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世间再无飞雀,唯有青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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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夜色又深了几许,晚风拂过梢头,树叶沙沙。
秦齐汇报完毕,见王爷并未开口,便知他有话要问,静立等候。
“青枭近来还闹吗?”萧绎闲闲翻过一页。
“少了,估计是没力气折腾。”想到今日在军营时,见到好友跟着一群身粗体壮的士兵跑步,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的模样,秦齐不由勾了勾唇角,心想若青枭见了,定要骂他幸灾乐祸。
“甚好。”萧绎轻飘飘道,眼中有几分笑意。
青枭的轻功他曾亲身见识过,虽不及他,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手。可问题便在于,这小子只精通此一门功夫,对其他武功招数却是一概不通。
萧绎以为青枭故意隐藏实力,与他过了两招……第二招还没使,就直接把人撂倒了,瘫在地上喊饶命……
当时他问青枭为何只习轻功,他还理所当然道:“我是谍报手,又不要与人斗武,有事便只管逃,一门轻功足够我保命了。”
萧绎对他的大言不惭不置一词,翌日让秦齐将他带到军营,强制参与军中操练,无视一切抗议不满,只留下一句:“哪日你能扛下本王三招,本王便放你回来。”
为何不逃?
青枭也想逃,奈何萧绎早将他的内力封住,要逃只能靠两条腿跑……他脑子有病才干此等吃力捞不着好处的傻事!
于是他日日遭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身板练壮没练壮看不出,倒是原本白皙的少年生生黑了一圈儿,他心里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青枭终于顿悟安心苦练,没那般闹腾了。
“王爷可还有吩咐?”秦齐道。
萧绎眸色微敛,似随意道:“楚元等人何时出发?”
自开年起,沉寂已久的蛮夷起了部落间的纷争,势力分割,为了取得更大的竞争资本,竟将目标放在大南国边境地区,将漠北城搅得不可安生。
章和帝大怒,当即下旨令大将军楚元领兵奔赴前线御敌,太子萧景为督军,想来是皇帝欲借此役为他增加功绩和提高声望。
“最迟不过三月中旬。”秦齐看了垂首阅卷的王爷一眼,以为他有所安排,“王爷莫不是要在此役中……”对太子下手?
萧绎闻言抬眸望他,轻松读出他眼中疑虑,不答反问:“秦齐,你觉得楚长歌此人,如何?”
楚长歌?
秦齐愣了愣,随即条件反射般陈述道:“楚长歌乃楚元之子,多次随父出征,此回也不例外……”
语音蓦然而止,他看向萧绎轻点案面的指尖,清冷微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本王是问,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为人如何?
秦齐与楚长歌并不熟识,仅在幼时两家来往时见过数面,后来便随萧绎来秦阳城了,故而对他的话不明所以,但仍是慢慢答道:“楚长歌年少有为,十四便开始随军出征,闻说其武功高强,谋略过人,属下作为武将,觉得甚是钦佩。”
这般说似乎也算不上“为人如何”,但他确实不了解,也总不能硬扯瞎掰。
萧绎倒不再为难他,略一点头,下一刻却抛出一句,让他宁可被继续为难的话:“若本王要你跟在他手下,你可愿意?”
这话……是何意思?
秦齐错愕,脑中快速回忆自己近来的举动,一无所得,顿时有些慌了,下意识便扑通跪在地上:“属下绝无二心,今生只愿为王爷效命,请王爷莫要赶属下走。”
“起来。”萧绎眉心一动,冷声道。
“王爷……”
“本王何时赶你走了。”他嘴角微抽了抽,似是有几分无奈,“起来。”
不是赶他走?
秦齐站起身来,直直望着他,欲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那王爷之意是?”
“本王需要一个眼线。”萧绎回望他,眸色沉静,“监视北军统领的眼线。”
“北军统领不是楚大将军吗?为何您要属下跟随他?”秦齐不解。
萧绎轻笑一声,虽只有嘴角轻扯了扯,落到他的眼里,却陡然解释了一切。
楚元今年四十有五,在当朝武将之中算是老人了,过不了几年便会退下来。而长子楚长歌已十八,年纪尚轻,却战功赫赫,章和帝对他的重视亦是有目共睹。那么,即便北军统领之位并非世袭,接任人选却已然显而易见。
秦齐不知的是,萧绎心中所想的,远比他以为的要笃定得多——
楚长歌必定是下一任北军统领。
而且,若与上一世无异的话,则时机将至了。
“本王只允你七日考虑,七日后,给本王一个答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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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秦阳城的街巷依旧空荡荡,了无一人,只有一家包子铺开了门。
店内的老板正和着面、调着馅儿,老板娘配合着下笼蒸包子,白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上升飘散,模糊的视线中,却见城里有名的商贾乌璟公子,摇着折扇缓缓走过。
乌璟长相清俊,为人圆滑,善与人打交道,在城里有“儒商”之名,老板娘瞧见了,扬起笑容打招呼:“乌璟公子,今儿这么早啊。”
闻声,乌璟停步回身,同样笑着回应:“是啊,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早。”
老板娘在心里称赞他贵人多忙,习惯性问道:“用早饭了吗?要不要尝尝咱们的包子?”
