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哐哐哐的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强有力的撞击声一锤一锤地敲打着她的心脏。
解雇理由写的是那么的冠冕堂皇——性骚扰男客户,沉清黎盯着邮件里的黑色字母,心脏一沉。
欲哭无泪,明明她才是被骚扰的那一个,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啊。
至少,至少莫顿应该先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因为一家之言就彻底将她全盘否定。
这简直是太不公平了,太让她失望了。
罗西亚看看电脑里的邮件,又看看沉清黎因震惊而瞪大的双眼,心情复杂。
毕竟全程只有罗西亚在办公室里,虽然会客室里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但罗西亚都没有多想。
不过,要是仔细回想,确实是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会客室的窗户虽然是半透明的磨砂,但百叶窗帘是合着的,门又在沉清黎进去的时候锁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会客室确实是一个密闭的,只有两个人存在的空间了。
而且,会客室里面确实爆发了争吵,并且用的还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如果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用英语直接沟通呢?
即便如此,罗西亚还是愿意相信神清黎的。
但是,原本由罗西亚提议的午饭邀约,确实是要重新再考虑一下了。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你没事吧?”
罗西亚又问了一遍沉清黎「你没事吧」,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关切的语气了。
“我没事,你放心吧。”
即便在这个时候,罗西亚依然关心着她,这让沉清黎感到一丝丝安慰。
沉清黎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奢求什么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央求罗西亚。
乐于助人的、善解人意的罗西亚应该不会拒绝帮助她吧?
“罗西亚,我会和莫顿再聊一下。如果你有时间,想请你一起做一下证明人。”
“因为...”沉清黎知道自己有点为难罗西亚了,“除了我和那位男性客人,你是今天唯一在现场的人。”
是唯一可以证明沉清黎清白的人。
“你先和莫顿聊聊看吧,Vanessa,我真的有急事,得走了。”
罗西亚说罢,还没等沉清黎回答,就挂着歉意的微笑离开了。
虽然没有直接直接拒绝沉清黎,但罗西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罗西亚并不想掺和到这件和她无关的事情里去,不想引火上身,不想要不必要的麻烦。
还记得第一天来这里时,热情的罗西亚带着沉清黎熟悉设计室内外的每一个角落,事无巨细。
那时候的沉清黎是无比感激在上班的第一天能遇见这样一个热心的人儿,可她那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
这种由工作中最信任的人所带来的失望,比莫顿那封邮件对沉清黎的打击还要大。
沉清黎可以理解罗西亚想要独善其身的态度,毕竟在沉清黎到来之前,罗西亚就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了,罗西亚不想要失去这份自由又能给她提供丰厚报酬的工作。
沉清黎理解罗西亚,她理解,她都理解,可是还是有一种被人背叛的疼痛感。
这种揪心的难受的如针扎般的苦楚,让曾在这里全力以赴的沉清黎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罗西亚一走,除了窗外的风雨声,就只有沉清黎沉闷的呼吸声,和沉重的心跳声了。
沉清黎又重新听了一遍录音,认真回忆了事情的经过,甚至在iPad上梳理了整个事件。
沉清黎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错,她不仅没有错,还做得很好。
既维护了客户的体面,又维持了工作室的尊严。
秉着要努力自证的心态,沉清黎沉着冷静地拨通了莫顿的电话。
那边似乎很忙,并不想听沉清黎的解释,即便沉清黎说她有录音可以自证清白,莫顿依旧是不以为意。
“Vanessa,私自给客户录音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
“更何况,现在用科技手段篡改和编辑录音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你有录音也不能证明什么。”
“这位客户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故意为难你,他用很委婉的词汇表达了你对他的骚扰让他造成了困扰。”
“我不知道你对其他客户是否也有这种不合适、不恰当的行为,我对你很失望。”
“还有,之前让你自己负责的余太太,是不是很久没联系你了?”
“实话告诉你,她对你很不满意,但我并没有因为她而为难你,而是帮你挡下了很多麻烦。”
“这件事情和其他事情都不一样,Vanessa,传出去了无论对你和对我们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丑闻,我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更不可能把那位客人叫来和你对峙的。”
“作为你的老板,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想着走捷径,欲望太大,对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来说,不是好事。”
莫顿才说了一半,沉清黎就已经听不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从莫顿的态度里就知道,沉清黎被解雇只是早晚的事,因为莫顿似乎连和她说话都不耐烦了。
看似苦口婆心的对她好,其实是巴不得沉清黎早点滚蛋呢。
一切不过是莫顿想要开除她的借口罢了。
莫顿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解雇她的理由,莫顿并不想要听到什么解释。
既然如此,沉清黎也就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地为自己争辩什么了,她不客气地说。
“我的人生从来没有捷径,如果有,那么也是我自己努力走出来的。”
“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中来,莫顿,你知道的,你是为什么解雇我的。”
沉清黎说罢挂断了电话,心情却依旧沉重,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长大而变得不同,坏人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罪恶的本性。
他们不会像学生时代那样直接用言语和暴力霸凌一个人,而是用一种因更高的社会地位带给他们的权势而压榨甚至摧毁比他们更弱小的人。
这是这个社会的运作法则,一直都是这样的,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国家而有所不同。
如果当一个人在新环境里感觉到安全,那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无关紧要的角色罢了。
但凡她身上有点值得挖去的利益,都会成为豺狼虎豹垂涎的对象,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窗外的大雨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像极了余木刚回国时来找她的那一天。
狂风骤雨将整个世界的秩序无情地破坏,只剩下一片狼藉。
好想好想,好想扑进余木散发着沉香的怀抱里。
好想汲取他颈间的气息,好想亲吻他性感的喉结。
好想,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