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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静悄悄的,乍一看还真以为空无一人,楚书灵把托盘放在圆桌上,关上门,拉上门闩,才快步走到衣柜前,轻敲了敲:“易哥哥?现在外面只有我了,你出来罢。”
  原本半梦半醒的萧绎,其实在闻见脚步声时,便清醒过来了。
  他的警觉性一向极高,在自身条件不利情况下,更是如此。
  方才确实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晓得小姑娘未有骗他,便抬手推开了门,长腿一迈,俯身跨出狭长的衣柜。
  楚书灵想伸手扶他,但手才刚动,他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害得她扶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只好尴尬地改为交叠在身前,跟着他来到圆桌前。
  “这是白果粥,我特地让膳房做的,不知合不合你胃口。”她看着他坐下来,便也坐到他的对面,“不介意的话,吃些填填肚子?”
  他对吃食一向不甚挑剔,何来介意一说:“谢谢。”
  因着右肩有伤,他用左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口,姿势极不自然送到嘴边,却被狠狠烫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唇立刻微红了小小一处。
  楚书灵看不下去了,起身过来坐在他旁边,冲他浅浅笑了笑:“我帮你?”
  萧绎不多犹豫,便将汤匙放下了,也好,省得这般浪费时间又吃得难受。
  想得倒是容易,实际做起来才发现……不如她以为的简单。
  尤其是,落在她头顶的灼灼视线,纹丝不动,明明只是单调反复的循环动作,她却莫名觉出一丝……家常的温馨。
  她也曾悄悄想象过,将来与自己心仪的夫君相伴到老时,他老得胳膊都抬不动了,她便要一口一口喂他吃饭,不觉辛苦,却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不料,如今却在这般情景之下,对他做了这件事,仿佛……他们不是久别重逢的露水姻缘,而是相思相伴的结发夫妻。
  楚书灵被这个突然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不由得暗斥自己没羞没臊,还未及笄便想这些花花心思,可耳根后渐渐蔓延的淡红,却是掩都掩不住了。
  萧绎当然猜不到小姑娘的心事,瞧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胆怯模样,连递上来的汤匙都跑偏了,眉心微动,眸色便沉了沉:“你,怕我?”
  “啊?”她闻言抬起头,看见自己做的蠢事后,更加窘迫了,咬着下唇,“不……不是。”
  “那为何不敢看我?”他居高临下,直直注视她。
  “……”额,她不是不敢,只是……不好意思看。
  见小姑娘不说话了,不知为何,萧绎生出一种欺负了人的罪恶感,只好自己端起碗,将放凉了的余下粥水直接灌入口中,喝个清光。
  哎?不用她喂了吗?
  楚书灵愣了愣,看着他倒了杯茶喝,才反应过来:“够吗?不够的话,膳房应该还有……”
  “够了。”他回了两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感情。
  该不会生气了?
  可她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啊……
  难道就因为她不看他?
  她又不是故意的……那以后尽量看好了。
  吃饱喝足,楚书灵觉得他还是多休养为好,便问:“你要是累的话,不如在宽榻上躺会儿?我已经让下人们莫要过来了,你可以安心休息。”
  萧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走到榻沿坐下,又看向她:“你呢?”
  她?她什么?
  “我……我可以,练练字。”
  练字?
  据他所知,这个小姑娘最不喜的便是练字,每回来看她,从未见过她在练字,反倒舞刀弄枪多一些。
  “无碍,做你喜欢之事便好。”
  喜欢之事……是指练武?
  “或者,”萧绎侧身斜躺,姿态有几分慵懒,语气随意,“把以前教你的,练予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三十七】
  午后的日光明媚可人,贴着窗沿悄悄洒入房内,照出一圈不规则的光影。
  宽榻上盘腿而坐的男人双目闭合,上身的玄色外袍松松垮垮,露出精壮的胸腹和交错缠绕的白布条,正面无表情地打坐。
  他并非没有察觉,某道视线如影随形,紧紧胶着在他身上。
  异常执着,却不知缘由何在。
  这令他想起,三年来,自己对她同样执着且不知所起的窥探。
  五年前匆匆一别,本以为萍水相逢,后会无期,却不曾想,那个天真娇俏的小姑娘,竟就这般落在了他的心头,偶尔忆起,便如同被小猫爪轻挠一般,有些疼,又有些痒。
  既是眷恋,又是折磨。
  但他也并未当做一回事,不过是个九岁的小丫头,难不成他还会对她生出什么念想来,未免太过荒谬了。
  以至于当他三年前首次回到京城,第一时间并非前往事先定下的会合地点,而是去往楚府的方向时,被自己不合常理的举动狠狠震惊了一番。
  为何?
