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泉被拽到那镜面前,洛姬指着眉峰冷峭的银九说:“他,人人得而诛之。”随后又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杜泉,献出你的躯体吧,咱们融为一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奢靡的生活,数不尽的财富,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有你喜欢的银九,这一切我会替你抢到手,而你只需要好好享受……”
杜泉冷冷地看着她,打断她的蛊惑,说:“闭嘴吧,我听着……恶心。”
“嘴硬!”
杜泉猛地推开洛姬,用凤影将那镜子裹住,大声喊着:“银九,银九!我在这儿!”
随后脖子一紧,便被洛姬的头发勒住摔在地上,“杜泉,你……你以为他听得见?别傻……”
话音未落,镜面里的银九眉心紧皱忽然抬头向这边看过来,视线锋利而凌厉,仿佛要穿透镜面和杜泉对视。
凤影的火光将那镜面灼得通红,杜泉又尖声大喊:“银九!”
那边的银九就像是听到她的声音,猛地站起身抬手向这个方向挥出一道红线。
洛姬大惊,立刻收回那镜子似的东西,杜泉只在最后看到银九愤怒的神情。
“好个银九,竟如此警觉!杜泉,我本打算让你痛快点去死,没想到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洛姬尖声怒骂,满头黑发好似有生命般瞬间变长,瀑布般朝着杜泉兜头而下,杜泉慌忙阻拦,却被裹住手脚,凤影随她心念卷着纵横刀展开攻击,洛姬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红色小伞,轻巧地拦下凤影。
凤影与红伞好似同出一派,竟分不出高低,洛姬嗤笑道:“银九拿着我鲛族的东西哄女人,可真够恶毒,泉客若知道,会生气的!”
杜泉正要反驳,就见洛姬神情大变,猛地飞起,将石柱上的灯柱压下。
“轰隆”与之前一样的震动,整个屋子剧烈晃动,杜泉只觉得心口猛地被捏住,洛姬一撩衣摆坐了下去,将杜泉也拽倒,她趴在地上缓了缓神后发现……这个屋子是在快速下坠。
难道……刚刚那几次震动,也是因为房间下沉了?
难怪房门能消失,原来房间变成了盒子,从一楼降到地下,她拼命的捶打墙壁,隔壁也根本就不再是楼月生!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正在坠入十八层地狱。
她被束缚了手脚,尝试着召唤心底戾气,那股力量从手腕的红绳处蔓延全身,她瞳孔染上红色,掌心滚烫,似乎有火焰从指尖迸发,她毫无预兆地弹起来,手心的火沿着洛姬头发迅速燃烧,纵横刀回到他手上,卷起一道红光刺向洛姬心口。
“噗”刀身穿透躯体,杜泉手臂被洛姬擒住。
凤影撕裂红伞,将洛姬的脖子勒住。
洛姬身上燃着火,却依旧不可一世道:“杜泉,你以为一把破刀便能杀我?做梦!”
杜泉此刻早已癫狂,冷声道:“我和你同归于尽,咱们一起化作灰烬,你无肉身寄居,逃不走……的,银九一定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你敢么?你杀我,你也得死!”
“那试试!”话音刚落,火光暴涨吞没洛姬,她手指成爪扣住杜泉手臂将她拽到跟前,两人都被烧得惨烈。洛姬到底是个狠人,她将自己的头一把拧下,着了火的头被扔了出去,血将火扑灭。
杜泉被溅了一身血,狼狈后退,震惊地看着从那具身子里爬出的一团……不太像人的东西,半透明的,很软,似乎能流动。它散发着鱼腥气变幻出各种形状,迅速攀住她的手臂往她脖子里钻。
这才是洛姬本来的样子……
它尖着嗓子说:“杜泉,来吧,接纳我……咱们成为一体吧!”
