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它真的四分五裂, 出手分蛋糕的那些董事或者敌人, 也至少能趴在周氏的残骸上吃上几年红利。
相应的,在周氏的这场波动中,截止到目前为止, 受到了最大影响的并不是周氏, 而是依附于他, 被周氏卡住了命脉的几个规模较小的盟友公司。
比如说严家。
商场上局势瞬息万变, 只要有一点缺漏被人抓住, 都有可能让人乘虚而入, 拱手让出自己已经圈定了地盘的时常。
这一回受周氏影响, 严家可谓是狠狠地跌了一个跟头。
而他们一直以来的最大盟友周氏, 却因为掌舵人陷入重病之中,此时此刻自顾尚且无暇, 又哪有机会回手过来帮严家。
严家和周氏一直以来都关系友好, 要不是这样, 严铮青也不会成为周海楼的朋友。
所以这次出事以后, 严铮青就忍不住对自己的父亲说:“要不然……我去找周海楼说说情?”
严父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吃住几乎都待在公司。
这一个月以来,周氏股票大跳水, 严氏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更不要提突然断流的三条生产线, 以及从手里流失的两笔大单子。
长期连轴转的工作强度,以及睡眠的缺乏,无疑让严父性格暴躁了许多。
他在自己员工面前还能强压出一个好脸儿,鼓励大家共渡难关。然而转头到了自己亲儿子面前,语气就直来直去,只有不耐烦了。
“周海楼?”严父轻蔑地说,“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找他又能有什么用?他自己都是那个秘书和董事会的傀儡,连着受云家的夹板气呢。”
要是放在往常,宴会上相遇,那周海楼肯定是“一表人才、肖似乃父的俊杰”。
不过现在周氏自己都风雨飘摇,严家更是受了莫大的牵连,周海楼也就成了“被牵着鼻子跑的废物”。
严铮青听了以后脸上讪讪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本来就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有一个大哥,家里也没指望过他继承家业,独挑大梁。所以,他虽然在盛华念书,然而本身是学艺术的。
等时候到了,他就去e国留一趟学。等到镀层金回来以后,再让家里花钱给他办几个展子,买几个奖项,眨眼就能变为国内著名先锐青年艺术家。
等人到中年,他有那个闲心了,手头也有大笔的闲钱,也可以炒炒艺术品,做做这方面的生意。
总而言之,他的人生是一眼到底的,浪荡子吃喝玩乐的一生。
——本该如此的,如果严家能一直有钱的话。
然而看看现在这个情况就知道,如今不单是周氏的生死关头,就连严家都一样面对着存亡危机。
严父自己显然也相当郁结,他恶狠狠地说:“大风大浪都经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周靖这个人早年就品德不端,如今果然被云家卡住了脖子。”
说到这里,严父的话音突然一收。
他说时本来是无心,然而字句溜出嘴的那一刻,还当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思路。
严父猛地张开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铮青,我记得,云家新认回来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原来在盛华上过学?”
之前周氏还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像的时候,严父和周靖还没有翻脸。
他们还维持着关系不错的朋友关系。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约出去蒸桑拿,按脚,喝酒。偌大的温泉池子里蒸汽升腾,这种环境下人本来就比平时易醉,再加上心里有事,那当然就醉得更快。
两瓶清酒下肚,周靖就忍不住在严父面前吐了苦水。
他踹了脚底下按摩的洗脚小妹一下,两个捏脚小妹就知道分寸,纷纷换好衣服出去,温泉池子里就剩下他和严父两个人。
周靖想起被云家看得严严实实的云飞镜,不免多牢骚了几句。
其中什么“她本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说,他们也是一世人两兄妹”和“怎么就不认我呢?怎么怎么就不认我呢?”之类的话,严父听到耳朵都起了茧子。
然而这时候突然想起来,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严父两眼放光:“那个女孩叫什么?云飞镜是不是?你们都在盛华念书,你究竟认不认识她?”
周靖就是喝得再醉,在关键时刻也知道要闭紧嘴。比如云飞镜居然在他的学校里,被他的儿子欺负了这种事,属于天大的家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和外人说的。
所以严父根本就不知道严之前铮青和云飞镜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严铮青的脸色从刚刚听到严父提到云飞镜开始,就已经隐隐泛白。
现在一听严父这么问,他立刻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真没用。”严父随口数落道。
但他本身就没期望自己儿子会认识云飞镜,毕竟两边差着一岁,就相当于差一个年级呢。他原本打定的主意,也只是借着两人曾经的同学身份,寻找一个可以攀附的借口。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和她搭上关系?一点点关系都行——你不是说你在学校里相当受那些女生喜欢吗?要是她不喜欢你,她就没有个什么玩得好的小闺蜜喜欢你?”
“儿子,你可得好好想想啊,咱家现在的情况多难你都清楚,底下连人心都聚不齐了。要是再找不到愿意拉拔我们出这滩浑水的盟友,你爹我的全副身家都要赔在里面啊。”
“……”
严铮青暗里已经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里只期盼着自己父亲千万别问了。
他知道的,云飞镜没有闺蜜。
如果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她可能还有朋友,那么在事情发生之后,她大概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因为在她遭遇校园暴力的时候,严铮青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同学曾经过来阻止,一个也没有。
“都没有?那让你念书这么多年,你都念什么了?”严父不耐烦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行了行了,旧同学的身份也能用,就是有点勉强。你去收拾妥当,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云家拜访……”
“……”
强大的压力之下,严铮青终于露了口风。
“……爸,”他垂着头艰难地说,“我们别上门打扰了,没用的。”
“嗯?你胡说些什么呢?”
