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皇上瞥了一眼旁边的蒲公公。
现在他算是体会到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了。
蒲公公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正疑惑间撞见了皇上幽怨的眼神,赶紧低下头,细细思索了一番,他最近也未曾出错,皇上为何这般看他。
旁边时眠小脸微红:“此时还需爹爹做主。”
时眠话音刚落,大地微震,号角声响起,所有人神色肃穆。
将士们意气风发,整齐的脚步踏上这片故乡的土壤,有的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眠儿!”时南昌浑厚的声音炸响,“想死爹爹了!”他双臂一伸,想将人拥进怀中,转念一想,孩子大了,在外人面前还需顾及礼数的。
他心下一叹,只能收回胳膊,突然一个软香的人扑进怀中,声音颤抖:“爹爹!”
“诶!”时南昌下意识答应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成何体统。”嘴上教训道,却终究还是抱了抱,眼里都是心疼。眠儿从下就没了娘,他这一去就是将近一年,这一年里的变故就是他也难以承受,更何况时眠只是一娇弱的女孩子。
父女俩旁如无人的亲近,时南昌身后的人忍不住轻咳一声:“咳……时将军……”
时南昌仿若无闻:“……我的眠儿,都瘦了、都瘦了,不过长高一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笪御:“时……”姑娘。
时眠:“爹爹幸苦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良妃瞧见他踌躇的模样,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皇上,皇上冷眼斜过蒲公公,蒲公公立刻上前道:“时将军,宫中备上了接风宴,将军不若先请入宫歇一歇,坐下来再与贵女细细道来。”
时眠擦开眼角的泪水,点头道:“爹爹快先去歇歇!”
时南昌:“好好,都听眠儿的。”
宴会上歌舞升平,时南昌的人奉上了此次庄朝的投降书。
“纪”降于大渝,成为附属国后便不能再称之为朝,于是世人将之称为“纪国”。
纪国来使站在殿中不敢抬头,双手紧握津出了汗。他来时,国主特地交代他不可与大渝交恶,让他小心相待。可是文书递上去多时了,也未见这位渝帝的态度,让他心中忐忑。
长孙彬微微戚眉,投降书上条款分明,十条中有九条都是利于大渝的条款,最后一条更是说明了此文书会公布五洲列国,若是有一日纪国违反条约,便成了五洲列国之耻。这种投降书对大渝百利而无一害,却限制级了纪国。
大渝没有理由不收,但长孙彬还是问了一句:“来使可知,这投降书上写了什么?”
纪国来使虚虚点头:“回渝帝,此文书是吾国所有人的祈愿,忘渝帝安收。”
他这么说,长孙彬便无话可说了,随即爽朗大笑:“今日两国契结友谊,朕胜感欣慰!传朕旨意,今年特加设春闱,望新新才子勤学苦练,来日为国效力!”
有了这份投降书,大渝和庄朝至少有百余年间不会再起战事,只要他长孙家励精图治,百年后岂会再怕别国来袭!
特设春闱的旨意如春风一过,没几日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即便是祈家村这样偏僻的地方,也同样如此。
“圣上恩赐,今大渝四十六年,特设一年春闱,望新新才子勤学苦练,来日为国效力,已贴出告示……”此等重要消息,哪怕是他们这种乡下也需传达到位,官差骑着大马一边穿过祈家村,一边扯着嗓子呦呵,洪亮的嗓门瞬间便响彻了整个村子。
祈程山坐在院中,他手里是原主的书,山野精怪,杂谈小说,天天看这些,也难怪原主会落榜。现在他不再是庄朝的奸细,也不再是凉安的贵公子,如今这些往日看起来玩物丧志的书籍,竟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听见外面的声音,眸光微动。
重生在祁家村中,不过半日他便知晓时南昌未死,当初大理寺的种种不过是为了诓骗他吐露最后的消息。现在知道后,他意外的很平静。
“咚咚咚……”
外面的人许是知道祈程山不会搭理她,自己小心翼翼的探进脑袋来。
木门常年未修,发出刺耳的声音,小丫看见了院中的人,眼睛一亮:“程山哥哥!” 她噔噔噔跑到祈程山跟前,两个小辫子一颠一颠的,像两个风中凌乱的朝天椒。
祈程山没理她,合上书准备回房。
小丫一急,头一次拦住了他的脚步:“等、等等!”她见祈程山旁若无闻,赶紧掏出怀中的东西递给他:“程山哥哥,这些是小丫攒的一些银两,给你。”
祈程山低头看她。
小姑娘个子不高,十二岁了也才到他的腹部,不过这祈程山也不高就是了。从他仅有的记忆得知,眼前这人家境贫寒,家中重男轻女,小姑娘艰辛长大。对这个祈程山如此上心,也不过是在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赠了她半个馒头罢了。
不过在他看来,那半个馒头只是原主掉在地上后,嫌弃的丢给她的。但是这小姑娘却当了真,上了心,原主那个是个秉性懦弱的男孩,两人相识也不过一月,小姑娘被赶出家门,原主也未曾伸出援手。
现在也不知什么原因,小姑娘重新被寻回家里。
祁程山绕过她准备离开,却又再次被拦下,终于有些不耐烦:“我不需要你的银两,你走吧。”
小丫不敢看她,也不让开。
“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张嬷嬷您等我一会,我定将她找回来!”外面传来一道刻薄的声音,伴随着骂骂咧咧的碎碎念,小丫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小丫踮起脚尖,将手臂抬得高高的:“程山哥哥,你快收下,我、我要走了……”
祈程山看了眼到他胸前的小姑娘,又坐会院中:“为何给我银两?”