乌璟摆手拒绝:“用过了,老板娘有心,我下回再来。”
老板娘笑道不客气,目送他朝街道另一头拐去,身后如往常般跟着一名小厮,却不由得看多了两眼。
怎么……有些面生?
小巷狭长,越往里走越是昏暗,仿佛久未有人住一般破旧。
乌璟微微皱眉,脚下加快了两步,直走到巷子尽头的院宅才停下,仰头看了看顶上红底黑字的牌匾,确认无误后,抬手敲了敲门,三下。
里头无动静,又三下。
“大清早谁他娘的敲门?老子揍死这王八蛋……”
门后传来粗犷凶狠的骂声,由远而近,乌璟适时后退一步,在大门被人猛地拉开时,先发制人:“屠爷,一早前来叨扰,晚生失礼了。”
“啥晚生不晚生的,能不能说人话……乌璟公子?”屠爷看清眼前人后,顿时没了睡意,脸上的凶神恶煞立时转为讨好的笑,“哪里哪里,不叨扰。”
在秦阳城开门做生意的,最不可得罪便是这位乌璟公子,他能助你生意鼎盛,一夜暴富,也有本事让你门庭冷落,一败涂地。
乌璟神色未变:“可否进屋再谈?”
“可以可以,公子请进。”屠爷忙不迭将他迎进屋,顺便踹了一脚门边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人,低喊,“还不滚去泡茶来!”
下人猛然转醒,立马一溜烟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秦齐,乌璟,青枭,还有一个捏,之后就到女主!讲真!
☆、【十八】
这处宅子的年代有些久远,外观看起来破旧得很,里头却宽敞华美许多。
乌璟坐在桌边饮茶,姿态慵懒,虽对一屋子俯拾皆是的金银摆设嗤之以鼻,面上却不露半分,待屠爷过来坐下后,直奔主题:“今日前来,是想与屠爷谈谈武馆的事。”
十多年前,屠爷带着一笔银子远道而来,在秦阳城落脚开了一家武馆。
此武馆与寻常供人习功夫的武馆不同。光顾的客人无所谓身份,只要有钱便可进馆。馆内有不少小工,名义上是武馆陪练,实则是给客人出气用的人肉沙包,个个耐打能扛,任由客人打得痛快为止。
鉴于客人多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不便叫人知晓真实身份,伺候的小工们需得以布蒙眼,以棉塞耳,待客人离开后才可取下。
这种生意颇为残忍,有时客人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打死了人也不是没有的事,但他们出手也豪爽,只要银子来得快,便自然有人愿意干这活。
屠爷正是靠这家武馆发了家,近些年来日子过得愈发滋润,娶了娘子生了娃,小妾也收了好几房,全都妥妥帖帖养着。
“谈武馆的事?”同是生意人,屠爷岂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当即心下一凉,“谈……什么?”
乌璟垂眸饮茶,悄无声息瞥了门边的小厮一眼,朝屠爷轻松一笑:“屠爷,可愿将武馆卖予我?”
他心头咯噔一跳,只觉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勉力维持肥肉横生的脸上僵硬的笑容:“公子开了尊口,我岂敢不卖?”
“屠爷这话过了,我乌璟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乌璟轻轻放下茶杯,右手闲闲摇着折扇,似是全然不在意他的决定。
不卖?
三年前隔壁老王的首饰铺子坚持不卖,结果生意一落千丈,最后迫不得已反过来求乌璟公子买下来的事,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铺子没了,他还可以做别的生意,要是像老王那般被逼得待不下去,只好离开秦阳谋出路,可就凄惨多了。
“不强人所难,是屠爷我自己想卖。十几年早腻味了,正想转手呢。”
见他识相,乌璟满意点头,一收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掌心:“屠爷开个价罢。”
这口气倒是大,屠爷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斟酌片刻,报了个数。
“少见,屠爷如此客气?”乌璟挑眉,向他比了个手势,“这个价如何?”
屠爷不敢置信,当下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可是他开价的五倍!
这么多银子拿到手,他下半辈子只消坐着享受荣华富贵了,哪还用做什么生意?
“不愧是乌璟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实在佩服,佩服。”屠爷一扫之前的憋屈苦闷,眉开眼笑,“我这就去取武馆的地契来。”
“不急,待我明日派人将契金送到,你再交予我也不迟。”目的达成,乌璟站起身,看向外面的天色,“这个时辰……武馆要开门了罢?”
屠爷称是:“公子可要去武馆看看?”
他视线往门边一扫,迅速收回,再次摇开折扇,欣然同意:“有劳屠爷带路。”
“应该的,应该的。”
二人先后走出主屋,一身黑衣的小厮身形一动,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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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阴暗简陋的木屋,窗户被人用木条钉死,如牢笼一般,却不时传出一阵阵压抑兴奋的起哄声。
“洪哥!洪哥!”
“打得痛快,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