严铮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张开嘴,每个字被吐出之前,都先在自己的脑壳里共振过一遍。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确认他一瞬间看清了命运在轮回之中,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别找云家了,没用的。”严铮青疲惫地说:”我认识云飞镜,当初我欺负过她。”
严父大为震惊:“什么?!”
“我当初把她坑得够惨了。”严铮青闭起眼睛,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像是不忍再回忆起当初的那一幕,“她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去见过她,她不接受我的道歉。”
他沉重地说:“爸,别去请云家帮忙了,那是在自取其辱。咱们和云家没交情,人家和咱们有仇。”
严父一听之下,气得眼球暴凸。
要知道,云家不帮忙是一回事,因为有仇,随时预备着落井下石,那是另一回事。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说!”严父当即口沫横飞地咆哮出声,“逆子,你这个逆子,成天就是惹麻烦!咱家要是破产了,那都是你害的!”
严铮青一语不发,他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房间里,任由严父训斥。
严父已经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他绕着自己的办公室踱了几圈步,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最近这段时间,周氏受挫,严家当然也受到了不少打击。
众所周知,周靖和云笙这对舅婿过节不小,所以这回云家大刀阔斧对周靖开刀,严家也顺便被他一通乱砍打了几下狠的。
在此之前,严父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台风尾扫过,因为和周靖的盟友关系,才被云家顺便性地针对。城门失火,他是被殃及的那池金鱼。
结果现在,他才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答案——感情他并不是被偶然波及,云家就是在特意给他颜色看!
这个不肖子……这个不肖子……
严父一时间暴跳如雷,又觉得毛骨悚然。
他恶狠狠地说:“负荆请罪也好,上门磕头也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去好好给人家女孩道歉,把人家过去丢的脸,全都一片片补回来!”
严铮青猛地睁大了眼睛:“爸爸,我答应过不再去打扰她!”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我真的答应过!她不想见我,我不会去再见她了。”
父子之间争执了几句,严父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叫了保镖上来,把严铮青锁进办公室里的小套间里,又拿了他的手机。
出乎严父所料,严铮青手里居然还真的有云飞镜的联系方式。
严铮青收集这个联系方式,又决定永不去打扰云飞镜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不过所有的一切,对于严父来说都没有所谓。
他亲自拿着儿子的手机,自己操刀上阵,斟酌着一字一句的修改后,终于给云飞镜发过去了一条以“我是严铮青”开头的消息。
云飞镜突然感觉兜里的手机微微一震。
她点开手机,快速翻阅过那条长篇大论的信息,看完那条口吻堪称摇尾乞怜,只盼着云家高抬贵手放一条活路的消息。
三秒钟之后,云飞镜把消息删除,然后把对方的号码给拉黑了。
第102章 大厦将
相对于周氏和严氏一路飘绿的股票来说, 两家企业的消息可谓是一路飙红,步步高升,毫无疑问地从经济版燃烧到了娱乐版。
“凤凰男”本来就是大众热点的精准触击词,“二十年前你负我妹妹, 二十年后我打得你废废”这种复仇话题, 又更是堪比电视剧般的精彩。
在以上两条原因的加持之下, 周靖如今身患不治绝症的境遇, 落在大众眼里,怎么八卦都怎么像是报应。
而当这一连串的倒霉事被合作伙伴和股民知道后,心里难免升起几分对于周靖“霉运”的怀疑。
做生意的人, 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都有点迷信。钱赚到一定程度, 自己心里也不稳当, 总是要找点什么信一信, 手腕上带一串佛珠都是入门级。
什么聊天时避讳“破产”、“没钱”、“变穷”之类的词汇、家里一定要请一尊财神爷供着、办公室里不摆发财树, 也要养对儿风水鱼等举动, 都是相当常见的事。
更有甚者皈依“放生佛”, 挑个大吉之日, 放生五千只苍蝇/一百条蛇/四个麻袋的耗子,也不是没有——信这种邪门路数的, 多半是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心虚, 所以选了个以毒攻毒的迷信方式。
天下的迷信五花八门, 在繁多的名目里,多偏门的迷信方式都有。
云霄鹤还和云飞镜讲过,本地的某位老总不知道被哪个“大师”忽悠过, 在某年某月,居然亲自登上江堤, 放生了整整五百提矿·泉·水。
云飞镜:“……”
周靖如今内有继承人问题的隐忧,外对股市大跌的重患,一旁还有云家兄弟两个操刀而待,虎视眈眈,自己本身如今又缠绵病榻,这四样条件凑到一块儿,谁见了都觉得是条死路。
霉运缠身到这个地步,就是不迷信的人见了,都要在心里嘀咕两句“点儿真背”,何况是还有些迷信的生意人呢。
大家背过身去,都难免要想:这是真做了亏心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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