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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像是被掏空,在听到小何的声音时周沫的眼珠才动了动。尽管是寒冬,她却满头大汗,一张脸由惨白变得蜡黄,她眼皮沉重地眨了两下,而后向上一翻晕倒在小何的怀里。
  ***
  学校已经放假,教职工也开完年终大会,做好了各项事宜的安排。
  好容易天放晴,别墅院内犹如一片冰雪的世界。假山上的溪流被冻住,细长的冰流垂落,连接着小池中的雪水,静止不动。靠近围墙处的树枝探出院外,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风一吹,便有雪团簌簌坠落,发出沙沙的声音。
  鹅卵石小路上结了冰,走在上面很滑。林瑜希带着两个孩子蹲在小路边,手里拿着小铲子,仔细撬路面上的冰。
  你们先铲着,我去拿些盐过来。林瑜希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上了台阶。在门前将鞋上的雪跺掉,她才推门走进门厅。
  她抬头,就见着秦雪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围着围脖,脚步匆匆地下楼。
  妈,您要去哪儿?林瑜希微微蹙眉,站在门口问。
  抬头看她一眼,秦雪抬了抬手,正好你也在家,马上换件衣服跟我去医院,小沫在公司忽然晕倒被送去了市医院。
  林瑜希一怔,没有多问,抬脚去二楼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下楼。
  她们急匆匆地上车,司机已经将车子启动,宁采萱蹲在院内往车库的方向瞥了眼,站起来问:外婆,你们要去哪儿啊?
  秦雪手里还在点着手机,闻声往窗外看了眼,回应外孙女,去医院看你小姨,你妈电话占线,你给你爸打一个,让他们去市人民医院。
  商务车驶出庭院,留下一团白雾尾气,在寒风中轻轻消散。
  去看小姨?宁采萱站在原地愣神。
  林珊走到她跟前,车子在她们面前驶过时,她视线落在车后排的妈妈身上,看她神情肃冷地拨打着手机,很焦急的样子。
  周沫阿姨怎么了?
  不知道。宁采萱摇头,低头正准备给宁宇阳打电话时,贺琪的电话率先打了进来。
  因为双方长辈走得近,她们做晚辈的也跟着逐渐亲近了起来,私下里还建了三个人的小群,有事没事都在群里面聊聊大人的八卦。
  喂,贺琪。
  学姐,你小姨生病了你知道吗?刚刚被送去医院。听那语气,贺琪也像是刚刚得知消息,我妈和小妈刚走,开车赶去医院了。
  小妈?
  就是乔姐姐,她现在是我小妈了。贺琪声音沉沉,尾音夹带着几分失落。
  她原本是不想承认的,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只能认输。
  今天一早,贺以真亲自将乔依娜接到家里来,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
  说是她们一家人正式相互认识一下。
  贺琪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心想着,要让乔姐姐眼前一亮,即便被拒绝了,也不能输了形象。
  小妈。贺琪见到刚走进玄关处的乔依娜,一袭白色长款羽绒服,长卷发散在肩头,肤白如雪,美得惊心动魄。
  你叫她什么?贺以真被女儿的称呼惊了下,挑眉问她。
  小妈啊。贺琪脸上还漾着笑,她忽然眼珠子一转,打趣道:我叫老婆您不得打死我?
  没大没小。瞪她一眼,贺以真回头看向正垂眸换鞋的女人,卷翘的长睫轻颤,像是细软的羽毛扫在她的心尖。她走过去,伸手握住乔依娜的手,捏了捏,小孩子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没有。乔依娜难得温柔的声音回答她,余光注意到贺琪撅着嘴看她和贺以真交握的手,笑了笑,将手抽回。
  她还记得与贺琪单独见面的那晚,那孩子对自己说:爱上你是不受控制的,但既然乔姐姐早已心有所属,我愿意退出。只是,我需要时间修复受伤的心灵,以后在我面前,你们尽量别刺激我。
  其实得知贺琪喜欢自己时,乔依娜也是一脸震惊。虽然这么多年追求她的人不少,男的女的都有,但她从没被这么小的女生追求过,更何况对方还是贺以真的女儿。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但小心谨慎顾及着那孩子的感受,总没有错的。
  三个人在厨房一通忙活,对做饭这事谁都不是很精通。锅铲碰撞叮当的声音,油下锅时被水渍溅起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贺琪站在厨房中央,听见乔依娜惊叫了下,几步冲过去,双手挡在她身前,问道:小妈,没被油溅到吧?
