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当年那毫不起眼的孤女,短短几年时间居然就坐大到了这种程度。
乐家主突然非常后悔。
是的,他不后悔针对容家,乐家想要上位,就必须要铲除容家,有付出才有收获。他唯独后悔当年因为容氏女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以至于放虎归山,让自己陷入今时今日的危险境地。
若是再放任那容氏女坐大,整个乐家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陛下。”乐家主猛地抬头看向雍宁帝,满脸愤怒。只是那层薄薄的愤怒底下,更多的,似乎是惶恐和害怕,“陛下,那容氏女如此嚣张,胆敢杀害陛下亲封的幽州牧,请陛下下旨斩杀容氏女。还有并州牧和冀州牧二人,早已有不臣之心,请陛下下旨降罪于他们!”
此话一出,其他大臣纷纷向乐家主投去震惊的目光。
乐家家主刚刚说了什么?幽州、并州、冀州同时出事了!!!
天下共分十三州,之前的叛乱闹得再大,也只是波及了一城一州之地,朝廷勉强都能应付过来,但现在……完了,真要出大事了。
雍宁帝神色阴沉:“先让其他大人也看完这封情报吧。”
幽州和并州民风剽悍,军队战斗力强悍;冀州富庶一方,是这天下出了名的产粮大州。如果有一丝半点的可能,雍宁帝是绝对不希望对这三州出兵的。
那容氏女还应该不知道容家的覆灭与他有直接关系吧……
如果……如果他将乐家抄家灭族,再为容家平反,称自己糟了小人欺瞒,最后又哭一哭容老将军的忠心,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容氏女像容老将军一样效忠于他。
要知道,容氏女作为一个女子,可比她祖父和小叔好拿捏多了。
雍宁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他甚至在想,女子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完全可以推恩于容氏女,将容氏女纳入后宫,反正现在他后位空悬着。
如果容氏女不乐意,他也还有几个成年的儿子。
……
这么想着,雍宁帝再抬眼看向乐家家主时,脸上
就多了几分杀意。
乐家主猛地哆嗦,心头升腾起阵阵不安。
然而这时候,其他公卿大臣都在安静翻看情报,没有人来搭理他,乐家主只好暂时压下满嘴的话。
当所有大臣都看完这封情报,他们每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但,有一件事几乎成为这些大臣的共同认知——
这天,怕是要变了。
=====
出了皇宫,乐家主迅速命仆人驱赶马车回到府中。
他坐在马车上,心底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咬般,焦虑又惶恐。
这种心情一直压在心底,必须想个法子发泄出来,于是乐家主一下了马车就直奔后院。
他走到后院时,正好听到儿子乐成言又在咒骂婢女,乐家主有些疲倦地长叹一声,快步走进院中,秉退院中所有仆人。
然后,乐家主看着乐成言,一句一顿道:“言儿,爹知道那容氏女的行踪了。”
乐成言那几乎扭曲的脸庞陡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她在哪里?”
太好了。
若是那容氏女落到他手里,他定要容氏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她狠狠折磨,如此才能报复自己这几年受到的痛苦。
看着乐成言脸上的狂喜,乐家主声音微滞,突然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乐成言到底对不对。
“爹,你怎么不说了,那容氏女现在到底在哪?你告诉我,我马上派人去把她抓回来。”
乐家主长叹口气,道:“言儿,你别激动,短时间内,你怕是没办法将容氏女抓住。”
“什么……?”
乐成言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
乐家主恨声道:“那容氏女已经夺回容家军,并且已经坐拥幽州之地。就连冀州和并州也与她有所勾结,现在朝堂诸公和陛下更嘱意……更嘱意将她招安。”
闻言,乐成言的瞳孔猛地放大,里面的惊骇与愤怒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乐家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往容家军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就是为了占据容家军,结果他们谋划了那么久,就成了一场空?
而且招安……
朝廷想招安,势必要给容氏女许下种种好处。
以容家和乐家的血仇,如果容氏女被招安,他们乐家怕是就完了!