小丫:“我听说皇上大老爷今年特设了春闱,所以就想着还有些银两可以给你做盘缠。”
小姑娘一直举着胳膊,手臂终于有些酸涩,开始微微发抖,眼见着那个破破烂烂的荷包就要掉在地上,祁程山伸手接住了。
小丫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露出两颗虎牙,甚是可爱。
祁程山颠了颠手里的荷包,勾唇:“太少了。”
小丫脸色一白:“我、我就这么多……”
祁程山:“把你最值钱的东西给我。”
小丫有些难过,那个荷包里的钱是她所有的身家了,她攒了好久好久的,对于她的程山哥哥却还是杯水车薪。
她忽然灵机一动,裂开了嘴:“程山哥哥,要不、要不你把我卖了吧,应该值不少钱的!我娘就要把我卖给镇上的张老爷,我听说有十两银子呢!”
祁程山第一次眼前这个弱小到忽视的人产生了疑惑。
尽管命运如此苛待她,她却顽强的像朵葵花,向阳而生。
“你就不怕我将你卖到穷山恶水里,或者卖进烟花青楼之地?”
“不怕,程山哥哥是好人。”
“我不是。”
“你是!比娘亲还好,会给小丫馒头吃!也不会打小丫!”
祁程山眼底昏暗,忽的攥紧了手里的荷包:“带我去见你娘亲。”
走出祁程山的院子,小丫的娘亲一眼便瞅见了他们,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小丫会跑到祁程山的院子,当即就扯过小丫的胳膊骂起来:“你这个赔钱货!活不干了啊!就知道瞎跑……
小丫低着头脖子缩着,任凭她娘对她又打又骂不敢吱声。
周围有些同村的妇女看不下去想出言阻止,被她娘狠狠一瞪又闭上了嘴。
这方圆五里,没有不知道祁白花的,这个女人从来不讲理,也没人和她讲过理,就连村上遇上她都是头疼的不行。
祁白花瞪了瞪周围的人,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祁程山,手上的劲更狠了:“扫把星,上哪不好上那个煞星的家里,你给家带来霉运我可饶不了你……”
“程山哥哥不是煞星!”
祁白花都愣住了,打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其余人也懵了一瞬。
祁白花觉得被驳了面子,反应过来后突然炸了:“死丫头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了!我打不死你!”
祁程山:“小丫头,过来。”
许是福至心灵,小丫几乎在祁程山话音刚落的时候,咻的就钻到了他的身后。
祁白花知道村子里有个煞星秀才,平时也不敢招惹,生怕哪天被克了一条命去,现在小丫躲在祁程山身后,她还真不敢冒冒失失上前。
于是她双手一插腰:“喂,那个谁,这是我们家家事,轮不到你管!”
祁程山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便直接问道:“你要将她卖给张老爷?”
祁白花翻了个白眼:“我那是给她找了个好人家,以后她吃香的喝辣的还得孝敬老娘我嘞……”
“张老爷?那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子?”
“什么老头子,人家是地主老爷……”
“就算是地主老爷,那也有五十来岁了吧,我记得小丫也才十几岁……”
周围传来一阵阵议论声,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就传到了祁程山这里。
祁程山从怀中掏出一袋银两,淡淡的道:“张老爷给你十两,我这有三十两,你是要卖他还是卖我?”
“哗!三十两!”
“真的假的!”
“祁家不是早就没钱了吗?”
……
祁程山嘴角微微一斜,他将袋子解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的祁白花眼睛晃了一瞬,随后脸上挤出一抹讪笑:“呵呵,这、这真有三十两?”
祁程山淡淡的看着她不语。
祁白花忽然就信了,她慌忙的在人群中搜寻,终于瞧见了张家嬷嬷,露出期盼的目光。
张嬷嬷嗤笑了一声:“你家女儿最多值十两,你不卖还有其他人家等着卖呢。”
祁白花在两人之间犹豫,看着祁程山手里荷包,一咬牙:“我卖你!不过你先得给我数数银子!”
张嬷嬷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祁程山:“卖身契先给我。”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祁程山手里的卖身契不过就是一张签了字画了押的纸,可就是这么一张普通的纸,便能够毁了一个人。
祁白花不敢置信的咬了咬。
是真的!
真的三十两!发了啊!
有人叹他傻,三十两买个人实在是浪费。
祁程山却轻飘飘瞥过那欣喜若狂的妇女。
有了钱,那也得有命花。
财不外露,怀璧其罪。
亘古不变。
小丫恍恍惚惚就换了个主,她有些懵:“程山哥哥……你是买了我吗?”
“恩。”祁程山默了一瞬,“既成了我的人,便换个名字吧。”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