  乔依娜手里还握着铲子,长发全全拢在右边肩膀上,她微微侧眸,冲贺琪温柔一笑,道:没事,可能锅里的水没有控干,下次我注意。
  这些都是小事,别被油伤到您漂亮的小脸蛋就不好了。贺琪一本正经地安抚她,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贺以真转身将洗好的油菜往控水的筐子里一扔,冷冷地瞥了眼歪头几乎要贴到乔依娜身上的女儿。
  暗暗腹诽:臭丫头,分明是故意气她的。
  这是输得不服气啊。
  贺琪。贺以真轻声唤她,你小妈最喜欢喝红茶,你快去给她冲一杯。
  您怎么不去?贺琪转过头冲着板着脸的贺以真挑了挑眉,手还高高地挡在乔依娜身前,道:我得帮小妈挡着油,小妈细皮嫩肉的,万一被溅伤了您不心疼啊?
  深吸了口气,贺以真颊边僵硬地牵起一抹弧度,道:我来挡,你快去。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不好好把握一下?
  哦。不情不愿地放下手离开,贺琪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眼厨房的两人,转身离开。
  小孩子,你也跟她置气?待人走远了,乔依娜红唇轻轻地扬起,温柔如水,你们母女俩一直是这种相处方式吗?我第一次见。处得比朋友还好。
  嗯,一直这样。眸光不舍地扫过乔依娜修长的玉颈,贺以真手扶在她腰上,我也是摸索了很多年才找出与女儿最融洽的相处方式,你即便批评她,也不至于将矛盾激化,方便沟通。
  真聪明。乔依娜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眸中似含了满天星斗。
  是吗?贺以真勾唇浅笑,这一次的笑容比方才自然了不少。她贴近乔依娜,红唇几乎贴在对方的耳畔,声音柔柔,要不要给个奖励?
  别闹。乔依娜用肩膀抵开她,别刺激你女儿啊,小心她反扑。
  闻言,贺以真愣了两秒,正要启唇回应时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垂眸看了眼,显示何助理。
  拿起手机接通,就听见小何急切的声音夹着哭声传来。
  贺总,请问您能联系到周总的家人吗?我打夫人和周总母亲的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周总在公司晕过去了,我们现在正往医院赶。因为贺以真和周沫的关系亲近,助理是知道的,周沫也曾叮嘱过助理,如果有事联系不到她,可以打贺以真的电话寻求帮助。
  小何记住了,将贺以真的电话存在通讯录里,没想到这次就用上了。
  待她们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周沫的两位助理正守在床边,神情担忧。
  到底怎么回事?秦雪手指从周沫的脸上移开,站起身问。
  周总在公司忽然晕厥,其实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但是又过了会儿我发现周总开始发烧起热,意识模糊,我才叫了司机和陈姐一同将周总送到医院。她说着低头瞅了眼还在昏睡中的人,喃喃:不知周总是不是受了惊吓刺激。
  她回想到刚走入办公室时周总惊恐的眼神,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
  受了惊吓刺激?秦雪错愕,在公司好好的,怎么会受到惊吓呢?
  你跟我出来下。她偏头看了眼守在周沫身边的林瑜希,转身吩咐小何跟她出去。
  周沫。林瑜希自走进病房,目光便一直凝在周沫的身上。看她憔悴的脸色,蜡黄无血色,她动作轻微地趴在周沫身旁,小声唤她,手指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心疼地皱紧眉。
  小心翼翼地将周沫的手握在掌心,细细摩挲。林瑜希眸光注意到周沫即便在昏睡中,嘴唇也在轻微地颤动,隐约有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
  极轻极弱。
  林瑜希微怔,红着眼睛缓缓侧耳贴近她的唇畔,声音浅浅且痛苦。
  小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怕他们要杀了我。
  小姐姐?
  林瑜希喃喃,脑中轰然,她记起来了吗?