乐成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再启唇时,突然有一口瘀血直接喷了出来,整个人已是怒急攻心。
“言儿……言儿!”乐家主大骇,知道自己果然办了件蠢事,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了乐成言。
“大夫!来人,快去找大夫!”乐家主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乐成言,猛地扭头看向外面,高声怒喝。
=====
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禁卫军巡视皇宫的力度越来越大。
这天傍晚,在禁卫军进行换防时,突然有人将一个湿淋淋的木匣子扔到皇宫门口。
“谁!”禁卫军左统领喊了一声,但他循着木匣子扔出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左统领,那个匣子要怎么处理?”他的手下出声询问道。
左统领微微蹙起眉来:“你们派个人过来看看,也不知道这是恶作剧还是什么。”
他的手下点点头,领命靠近木匣子。
越走越近,木匣子周围缭绕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手下心底一沉,用手中的刀轻轻撞了撞那个木匣子,然后——
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从木匣子里滚了出来。
当雍宁帝看到那个血淋淋的头颅时,他吓得脸色一白。
但已经从禁卫军那里得知了这个头颅的真实身份,雍宁帝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害怕,慢慢走近头颅,看着自己的亲弟弟。
“陛下,匣子里还装有一封信。”有人提醒。
这封信用油纸仔细包裹好,所以并没有沾染到血迹。
雍宁帝接过信,撕掉信封后将里面的信纸取出来。
[此贼祸害社稷,罪在千秋,当诛——容衡玉]
字迹刚劲有力。
笔锋里的锋芒几乎要破纸而出。
“哐啷——”
剧烈的砸东西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雍宁帝手臂一拂,将自己面前所有的东西都砸倒在地。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脸色铁青。
容氏女特意写了这么一句话给他,是在说他的亲弟弟,还是在说他?!
这个女子居然猖狂若此!
他越想越憋屈,实在没忍住,一脚将他身边的内侍踹翻在地。
内侍不敢闪避,只好生生受了这一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让人看到他脸上的愤怒之色。
可是,看到容氏女这么嚣张,雍宁帝心底也有些怕了。
他追寻长生不老,就是因为怕死啊。如果不想办法安抚容氏女,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像杀他弟弟一样杀掉他。
雍宁帝身体颤抖,紧紧握住桌边一脚,对内侍道:“马上派人去请王司马进宫。”
等琅琊王氏的王家主进宫,就见雍宁帝急急忙忙迎上前来,攥着他的手问:“王司马,之前你说要招安那个容氏女,如何,你想到办法了吗?”
雍宁帝这番动静闹得太大了,就连在后宫的乐贵妃也听说了。
这几年时间里,后果添了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乐贵妃身上的宠爱被越分越薄,现在距离她上一回侍寝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
她倚在软榻之上,听完宫女的话,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许久之后,跪在地上的宫女隐隐听到乐贵妃凄楚的笑声。
这笑声比哭声还能刺耳难听。
“我这些年机关算尽,全都是为了家族,但现在……家族之祸近在眼前。”
=====
一场幽州易主,彻底让‘容衡玉’这个名字响彻天下。
现在世人对她的印象,不再只是简单的‘容氏女’,而是幽州之主、是容家军之主。
不只是雍宁帝、乐家主这些人始终念叨着衡玉,就连很多世家都在讨论着她。
他们有人忌惮她,觉得她势力过大;有人看重她的潜力,想要让家族在她身上下注,夺取从龙之功;还有人厌恶她的女子身份,觉得她现在势力再大,最多也就是割据一方,很难再进一步。
什么声音都有。
不过,因为有宋溪在,这些声音都没传进衡玉的耳朵里。她最近一直待在肃
城,每天忙着处理幽州的事情。
安抚幽州百姓,开垦荒地推广耕种,对世家或打压或收拢……哪怕有谋士们和官员们帮忙,衡玉也需要把控大方向。
这天傍晚,凉风习习。
雀鸟从树梢惊起,飞回它的巢穴。
衡玉用过晚膳后出来透气,见到院中有架秋千,走过去坐着。
宋溪抱着一摞书籍路过,瞧见衡玉时先是一愣,快步走到她面前:“正打算去找主公。”
衡玉问:“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宋溪擅长诡术谋略,也擅长内政,可以说是个全面型的谋士。
前几天衡玉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好好制定接下来一年时间里,幽州、并州和冀州的发展计划。现在过来找她,应该是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宋溪点头:“我认真思考过,主公,接下来一年时间里,我们不能再有任何大动静。”
衡玉点了点对面的长椅,与宋溪走过去坐下,示意他继续开口说话。