杜泉掐住它的头试图拽离,它却像章鱼一样伸出好多触手紧紧攀着杜泉的身子,凤影割断她的触手,她便变成细蛇,斩不断剁不死,死死缠在杜泉身上,吸着她的血。
“你是我的……银九救不了你,咯咯……”洛姬逐渐变成一块透明的布,不断撑开,变成一张薄膜覆在杜泉身上,贴着她的肌肤渗出腥臭的液体。
好似硫酸,杜泉被灼伤,痛苦的惨叫,她觉得洛姬正在往她骨头里钻,而她意识逐渐混沌,灵魂似乎正在被外来之物侵蚀。
忽然,震动的屋子停了下来。
头顶“轰隆”炸开,紧接着银九焦急地喊了一声:“杜泉!”
“银九!”
她就知道银九一定会来的!
随后,有一股霸道的外力裹住洛姬,并强势地拽着她从杜泉血脉里抽离。
杜泉混沌的神智恢复,催动体内的力量驱逐洛姬。
“啊!”洛姬被银九的红线缠住,团成一个肉瘤似的东西,正横冲直撞想逃,她吸了杜泉元气变成了红色,比先前更强,银九打了好几道符上去,才镇住她。
“银九!你说过的,绝不杀鲛族!”
银九脸色阴沉,临空绘符,夹在指尖狠声道:“我食言了,你,必须死!”随后拿出一个瓷瓶将洛姬吸了进去,洛姬尖利地喊叫着,化作一团雾气。
杜泉浑身是血,几乎是被活生生地掀了皮,面目全非。她疼得哆嗦,撑着站起来又倒下,她被银九揽住,用外衣包着她轻放到屋子里的一张长椅上,雪白的椅子顿时变得血红。
杜泉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来。”
银九面色极其难看,他愤怒、焦急,心跳得极快,那道被压制的戾气快要冲破他的心脏。杜泉血淋淋的样子刺痛他的眼,他跪在椅子旁边,喂了她很多的药,看她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才松了口气。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竟让他觉得……度日如年。
“为什么没有听话。”他气得发抖,想训斥,可话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温和。
杜泉傻笑了一声,想抓着银九的手,可手上血淋淋的,连指甲都掉了,又丑又脏,她又缩回,无力道:“对不起,我没想道……她们,真的想杀我,我以为……楼先生在隔壁,就没事。”
她眼角滑出泪珠,划过伤口,她疼得闭上眼。随后柔柔的触感落在脸上,是银九用绢帕替她吸走了眼泪。
她扭头看向他,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一个血肉迷糊的人,杜泉不敢看,她脸上没有一处好皮,疼得很,丑得很,于是扭头望向屋顶的窟窿。
她问:“洛姬真死……了吗?”
银九“嗯”了一声。
她又问:“那几个人呢?”
银九说:“这个你不必管,楼月生会处理,她们……不会好过。”
杜泉点点头,她抬起手腕,说:“苍牙,出不来。”如果,当时她能唤出苍牙,她觉得自己定不会这么惨烈。
银九迟疑了一瞬,抓住她的手腕,却引得她哆嗦了好几下,连忙松手,皱眉道:“我会请陆吾过来详谈,给你解。”
“谢谢。”她困了,失血过多导致她浑身乏力,她想和银九说几句好话,想抱着他,可她知道自己面目可怖,定然像鬼。
银九俯身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声说:“带你回家。”
回家好啊,她也有家了。
随后她觉得自己被一团温暖的东西包裹,迅速上升,身后那屋子“轰”的一声,毁了。
迷糊间似乎到了外面,她闻到了风的味道,清新凌冽。她听到了楼月生的声音,还有黄莉莉的哭声,还有陌生人在嚷嚷。她又闻到了火焰的味道,睁眼看了看,就见写着“素斋”的匾额着了火,饭庄也烧得旺,“轰”的一声,坍塌成一堆废墟。
她在吵杂声中,睡着了。
这一次,睡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将她从身体里拽出去,每当这个时候,温热的力量会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脉搏,将她压回灵魂深处。
一次一次,她越来越安稳了。
“泉娃儿,女娃子,快醒来吧,银九要死了。”
谁的声音?