  第82章
  低头轻吻周沫滚烫的手背,林瑜希温声回应她,是的,周沫,我来救你了,不要怕。
  她伸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周沫紧蹙着的黛眉,一下一下,试图想要安抚她。那年的瓢泼大雨,那个依偎在她怀里瘦弱无助的女孩儿,情景一幕幕重现,林瑜希心尖跟着抽痛。
  贺以真和乔依娜敲门进来,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中的人,偏头问林瑜希,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退烧后,明天还要重新做下全面检查。林瑜希站起身,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着的手,冲乔依娜点点头。
  低头瞥见周沫即便是在昏睡中依然不踏实地呓语,贺以真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何助理呢?我去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妈已经将何助理叫出去询问了,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弯腰将周沫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林瑜希直起身道: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下她,我去拿毛巾给她擦拭下身体。
  好,你去吧。贺以真应了声,走到病床前坐下。
  林瑜希垂眸端着脸盆走进洗手间,乔依娜跟着她进去,将门关好,偏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打我电话,前两天有点忙,所以
  乔依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毕竟上次接电话时她和贺以真正在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猜想林瑜希也应该听到了,乔依娜及时止了声,调整了心绪道:我看你脸色挺憔悴的,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别周沫好了,你再倒下。
  哗哗的水流声充斥着狭窄的空间,林瑜希抬了抬头,道:你放心,我没事。说着又垂眸,神情低落地瞅着手中被水浸湿的毛巾,低语,我就是有点担心周沫,她
  林瑜希欲言又止,周沫之前的遭遇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讲完的,双手揉搓着毛巾,她沉沉叹气,既心疼周沫又惴惴不安。
  她有些摸不清,周沫记忆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别担心,我们都在呢。周沫身体素质还算可以,好好调养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乔依娜不知道她心里担忧的事,只以为林瑜希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将毛巾洗好,林瑜希端着盆出来,秦雪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病床前叹气。贺以真不在房间,猜想应该是找何助理探听原由去了。
  将脸盆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林瑜希弯腰就瞥见坐在一旁的秦雪双手攥紧手里的皮包带子,微微颤抖。她微拧了眉,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心却有些惶惶然。
  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贺以真她们在医院待到下午才离开,秦雪回家去准备一些林瑜希在医院陪床用的东西。
  刚晴了两天的天气到了傍晚便又阴沉了下来,昏黄色的天空,寒风呼呼地扫过紧闭的玻璃窗,密密的雪花仿若枝头吹落的的栀子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落在窗台前,不一会儿便堆积成一层厚厚的积雪。
  姐姐,我冷。周沫虚弱的声音嘤咛,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颤抖。
  林瑜希无法,只得脱鞋躺到床上,将周沫抱在怀里,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像是能感觉到她怀里的温暖,又像感知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周沫侧了侧身体,双手自然地攀上林瑜希的脖颈,紧紧抱住。
  她还有些烫人的额头抵着林瑜希的脸颊,轻蹭,清舒姐姐抱抱我。
  周沫的声音很轻很弱,像轻软的纤羽扫过耳畔。但因为林瑜希与她头挨着头,几乎是声落的刹那,林瑜希后背一紧,呼吸都跟着凝滞住。
  清舒姐姐。
  所以,她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那个人,该是姐姐,是吗?
  身体被周沫紧紧地圈抱住,那人还在她怀里呓语,一遍遍喊着清舒姐姐。林瑜希微微阖眸,黛眉紧紧蹙起,卷翘的羽睫颤抖着,落寞且无助。
  耳畔那熟悉的声音回荡,却好似一只手伸进她的身体里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撕扯出来。
  都说有一种痛,疼到极致,便成了麻木。可为什么,林瑜希却感觉她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拉扯,她有多爱周沫,她就有多痛,无以复加。
  她不是想要吃姐姐的醋,也不是在怪责周沫,她只是
  林瑜希阖眸沉沉地喘息,手伸到周沫的后背回抱住她,哽咽,我在周沫,清舒姐姐在。
  声落,她眼角有晶莹滑落,打湿羽睫。
  片刻,周沫便停止住颤抖的身体,额头缩在林瑜希的颈窝,滚烫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颈部,轻浅的像是一阵风吹过。
  可即便如此,林瑜希却心尖一颤,好似被灼烫了肌肤。
  她知道,周沫想要亲吻的人,不是自己。
  她一下子不明白了,当初周沫爱上自己,有没有受到儿时那段经历的影响?
  她究竟是将姐姐当成了自己,还是将自己认成了姐姐?
  她不敢想,明明拨开缥缈的云雾,她便能看清答案。此刻,林瑜希却畏缩了。她甚至在想,就当是自己好了。只要能陪在周沫的身边,自欺欺人一辈子,又怎样呢?
  脸颊温柔地蹭了蹭周沫的额头,真实的踏实感,幸福感涌上心头。林瑜希阖眸认真地感受,过往的一幕幕甜蜜的往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周沫的温声细语,温柔体贴,让她眷念。
  听着怀里人浅眠的呼吸声,林瑜希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周沫,就让我这样陪着你,好不好?下辈子林瑜希咬紧唇,声音颤抖,下辈子我把你还给姐姐,不做你的阻碍,远远地望着你,只要你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