  他不知。
  只知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潜藏着某种莫名的念想,许是好奇她长大后是什么模样,又许是单纯想看看小姑娘在这儿过得可好,总之,自从纵容自己看过一回后,便如同上了瘾般,一发不可收。
  他并不吩咐人监视她,将她的日常和行踪事无巨细报告上来,只是暗中来京城办事时,顺便到楚府瞧上一眼。
  瞧见过小姑娘为了逃掉夫子监督练字而卧床装病;瞧见过小姑娘把登门欲结识她的公子哥儿当作登徒子打了,然后被兄长训了一顿;瞧见过小姑娘头一回来了癸水,吓得小脸苍白,不知所措的模样……
  虽不曾参与她的生活,但偶然撞见的这些发生于她身上的趣事,却令他食髓知味,沉迷其中,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此处,难以自抑。
  三年时光悄然而逝,彼时的小丫头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但他却知晓,她依旧是个贪玩调皮的性子,多年来未曾变过,一如当年拉着他的袖角,在集市上跃跃欲试、一脸兴奋好奇的小姑娘。
  他才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何时便落下了。
  落在一个叫楚书灵的姑娘身上。
  此回进京,他势在必得,却未曾想这般早的时候,便在她跟前露面。
  岂料昨夜竟出了意外,他算是低估了孟子晋的实力,为免弄出大动静而没有一开始便下狠手,最后反倒落了下风,险胜后艰难脱身。
  孟家的追兵可不是吃素的,个个武功了得,他吃了孟子晋一掌,受了内伤,加上外伤不轻,一路失血下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只好出此下策,闯入距离最近的楚府暂避。
  楚长歌在朝中的地位,连萧景都得敬他三分,何况区区西军左统领孟子晋?故而孟家手下决计不敢动楚府一根毫毛,虽非他所愿,却不得不承认,是最安全之地。
  然后……便被她救了。
  沉下气息,萧绎缓缓睁开双眼,微一转头,准确无误地对上那双盯了自己足有个把时辰的眸子,察觉到她略有退缩却依旧佯装镇定的目光,心下好笑,沉声道:“看什么?”
  “看……看你。”楚书灵眨了眨眼,眼神坚定不移。
  他眉心微动,不明所以:“看我做甚?”
  额,不是你生气了……所以要我看的吗?
  为何现在又来问她了?
  小姑娘有些纠结如何回答,萧绎已无意追问了,只当她做了傻事不愿承认,翻身下榻,本就未绑好的腰带随之一松,整件外袍便更加敞开了些,男人若隐若现的线条,看得她小脸发热,连忙别开视线。
  之前他穿的那身已经被她剪破了,后来觉得总让他光着上身不好,便溜到哥哥房里偷了一套来,两人身形相近,穿起来倒也合身。
  只是……
  “你……你怎么不着里衣啊?”瞧着男人越走越近的黑靴,楚书灵简直无法抬起头来,只欲伸手将双眼挡住。
  “我身上的伤还未好,穿多了不透气。”他振振有词。
  “那你,你至少系上腰带啊。”
  “哦,掉了。”他若无其事地回身捡起,随意往腰上一束,依旧松垮,“如此可以了?”
  她信以为真,抬头一瞧,立马瞪圆了眼,直接转过身去:“这跟不系有何差别?”
  “不若你帮我系?”萧绎的眸中染上了些许笑意。
  谁……谁要给他系腰带啊!
  她发现,自从易哥哥清醒以后,似乎与她印象中不大一样了。
  这几日,他虽仍是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却总爱对她说些……令人脸红耳赤的话,害得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姑娘一脸羞愤的神情可爱得紧,他还想再逗逗她,不料门外却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小姐?”是喜儿。
  她惊得一个激灵,正要回头提醒,萧绎却比她反应更快,眨眼间便藏入了衣柜之中,反手掩上了门。
  “何事?”
  “膳房做了冰糖炖雪梨,奴婢端过来给小姐了,小姐要用吗?”
  冰糖炖雪梨?
  当然要用了,这可是她最爱吃的甜品。
  “你……”刚一开口,楚书灵又顿住话头,隐隐觉出了不对劲来。
  雪梨是凉性之物,喜儿明知她来癸水了,怎么还端给她?
  莫非其中有诈?
  “喜儿你糊涂了?我现在可吃不得,拿回去罢。”她扬声回道。
  “好的,小姐。”
  听着脚步声似是下楼去了,她松了口气,琢磨着该不会是嬷嬷派来试探她,看她是否装病不去的,一回身却撞入了某人怀里。
  这人……何时出来的?
  “想什么?”萧绎故意顺势抱住她,语气自然随意,“想得这般出神,也不看路。”
  ……明明是你站得太靠近了!
  缺了衣物的阻隔,男人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传过来,她感觉自己的脸又渐渐烧起来了,想推他又担心碰到伤口,只好低声道:“你快点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