“娃儿,你不管银九了么?他真的要死了咧!”
是老管家的喊声。
他说银九……要死了?
她那颗沉重迟缓的心脏因为这句话瞬间跳动起来,她挣扎抗争,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拽着移动,她想大喊结果口鼻被灌了水,她猛地睁开眼挥舞手臂往上游。
看到光了……
“呼”破水而出,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在染墨湖里。扭头向四周看了看,就见老管家和泽秋他们立在湖岸边,正探着脖子瞧她。老管家揣着手,脸上红扑扑,正笑着向她挥手。
刚刚,她是做梦了吧……
第四十八章
“唧唧”头顶一重,水猴儿跃出水面跳在她头上,杜泉把它拽下来抱在怀里,划拉着水走到岸边,泽秋扔来衣服,她裹住身子哆嗦着问:“我……我怎么……在,湖里。”
泽秋依旧嘴毒,盯着她说道:“你可真够笨的,竟然连自个儿的身子都守不住,若是不想要了,就给我……”
老管家将泽秋扯到后头,把手炉塞到杜泉手里,又抚了抚水猴子的头,让它回水里去。
杜泉也捏了捏它的小爪子,水猴儿叫了几声就跳进湖里游走了。
老管家在岸上拢了火堆,将她推过去烤火,一边倒茶一边说:“你在湖里头都浸泡一个月了,再不出来,淹不死也得冻死,雪都下过好几场了。”
泽秋又囫囵扔过来好几件衣服,没好气地看着她说:“怎么就没冻死你。”
杜泉笑了笑,将帽子戴在头上,疑惑地说:“湖里……能疗伤?”
“嗯,染墨湖里有不散的魂灵,你很受水鬼喜欢,九爷回来便立了阵法,乞求水鬼替你疗伤,所幸……你福大命大。”
杜泉喝了一大碗热汤,又问:“我怎么……听您说,银九爷,要……要死了。”
老管家抚了抚胡子说:“你一直不醒,我也只好……试试。”
杜泉松了口气,“那……就好。”
泽秋脸色灰败,闻言拢着手往归墟堂那边看了一眼说:“好个屁,九哥哥差点被你害死。”
“我?我又……怎么了?”
不是昏睡了么?又怎么害人了?
杜泉心里七上八下,拽住泽秋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替你疗伤损耗灵力,牡丹又趁机发难,勾结外人将苍龙山水底墓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将那边阵眼压制住,可陵墓尽毁,唯一的通道被海水冲垮。”
“牡丹?”
“是啊!就是你那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吃里扒外,将苍龙山海底墓位置给了那些人,墓已经被毁了!泉客的长明灯怕是也被毁了……”
杜泉面对泽秋的怒气,动了动嘴唇,只好说了声:“对不起。”
“要你有什么用!除了受伤,你还能做什么!九哥哥连年给青衣上坟都无事,只带着你出去一次,就和那些人翻了脸,九哥哥一向不理那些人,却因为你将素斋饭庄夷为平地,得罪了大半个龙海市的豪门!你怎么就不能做点……”
“够了。”正说着,银九从拱门那边走出来,身后跟着陈璜,杜泉连忙向他看去,就发现……他面色更差了,两颊微微凹陷,眼窝更深了。
他目光沉沉,厉声打断泽秋的斥责,便对老管家吩咐说:“做些饭菜来吧。”
老管家点点头,拽着泽秋离开了。
杜泉一直看着银九,不舍得移开视线,他似乎很疲惫,走到近前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说:“你醒了。”
“嗯。”
“醒了就好。”说罢便牵着她的手往归墟堂走,杜泉扭头看了看陈璜,他比以前更沉默了。
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杜泉跟着银九回到归墟堂,一路上枯枝败叶,尽显萧条,唯独归墟堂那颗老枫树,依旧挂着火红的枫叶,似乎只要有他在,这银公馆就不会缺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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