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臻摇摇头:“没什么。”
而后垂下眼眸继续乖巧喝奶。
她原还以为,忠国公府是想和卫珩结亲的呢。
不然谁会把自己还未订亲的嫡女儿,托付给一位同样还未成婚的青年男子呢。
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比她随嫁还不好听。
虽然这一路上齐瑗女扮男装化名齐飞羽,虽然跟着的都是卫珩自己的人口风严实的很。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情,迟早有一天会包裹不住的。
宜臻不晓得卫珩想到过这些没有。
倘若想到过,为何总是不管不顾任那齐瑗随意行走,从来不管她的行踪。
但倘若没想过,为何又一路小心,隐姓埋名,几乎从不走官道,警惕的不像样。
“呵。”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她是郝子骞的妹妹又不是爷的妹妹,我管她做什么?她自己有手有脚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不会管自己么。”
“......好歹她哥哥求了你这么多次。”
“她哥只让我帮忙护着安全,没让我替他教规矩。我把她活着带到京城,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说这话时,男人微微抿了唇,眼眸里的情绪极其冷淡,仿佛说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块石头,一根草,一只野狗。
有那么一瞬间,宜臻竟然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戾气给吓到。
好在这时——
“祝五姑娘,你在马车里吗?”
车窗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带着几分清凌凌的傲气。
说曹操,曹操到了。
宜臻正要起身。
“你别动。”
卫珩蹙了蹙眉,“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别瞎胡闹。”
“可是......”
“我出去和她说。”
少女愣了愣。
“你好好歇着。”
男人已经起了身,“我问过石大夫了,他说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这几年又反复折腾,要是还不好好养,日后有的是你罪受。”
“......”
宜臻想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他。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卫珩已经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窗外传来他们的对话声,因为距离近,能够听得十分清楚。
十分好笑。
“你找祝五什么事儿?”
“卫珩大哥?你你、你怎么会从祝姑娘的马车上下来?”
齐瑗明显是惊着了,说话都磕巴起来,语气里已经忍不住带上几分颐指气使的质问。
卫珩的嗓音就冷淡极了,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你到底什么事儿?”
“我......我前几日托祝姑娘帮我打一个络子,今日来问问她打好了没有。”
“什么络子?”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络子。”
到此刻,齐瑗才终于镇定了几分,“就是前日我瞧见祝五姑娘腰间扣玉佩的络子打的极漂亮,我瞧着喜欢的紧,正巧有块玉佩络子脱了绳结,就托她帮我也打一个呢。”
“她络子打的不好。”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无波澜,“她也不打络子,能用的都是丫鬟动的手。”
“啊?我原来不知晓这个呢,即使这样,那就托她身边的丫鬟......”
“你自己没丫鬟么?”
车窗外明显静了一下。
莫说是齐瑗,便是连祝宜臻,都因为卫珩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而怔了怔。
“我没有旁的意思的。”
齐瑗的语气也跟着淡了下来,“我只是觉得祝姑娘腰上的络子漂亮,所以托她帮忙多打一只,也没用刑没迫令,怎么弄的我死缠烂打非要劳累她似的。。”
她似是笑了笑:“她当时不言不语的,瞧着温顺的很,没成想是背后告到你这来了,不过一个络子而已,大不了我使了银钱去买,何必绕来绕去,非要耍这样的心眼子呢。”
得。
因为卫珩,她又得罪一位世家姑娘。
虽然这位祝姑娘,她很可能早就得罪了。
而且也并不想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宜臻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当初齐瑗突然说想让她帮忙打一个络子时,宜臻并没有开口应下来。
而对方居然就施施然直接走了,仿佛把她当做什么言听计从的丫鬟,随口吩咐一声就行了似的。
宜臻极讨厌这样的迫令方式,所以也懒得顾及这份面子情,压根儿不打算替她打劳什子玉佩络子。
倒是没想到,如今她反而还有理了起来。
马车外,齐瑗还在继续说着,语气似嘲非嘲:“若是祝姑娘不愿意,直接与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总也不会因这样的事儿非要缠着她的。”
“行。”
卫珩轻嗤一声,“那我替她说一声,她不乐意。”
“......”
“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
“那走罢。”
车窗外再次静默了好一会儿。
隐隐的,只能听到更远处的喧闹。
“卫珩,我究竟与你什么仇怨,你为什么非得与我这样作对?从前你也不这样,自从祝五混了进来......”
卫珩直接打断她,嗓音是懒洋洋的,极冷漠的,:“如果你还有些脑子,就知道什么话在我面前可以说,什么话在我面前提都不该提。”
“......我只是想知道,为何她一来,你就对我避如蛇蝎,倘若是她与你说了什么,我竟然连辩驳都没能辩驳一句就被人离间了,我觉得十分冤屈。”
......祝宜臻觉得自己更冤屈。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摸着掀了一角车帘,视线透过这缝隙在外头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马儿的后蹄边上。
她能瞧见齐瑗面上的委屈。
齐姑娘从来都是清冷冷的性子,话不多,也不爱笑,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美人。
难得的,瞧见她眼睛里头有了泪花,咬着唇,神情软弱,比一般的姑娘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
宜臻忽然想去瞧瞧卫珩此刻是什么神情。
视线一转——
......好罢。
卫珩没有神情。
这段时日,宜臻渐渐发觉了,他其实和旁人说话时,一贯不太爱动自己的五官,面无波澜,仿佛连多挑一下眉都觉得疲倦。
手段有多狠,神情就有多淡。
“我想你没明白。”
“没明白什么?”
“我这几日事务繁忙,不太出来走动,和祝五说话的功夫统共加起来也没两个时辰。”
他笑了笑,“两个时辰,她自己的事儿都说不完,还有功夫跟我讨论要不要做一个络子?”
“这不是一个络子的事......”
“不管是几个络子的事。”男人直接打断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都是你自己的事。”
“要是缺络子,就找你自己的丫鬟打,要么跟平誉记账使钱去外头买。祝宜臻自己个儿都忙得很,没空浪费时日给你系绳结。”
“行了,你回去罢。”
宜臻能很清楚地瞧见,少女的脸面已经彻底涨红了。
原本还挂着眼睛里头的泪珠也彻底滚了出来。
“卫珩,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你何必要这样羞辱我!”
卫珩冷眼看着,没说话。
他其实本可以说的更难听更直白一些,但看在齐修为的面上,已经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但是很可惜,齐瑗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抹了抹眼泪,忽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车窗边的祝宜臻一眼,就跺脚跑开了。
“卫珩,你等着吧,好好的珍珠不要,非要去选一颗鱼目,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鱼目祝宜臻真心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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