没有想逃跑,因为逃跑没有用,会被抓回去。贺家这群文明人不至于对她动手,但他们的眼神和语言总能瞄准她脆弱的自尊。
贺慈只是想趁着大家都不在从阁楼里出去喘口气罢了。
她是山中长大的孩子,自然就是她的母亲。她爱山川草木,爱虫鸟生灵,最喜欢在山间奔跑。可在贺家,她只能被关到阴暗窄小的阁楼里不见天日。
贺慈白嫩的双脚落地了。
为了防止贺慈往外走,贺家人没有给她鞋子。永远生活在阁楼里的人也不需要鞋子。
脚下踩着青草的感觉如此熟悉,贺慈有些恍惚。不过下一秒,她眼中多了几丝笑意。
贺慈爬到方才商追爬的那棵树上,她躺在树杈间玩弄着树叶,指尖碾碎叶子,闻着自然汁液的清香。
好喜欢。
贺慈吹着微风,玩着树叶。
不到十分钟,便依依不舍地顺着下来的绳子爬了回去。
第二天,贺家人把贺慈仅有的窗户钉上了。
因为佣人告诉贺文山,她看见贺慈从窗户爬下来了。
……
重来一遍这个游戏对商追来说很简单。第一次玩的时候就十分顺利,现在更是如鱼得水。他再次成为了众玩家的中心。
众人中心的正直男孩常常将晦涩的目光落在贺许诺家的阁楼上,他知道那里藏着一个怪物似的没有心的女孩子。他明明都知道贺慈最终会背叛伙伴,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
只是那扇门没有打开过,不仅如此,就连那一扇最初他们目光相遇的窗户都被钉上了。
商追其实也不记得听到贺慈哭到底是在哪个晚上,他努力的回想却没能得到结果。
这一次,他想要打开门进去看看。
这次回到游戏,商追有意无意地套话,终于从贺许诺口中套出了贺慈的一切事迹。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和贺慈中间隔了一片厚厚的浓雾,他犹如在深林中寻找她的身影,可所到之所都是伪装的树影,他连她的裙角都碰不到。
商追住在贺许诺家。
贺许诺才是女主角。商追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想着和女主一起做任务才对。
贺慈……贺慈是一个npc。而且是个两副面孔心机深沉的npc。
仅此而已,自己不应该老是想着贺慈。
手掌向上抬着,商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房间的正上方就是阁楼。
贺慈这时候在干什么?
商追收回抬起的那只手,盖到自己的脸上。
怎么又在想她。
商追认为自己很丢人,拉过被子,侧了个身。
夜很深了,他也该睡了。商追故意拿出狗屁不通的小文章看,没看到一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即使睡着也睡不安稳,商追眉头紧皱,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
“别……别杀我。”
商追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人也醒了。死亡的经历在梦中重新上演,商追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肯承认被贺慈杀死已经成了自己心底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每次回想死亡的那一瞬间,他都痛苦不堪。
商追怔怔,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地板的方向。
楼上传来细微的哭声。
这哭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商追,他掀开被子立刻往楼上跑。
用红色丝线迅速拉开门。
一室黑暗,背着走廊灯光而来的商追站在门口,成了唯一的光。
女孩匍匐在地上,手臂鲜血淋漓,双手抓着黑乎乎的东西恶狠狠地吞食。
房间的东西破的破、碎的碎,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属于厉鬼的腥臭味十分浓郁,冲进商追的鼻腔。
贺慈抬起头,脸上有血也有泪。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到门口来的是谁。
可她的嘴依旧没有停,机械地咬碎昏迷的鬼物,忍着喉头的恶心和心中的抗拒硬生生咽下去。
到后面,她已经意识不到啃咬的是鬼物还是自己的手臂了。
商追被这一幕震撼,一时没有动弹。
过了良久,他缓缓移动步子,朝着贺慈走去。
“别咬了,”商追伸出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朝着贺慈伸过去,“你不会痛吗?”
商追将贺慈的手臂从她的嘴中抢出来。
贺慈愣愣地看着他。
“你是谁。”
她还在不断掉眼泪,眼睛全是血丝,形容恐怖,像个疯子。
那眼神比起人类更像野兽。
对着好似野狗的女孩,商追的教养不允许他后退,他伸出手,用手指把贺慈的眼泪擦掉。
“我是商追……你妹妹的朋友。”
贺慈瞬间推开了商追,眼神狠厉无比。
“你们还想做什么!”贺慈凶极了,似乎随时准备和商追拼命,但她的步子却在往后挪。
她在害怕。
“我想帮你。”商追心中五味杂陈,看贺慈盯着自己的手不得不把手伸回来。
贺慈的眼泪还在他掌心发烫,他握紧拳,看着防备心极重的女孩。
“帮我?”贺慈的喉头发出悲鸣,像是哭声又像在笑,“你们原来说要帮我,我都信了,你们要的我都做到了,我一直很乖很听话,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连我的外婆都要带走!”
“我只有小虫子,我只有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